“你看着抬棺材的人把尸体放下，然后跟着他们走，再调转回来，把她们拖到别处。由于体力有限，你挖的坑很浅，这才被良卿发现。”
“说的不错。”族长笑了笑，在姜雪看来却是一阵反胃。
她又看向周围，发现许多人在抹泪，知晓凶手是族长后，他们手足无措。
“所以，这个案子的凶手是全镇的人!你们任由这荒唐的族规流传至今，任由一个冷血的族长管制你们，从不反抗，从不质疑，而是想绕开这个制度，最后酿成这后果。全村的人，除了他，都希望走出去吧！”姜雪指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头。
许多人表情僵硬，眼里的渴望是显而易见的，更多的是藏在深处的麻木。
“而三天前的案子，是另一人所为。那姑娘连出去的喜悦都没体会过，是真被人侵犯过后杀死的。”
“那日晚上，我和许良卿就住在隔壁，半夜，我隐约看到黑影，那影子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
“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那男人打开隔壁的门，又关上，我们能听到他脚步远去的声音。而当时我站在窗前，湖面上有个影子，我没在意，以为谁在失眠赏月，现在想来，在我们进客栈前，这姑娘就死了。”
“许良卿后来发现这女子的死亡姿势与一幅图画相似，就是春宫图，我们就去找卖图的店铺，整个清风镇只有一家，更巧的是，这一种书最近只卖给两个人。一个人已经被用箭射死了，而另一个人就是凶手。”姜雪眼睛死盯住人群里后退准备逃走的男人。
“捉住他！”
周围的几人把他按倒在地，其他尚有理智的人不禁惊呼：“崔小饼，怎么是你？”
姜雪曾在他那买过烧饼，此人腼腆爱笑，却不想内心如此毒恶。
一个女人扑过去，死死掐住崔小饼的脖子，“你还我女儿的命，我女儿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糟蹋她？”女人声音嘶哑，似从整个身体里发出来，听者无不悲恸。
崔小饼把女人推到一边，“她晚上找他的情郎，被我瞧见。我就打趣了两句，她就骂我嘴贱。好，我嘴贱，我可不仅嘴贱……”话未说完，一把刀插进他腹部，他捂着肚子，倒下去。
随后，女人大笑一声，“清风镇，好一个民风淳朴的清风镇。”她一路疯笑着，走出了城。
姜雪轻擦眼角，面无表情地说：“还剩最后一个谜团，那个杀死王强的人是谁？”
“我。”一个女人站出来，正是他的妻子。“他整日偷鸡摸狗，要不是清风镇没男人了，我会嫁给他？死性不改，还管不住嘴，射死他活该。我宁愿不嫁。我好后悔。”说完这些。女人似是松了口气。
人们各怀心事，族长站起来，“扶我回去。佩生。”
那叫佩生的停下，没有回头，“你欠他们一个道歉，你真是太坏了。”
族长颤巍巍地挪动身子，低声说：“我做错了吗？”
兀自摇头，不远处来了一队官兵，他从怀里掏出荷包，凑近鼻子，深吸几口气，拐杖落地，人也落地。
“哥哥，那个姐姐是坏人，别和她玩？”
“你们听谁说的？”
“我爹娘都这样说。”
许良卿笑了笑，“那应该是他们和姐姐相处的时间短，不了解姐姐，哥哥可是相处了好长时间，她是个很善良可爱的人呢？”
“真的吗？”
“真真假假，你们自己试试就知道。”
许良卿拉起一个跌倒的孩子。看着他们在阳光下快乐玩耍，不知那边是什么光景。
“说什么呢？”姜雪突然站在后面，许良卿心跳了下。
她坐在许良卿旁边，小声说话，那些孩子不时偷看她几眼，让她略感安慰，至少不扔泥巴了。
“咳咳。”许良卿咳嗽了下，“我去买些东西。”
姜雪起身要跟去，她不敢一个人在这。突然，一群孩子涌过来，她大叫“许良卿”，可那家伙已经溜得没影了。
“姜雪姐姐，对不起，我们不该攻击你。”
“对不起。”
姜雪受宠若惊，不过立刻摆出严肃的面孔，“我原谅你们，不过，你们要记住，虽然你们是孩子，但并不是每次犯错都能被原谅。还有，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话，许良卿哥哥才认识多长时间？你们就信他，咳，虽然他说得很对。你们啊，就是对好看的人缺乏辨别力。”
“走，咱们吃好吃的去。”
今夜，清风镇灯火通明，饭菜酒肉，管弦丝竹，是个明媚的夜。
镇上人说他们是刮来的一阵清风，把神魔鬼怪都吹走了。
“唉。”姜雪叹气，案子破了，宝物的线索可是丝毫没有。
“许公子和姜姑娘在吗？”
“请进。”
是那个叫佩生的青年。
他略显局促，整个人憔悴不堪，听人说，他是孤儿，一直是族长养他。
“这是收拾遗物时，在干……他房间里发现的，听说你们在找。”他把一个琉璃色的圆环放在桌上，匆匆离去。
两人盯着这圆环看，发现它周边都是密齿，流动着红光。
姜雪心中一喜，转头许良卿也笑着，两人视线交汇一瞬，又同时强制收回。
“姐姐，你和许公子什么关系？”齐志问，此时，齐志已换回女儿装，一袭粉色长裙，头上插了几个花簪，美得清新脱俗。
“算商人间利益往来的关系吧。”
姜雪看着圆月，说了声，“我下去拿壶酒。”
十年前，她就不曾和亲人团聚过了，今天收获了几位好友，破天荒还有了位男性好友，以前真是想也不敢想。姜雪不自觉笑了下。
下面很热闹，门外的风吹面，姜雪唇角收敛，思绪飘远。
“小姑娘，我的玉佩找不到了，你眼好，能帮我找找吗？那是我孙子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信物。”
“行，奶奶你别急。你想想应该在哪儿掉的？”
老妇人指指外面，走出去，姜雪跟着，眼睛仔细瞅着下面。
“奶奶，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大致有多大？”
姜雪没见回应，抬头，浑身一哆嗦。
就等你了
“太后娘娘，你来这做什么？!”
姜雪听出声音，看到老人身子直起来，扭曲的五官归位，顿时无语。
“干女儿，进展怎样了？”太后抓着姜雪的衣服，莹润的指甲塞满了泥。她实在害怕，自己一人偷偷出来。
扮难民辗转多次进这里，她从宫女到皇后再到太后，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一颗心早已练成石头，到了这就这么冲动。
也许，她老了。
姜雪把玉佩拿出来，“找到一个，让阿七阿八护送你回去，把这也先送回去。”
“好。”太后捧着灵魂似的，本来嚣张跋扈的人变得这样脆弱。
姜雪送走她，回客栈，许良卿靠在窗台睡着了。
这人这几天都坐着睡，她找件衣服，轻轻给他盖上。
齐志用口型告别，姜雪收拾东西，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
黑夜里，许良卿睁开眼，手抚摸着衣服。
姜雪出去时他收到一封信，来自皇后的信，他头疼地看着，相亲。
她受父亲宠爱，稍不顺她意便疑东疑西，煽风点火。
他看床上熟睡的人，冷冷地笑，刚好借此事拖延些时间。
“去你家？相亲？”姜雪面色古怪，“你自己去啊。”
许良卿走到她跟前，“帮我个忙，你这么聪明，有办法赶走那些女人的。”
姜雪被夸得很爽，但一码归一码，她颤抖，后退，靠近门要跑，被两人抓住。
这个小人!她被迷晕，醒时身下软软的，床很高级，有让人心平气和的熏香，房间简朴里透着豪华。
“醒了？”
姜雪吓得抖一下，一个男人坐在床边，观容貌气质，这是他哥哥？
“许良卿呢？”
男人看向她，“你都是直呼他名字”
姜雪扭头，不理他。他掰过自己的脸，要说什么。
许良卿进来，有些生气，找借口把他哥支走了。
姜雪起来，“那些姑娘在哪儿，我给你出计策。”
她想赶紧走。
她扮成许良卿的手下，和知浦同行，想起这人买人偏点她，像看好戏似的。虽此时谦恭有礼，姜雪对他没好脸色。
长亭内，侍女弹琴，琴声如小桥流水，撩人心弦，小路两旁洒着花瓣，芳香怡人。姜雪在长亭外侯着，按照约定的时辰，该来了，这儿也玩迟到的套路她无聊地看着外面。
不一会儿，知浦跑来报信，众人打起精神。
第一位千金弱柳扶风，白色衣服绣着牡丹，倒与许良卿般配。
她引这位姑娘过去，手上写着俗。
许良卿用地方语言请姑娘坐下，姜雪走到一半咬唇憋笑。
过会儿，那姑娘失望地出来。
第二位英姿飒爽，腰细如柳，走路生风，姜雪小跑着跟过去。手放在额头上写着弱。
许良卿咳嗽起来，话无力说。
没多久那姑娘走出去。
第三位千金姜雪什么也没写，她是走形式的，早有心上人了。
等都走，许良卿邀她过去。
“我该怎么感谢你。你救了我两次命，还帮我。”
“放我走。”
“过今天，明天一起走。”许良卿笑。
母亲去质问他，能有人愿意嫁与你，该求着才是，你真不听话。
孩儿的婚姻你也要插手吗？
他喝酒，烂醉，姜雪睡很轻，这房间一分为二，房内有一门相通。她睡在里面的小房间。
堂堂皇子也没人照看，她扶住他。
这人酒量极大，醉成这样得喝多少。
她东倒西歪，和他一块倒在床上，许良卿翻身压住她，咧嘴笑。
她膝盖做好准备。
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你醉了。
好不好呀!
姜雪鸡皮疙瘩出来，怎么都推不开，这么张俊脸要贴在她脸上。
好。
终于放开她。
她站起来，许良卿解开头带，蒙上眼睛。
她藏在桌子下面，许良卿摸很久，没找到，站那儿身子一歪，要倒下去。姜雪忙出来要扶住他，却被人迅速抱住。
找到你了。
他开心地抱着姜雪转圈。
姜雪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暗笑他醉了像三岁小孩，不过好久没跟小孩玩游戏了，还……挺有趣的。
该你了。
藏好啊！
他们玩了一晚上捉迷藏。
快到早晨筋疲力竭，在地上睡着了。
知浦进来时看凌乱的地板鸡叫似的把后面的人轰走。
重又敲门。
姜雪醒来，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羞耻了一阵，又进入梦乡。
知浦把许良卿叫醒，他闭着眼睛:“出去等我。”
房间恢复平静，他抱着被子，看周围一片狼藉，埋脸偷偷傻笑。
他换衣服去见父亲。说了清风镇的情况，提议父亲多加整治，派可靠官员过去管理……
回去时，姜雪已经把行李打包好。
“就等你了。”她说。
阎王城01
“下一个地方还有多远？”姜雪发现许良卿在地理位置这方面知识丰厚。
“至少三日。在这之前我们得准备些东西。”许良卿坐下来，“想你说被囚禁几年，定是不了解阎王城。”
“莫非真有阎王？”姜雪睁大眼睛，少有表情的脸上表现出好奇。
许良卿看她一眼，喉头微动，目光稍稍偏斜。
“对。而且有四大阎王。”
“东西南北阎王。”
许良卿猜测若姜雪上私塾，肯定是位让老先生又爱又恨的学生。
“水阎王，火阎王，文阎王，武阎王。”
好土的名字，姜雪喝着姜汤，开启静静听讲模式，这个许良卿还是蛮有耐心的嘛！
“阎王城个个都是奇才，要进去得通过四关，不过测试很主观，水阎王那要留下你最喜欢吃的食物，火阎王那要留下你平生最害怕的事物，文和武则要智取。”
“我们是一块吗？”
“独行。”他缀口茶，后知后觉似的，“你不需要我帮忙吧。”
“那是自然。”说罢，门重重一关，进隔壁睡觉。
明明奔波一天，却睡不着，脑子里有一根弦死死绷着。
“我最喜欢的食物，最害怕的事物……”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浑身酸痛，天已大亮，她揉揉脑袋，伸手拥抱阳光，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好了没有？”
她看许良卿用拙劣的妆容来掩饰美貌，走过去把他手中的笔夺过来，边化边吐出一句，“许良卿学什么都快，就化妆一点长进都没有。唉——”
路途崎岖，许良卿雇了辆马车，车夫是个中年健硕的男人，听到去向，脸色一变，“有一位姑娘也想去那，不知公子可介意同坐。”
“介意。”他可以给那位姑娘再找辆车，已习惯和姜雪对角线坐着，突然增加一人怪不好受。
“无妨。”
姜雪趴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许良卿看向窗外，“让她坐进来吧！”
那女子穿着宽松的撒花长裙，可看出身材纤细。面色蜡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五官精致。整个人异常憔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