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立即闭了嘴吧,扫视二人。
皇太子毫无意义地收了收肚子,他臃肿的身体塞下两个拉稞德仍绰绰有余,几乎能听到后面臣子们压低的讥笑。
“对,你们可以同进同出……”拉汶德皇帝立即点头,“皇太子觉得如何?”
“儿无异议。”皇太子低头。
于是和继皇后的午饭之约变成了下午茶,拉汶德皇帝知道继皇后精心准备了午饭,此番让她失望,心中窝了火,草草打发了手里事情,从密道进了继皇后的套间。
此时拉稞德在下面的小客厅,套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拉汶德皇帝尽量避免和拉稞德同时出现在继皇后面前,怕她想起其他死去的孩子,但拉稞德太久没回来,皇帝想看看继皇后开心的模样。
小客厅外面聚集了不少侍女侍从,当然都在偷看年轻的摄政王,拉汶德皇帝此时懒得思考这里面都是谁派来的眼线,挥手屏退了,亲自开门偷偷溜进去。
母子俩在下棋。
屋里没有侍从,继皇后揭了面纱,柳眉如画,翠绿色的眼睛恨不得黏在拉稞德身上,棋子走得毫无章程;
拉稞德奋力思考怎么让继皇后输得少些,又不善于此,下的也是乱七八糟。
拉汶德皇帝胸中不快顿时消散。
“我替你下……”拉汶德皇帝大大方方地把继皇后的棋子直接插入拉稞德的腹地,“看,这下准赢。”
拉稞德很自然地起身让拉汶德皇帝坐下,自己搬来把椅子,将棋盘调转方向。
双生女巫教给他魔法、药剂、毒药,甚至杀人,唯独没教他玩耍;
下棋是继皇后教的,他很快青出于蓝,拉汶德皇帝把他带在身边时,也常陪他下几盘。
结局当然是拉稞德惨败,拉汶德皇帝表示这盘不算,重来;
继皇后亲自续上茶水,看父子对弈。
拉汶德皇帝也和皇太子下棋,单论棋艺,皇太子略胜拉稞德。
拉稞德容易猛进,后面棋子跟不上,被吃得惨烈;
今天对弈倒是略有改善,大概在三川堰终于明白了不是单靠他自己一个人逞强能完成所有事……
再累得病倒,可没有姑娘千里迢迢去照顾他。皇太子则太想把后面也安排好,前锋不够紧,中间容易被切得支离破碎,拉汶德皇帝纠正了多年,成效甚微。
他明白为何先皇、历代皇帝生那么多孩子,矬子里拔高,总能找到个堪用的。可那么多人那么多年,内耗太厉害,他本人并不赞同。
“我听侍女说,这次立秋,有人在街上卖你们画像……”继皇后兴致勃勃地催促二人吃点东西,“特别受欢迎,她们试图集齐所有画像呢。”
拉稞德面露尴尬,险些被点心卡住嗓子,急忙用手帕捂住嘴。
拉汶德皇帝瞧着继皇后慌忙给拉稞德茶喝,坏笑:“好看吗?”
继皇后红了脸:“我没看。”她才不会当着拉稞德的面承认她从皇帝那里单独得了两幅原版画。
“提醒小夏洛德侯爵,别想逃税……”拉汶德皇帝得意地端起茶杯,示意轮到拉稞德了,“我特别喜欢听赋税官给我报数。”
皇帝的模样像极了等帐房先生报账的土地主,拉稞德在心里记了夏洛德侯爵一笔:“那恳请陛下允许我们继续使用印刷机。”
“当然,用!你们给我赚钱还不要人工费,我可开心了……”
拉汶德皇帝兴致勃勃地挪动棋子,“我可以投钱加设备,就要三成分红,不多。”
夏洛德侯爵听了肯定吐血,大叫黑心商人,拉稞德看着自己可怜巴巴的后方棋子:“请允许和侯爵商议。”
“放心,我不欺负你们小孩……”拉汶德皇帝诚意满满地吃掉拉稞德一子,“今年首饰设计得比往年好,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了不少,回去你自己看看样式,好让他们赶制出来。”
这是陛下在给拉稞德充裕小金库,贵族宝石首饰大多靠皇帝赏赐,世代相传,自己购买要么是暴发户要么家族历史浅薄。
冯弥尔公爵家族断绝时被收回了全部王冠,拉稞德继承头衔和封地,库里首饰还在,就是样式旧了,拿出来又要重新处理,拉汶德皇帝干脆让人年年为准备拉稞德。
其中最精美的被拉稞德塞进了给莎兰准备的行李,拉汶德皇帝知道。
知道,所以给更好的。
拉稞德把自己最喜欢的马也给了莎兰,拉汶德皇帝就让人把新进贡的宝马牵进旧宫马厩。
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他是纳安帝国的皇帝,他拥有整个帝国的财富。
“谢陛下。”拉稞德之前并没在意过宝石之类,为给莎兰准备行李,打开库房才发现这些年已经攒了如此之多。
夏洛德侯爵骂他暴殄天物,唤了倪雅二表哥替他好好整理。
亲王着装与公爵不同,需要更多的宝石首饰,两人正发愁拉稞德配饰怎么办,才发现皇帝陛下早就给准备了,大呼皇帝陛下万岁,果然是我们最大的金主。
纳安人注重首饰,特别是家里女人的首饰绝对不能吝啬,从正妻到情人到女儿们,都要装扮得耀眼。
拉稞德这次封亲王,理应赠与玫瑰宫里的习仪女官们首饰,拉稞德满脑子想着莎兰,倪雅二表哥只得挖空心思斟酌再三,才让乌彬别莎为首的女子们没闹出任何幺蛾子。这次也就罢了,今后总需要有人替拉稞德操心这些事情。
孩子大了。
拉汶德皇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继皇后,伴随他多年的女子立即开口问拉稞德:“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年,实在是辛苦,今儿回玫瑰宫好好休息吧。”
拉稞德看了眼窗外,夏末秋初的阳光尚且炙热:“许久未见您,以为您会邀我晚饭,我来时没让旧宫给我备饭。”
继皇后险些立即吩咐厨房准备拉稞德喜欢的晚餐,生生忍住,无声地问丈夫如何是好。
拉汶德皇帝眼看拉稞德攻入腹地,又无可奈何:“那我也在这里晚饭。”
继皇后又惊又喜,急忙起身召唤侍从,险些忘记面纱。拉汶德皇帝帮他仔细戴好,看她雀跃地去折腾,对拉稞德道:“挑个正妻吧。”
拉稞德垂目把弄棋子:“不需要。”
这回答在拉汶德皇帝的预料中:“总要有个人替你管事情,不能一直让年轻的骑士们替你做这些。”
“那些女官……”拉稞德抬头看拉汶德皇帝,“让她们回家,算侮辱她们吗?”
以前的拉稞德不会问这种问题,拉汶德皇帝不知这算好还算坏,皇太子从不会有这种善心:“她们是习仪女官,不是正式养起来的情人,可以体面地送走。”
“明白了。”
“那镜子真的管用?”拉汶德皇帝仔细看拉稞德,试图在他脸上找到失眠的证据。
拉稞德点头:“管用。”
“那为什么要女官回家,之前相处还可以。”
拉稞德犹豫半响,想到继皇后很快回来,开口说:“不需要她们。”
亲手送走心爱的姑娘还是难为他了,毕竟当年自己没成功,拉汶德皇帝拍了拍拉稞德的肩膀:“不着急。”
拉稞德点头,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了事等拉汶德皇帝发火的模样。
拉汶德皇帝怜爱地摸了摸蓬松的金发,和他母亲一样柔软细腻。
拉汶德皇帝知道那姑娘是好人,好得足以吸引所有男人,因为好,更不能留,好人在皇宫里活不下去。
他一点点把继皇后从癫狂中拉回来,那种日子,拉稞德不该经历。
有了你,继皇后才能恢复。
你不能出事。
继皇后回来了。
两人同时低头看棋盘。
继皇后笑盈盈地坐下,继续看他们假装奋力厮杀。
晚饭三人吃得十分开心,直到继皇后表示累了,拉稞德才告辞。
刚进旧宫,夏洛德侯爵就献宝似地告诉他皇帝让人送来了珠宝样式,倪雅二表哥已经拿去搭配修改。
拉稞德只得转达皇帝陛下对税收的关注和投资意向,夏洛德侯爵做了个鬼脸,说果然金主不好伺候,要早早争取财务独立。
另外乌彬别莎在客厅,从下午等到现在。
拉稞德皱眉,宫中有规矩,外人不得过夜,乌彬别莎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乌彬别莎是来给殿下请罪的……”拉稞德还未坐稳,乌彬别莎款款而跪,“乌彬别莎在殿下不在时坏了旧宫的规矩,身为习仪女官却犯如此大错,请殿下惩罚。”
拉稞德轻松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厌烦地别过脸:“我都不记得了,你赶快出宫吧。”
乌彬别莎依旧跪着:“殿下为乌彬别莎之错不回玫瑰宫,这对其他姐妹不公平。”
拉稞德觉得自己当初不该和这些女官有瓜葛,她们脸上扑了太多的脂粉,头上插了太多的珠宝,身上的气味熏得他窒息,麻烦又多得远胜于好处。
她们根本没法和莎兰比。
不能让这些女人打扰莎兰。
不能让这种女人再来旧宫。
“起来吧……”拉稞德起身,示意乌彬别莎跟上,“和我回玫瑰宫。”
乌彬别莎受宠若惊地揽了拉稞德的小臂:“殿下不气乌彬了?”
“还走不走?”
“当然!”乌彬别莎兴奋地红了脸,整个人显得愈发靓丽。
玫瑰宫改建后拉稞德没来过,宫中女官侍从得了消息,乌压压地在门口迎接。
拉稞德强忍着见了,好不容易打法掉众人,乌彬别莎见天色已晚,悄悄问拉稞德要不要回男主人套间休息。
拉稞德烦的头痛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去你房间。”
过了半夜拉稞德才回旧宫,其他人早就睡下,大浴室还开着,拉稞德再也受不了身上沾的香气,扔掉衣物直接钻入热水。
玫瑰宫也有冯弥尔公爵城堡那样的浴室,至今没用过,就在男女主人套房下面,有私密通道相连。
乌彬别莎方才缠着他说想一起去,拉稞德顿时忆起莎兰在水中紧紧搂住自己的模样,当即决定回旧宫。
“怎么,红宝石美人没侍候好你?”夏洛德侯爵蹲在池边。
拉稞德特别想捂住眼睛:“要么下来,要么穿件衣服。”
夏洛德侯爵咚地扎入水:“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
“背着我忙什么呢。”
“这话说的,哥哥又不会害你……”夏洛德侯爵对拉稞德抛了个媚眼,“偶尔住那边又不会出事儿。”
“不住。”
“女官房间不舒服,让她们去你屋里啊。”
“让我消停会儿吧……”拉稞德只露出脸在水面,“陛下让我挑个正妻,你没还结婚,为什么着急让我娶个妻子。”
“因为我是穷苦的乡下侯爵?”
你小时挨得板子明显不够:“连继皇后都让我去玫瑰宫多待待。”
“或许他们只是怕你寂寞?”夏洛德侯爵耸肩,“看你周围连个女人都没有,实在太可怜?”
“这话你敢在倪雅面前说?”
“不敢,反正她听不到……”夏洛德侯爵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站起来炫耀下自己健壮的胸肌,“倪雅雯特伯爵小姐是正人君子,不会乱闯男浴室。”
“不好意思,我不是正人君子……”熟悉的女中音从天而降,惊得纳安帝国著名的两位美男子险些溺亡在自家浴池,“三川堰遗孤致纳安帝国皇帝信,刚才送到。”
夏洛德侯爵好不容易在水池里稳住身形,捂了胸口:“倪雅雯特,这是男浴室!”
倪雅穿戴整齐得可以随时谒见陛下,神情镇定:“找不到侍从,就直接进来了……”
对拉稞德行礼,“不想殿下也在,我刚派了人去玫瑰宫请殿下回宫。”
拉稞德点头:“劳烦找到侍从,给我们拿来衣服。”
“是。”倪雅淡定地瞥了眼夏洛德侯爵,潇洒转身离去。
夏洛德侯爵尖叫:“她全看到了!”
你不应该更在意她听到你说她不是女人么?而且她光脚进来的,应该全听到了。
夏洛德侯爵使劲摇头:“怎么办拉稞德,她全看到了!我嫁不出去了!”
你和倪雅二表哥待的太久了,我应该同意参谋加入死神部队,管管你们的嘴,拉稞德摇头:“走,陛下等着呢。”
三人到达时莱德将军已经坐稳,见拉稞德和夏洛德侯爵湿漉漉的脑袋,调侃说应该他带人去,正好画张美男沐浴图,卖给女士们赚笔横财。
一旁的皇太子当然知道其中缘由,又拉不下脸插手出卖色相的买卖,眼睁睁地看真金白银流进拉稞德的口袋,十分不屑地哼了一下。
夏洛德侯爵见皇太子只身前来,便知道三川堰的事又要扔到他们脑袋上,想起去年湿寒的冬季,眼看天气渐凉,只好心中默默记上给每个战士多带条防潮毯子。
拉汶德皇帝刚在继皇后那里躺下,被这信函搅扰,极不高兴,扔给拉稞德让三人自己看。
落款人是三川堰时任国主之孙,先是感谢纳安帝国赈灾复兴,赞扬允许三川堰人自建卫队的创举,然后说先祖治水造田、建城造路,世代掌管三川堰及周边土地,自己蜗居江宗山堡垒,看着土地子民效忠别国,无颜面对祖先。
望帝国准许以江宗山为首,周边小城小镇共百姓三万余,为独立城邦,永享自治,他们一族则世代效忠帝国,永不背叛。
“现在什么情况?”拉稞德问莱德将军。
“信中所划区域正好在支流对岸,派去的地方官例行联系断了半月。这段时间一直暴雨,书信往来不便,被耽搁了。”
“水狼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