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摄政王亲自把关,已经改了数十稿,摄政王仍不满意。
臂环是纳安人赠妻子之物,也有人赠与常年相伴的情人。
拉稞德尚未订婚,却主动让人用皇帝赏的宝石打造臂环。
纳安帝国军事立国,现有公爵八位,侯爵六位,其中如冯弥尔公爵这般家族子嗣断绝另赐他人的过半,德瓜特公爵家却是世代延绵。
拉汶德皇帝与其它皇子争夺皇位之时,德瓜特公爵很早表了忠诚,才有机会目睹拉汶德皇帝从偏宫大火救出拉稞德。
拉稞德出生后没离开过双生女巫,很大了才送到旧宫,几年就被皇帝送上战场。
德瓜特公爵认为拉稞德只是公爵时,姑且算是合适的联姻对象。
拉稞德没有母族,封地富饶,年纪、相貌、爵位,都与自己女儿匹配,怎么看都比皇太子适合。
要强、执着、经营力是上天赐予女儿的天赋,若能生为男儿,他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将她立为继承人,可性别决定她只能将这份天赋用在掌管夫婿府邸上。
拉稞德有各种传闻,乌彬别莎提出想做他的习仪女官时,德瓜特公爵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合适就接回来。
一晃近三年过去,乌彬别莎管理玫瑰宫得体,与拉稞德相处平和,没发生德瓜特公爵担忧过的暴力事件,若不是拉稞德突然被抬回皇室,德瓜特公爵本打算正式向拉汶德皇帝请旨赐婚。
若不是突然被抬回皇室的话。
皇室残暴,专食自家幼子手足。
年轻孩子们不知拉汶德皇帝与发妻的旧恨积怨,只知皇后惹怒了皇帝,病重时被休妻,人立即就没了。
位高年长者谁不晓得,先皇不满皇子拉汶德将名誉之剑赠与菲亚吉公国公主,不好明着动公主性命,便剥夺她姓名贬为奴籍侍女,让她侍奉拉汶德发妻。
拉汶德发妻联合自己长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子,弄死了公主三个女儿,生生把公主逼疯。
拉汶德带走了癫狂的公主,与发妻分居,在自己亲卫队驻地一直住到继承皇位。
彼时德瓜特公爵还未继承爵位,与皇子拉汶德相交也不密切,但他敏感地察觉到时局变动,打探到公主再次怀孕,便以贺喜之名拜访。
拉汶德几乎变了个人,刀削样的下颌锐利得好似把尖刀。
这个人要争王位,而且会是最后赢家。
本能告诉年轻的德瓜特公爵,跟了,他的家族依旧昌盛。
公主的孩子又没了。
九年后皇子拉汶德成了纳安帝国的皇帝,同年皇后薨。不,严格来说是废皇后,拉汶德没忘在发妻死前狠狠报复她,让她最珍爱的长子向被她折磨羞辱的女人叫母亲。
拉汶德皇帝或许对继皇后特殊对待,但他不是个好人。
好人都死了,德瓜特公爵看着那个好人死去。
拉汶德皇帝少子,明面上只有皇太子一个嫡子继承人。拉稞德身世不明,受宠大概率是沾了拉汶德那四个没活下来的金发孩子的光。
无论他多有才华有何成就,到底是先皇还是当今皇帝的儿子,现在的纳安帝国也不会接受金头发的私生子成为他们的皇帝。
拉稞德订做的臂环不是给乌彬别莎的,这点自知之明德瓜特公爵有。
就算真的当了拉稞德的妻子,乌彬别莎怎么跟同时拥有丈夫短剑、臂环、钦赐色的女人抗争?
拉汶德皇帝为什么任由拉稞德把这么多荣耀和权力给一个平民出身的女人?
拉汶德皇帝一直不给拉稞德赐冠,无论是公爵,还是摄政王,都没有传承的权力。
不能让乌彬别莎继续耗在里面。
拉汶德皇帝身体健康头脑清晰,他并不着急继承人之事。或许他并不看好皇太子,也同样没理由让拉稞德继位,至少从这次禁足来看,皇帝还把拉稞德当小孩。
拉汶德皇帝还有其它孩子,其它孙辈,甚至他自己还有足够时间再生养几个继承人。
将拉稞德抬回皇室封摄政王应有别的缘由,并不急于这时查明。
继承人之争并不在皇太子和摄政王之间,而是皇太子和时间之间。
皇太子不惑之年仍不得皇帝认可,他与皇帝的年龄只差十四岁,与拉稞德差二十多岁,更应该担心自己活不过皇帝父亲。
皇太子也要小心,不能让他打乌彬别莎的主意。
必须让乌彬别莎体面的离开玫瑰宫。
事不宜迟,德瓜特公爵禀奏继皇后,说乌彬别莎母亲身体不适,希望女儿陪伴母亲,暂不回玫瑰宫。
乌彬别莎母亲这几年很难见到女儿,当然开心,拉着女儿有说不完的话。
乌彬别莎看母亲这么开心,父亲又夜夜宿在自己和母亲家中,也不好多说什么。
玫瑰宫事务由倪雅姑姑特迪尔伯爵夫人暂时代为管理,也就是倪雅二表哥的母亲。
倪雅雯特的母亲出身公爵世家,与拉汶德皇帝血缘没出五服,祖父老伯爵津津乐道的是给自己继承人攀了公爵府的姻缘,父亲格伯诺雅伯爵这辈子干的最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是放任情人逼死发妻,发妻丧期未过就将情人娶为继室。
德瓜特公爵看不上格伯诺雅伯爵,这个男人中规中矩胆小怕事耳根子还软,天晓得倪雅外祖父怎么同意的这门亲事,。
但他是倪雅的父亲,德瓜特公爵找倪雅,只能先找他。
“倪雅最近回来没?”新年议政厅刚开门,德瓜特公爵就把格伯诺雅伯爵拦下了。
格伯诺雅伯爵吓了一跳,以为倪雅又招惹了谁,急忙摇头:“倪雅从不跟我联系。”
德瓜特公爵和颜悦色地说:“倪雅过年也没回来,摄政王送女侯爵去封地,不把她带回来休息几天。”
倪雅父亲被乌彬别莎父亲盯得毛骨悚然:“没听说啊,摄政王去封地了?”以为倪雅又和乌彬别莎打起来,赶紧说,“倪雅又跟你家乌彬闹矛盾了?都是女孩子,能有什么大仇,聊聊天喝喝茶,隔几天就好。”
德瓜特公爵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这什么逻辑,女人之间的仇有多深,你忘了你继室怎么弄死倪雅母亲了?
倪雅外祖父没把你大卸八块挂城墙上,纯是看倪雅面子。“倪雅还去她姑姑那里吗?”
“那孩子自从在旧宫得了地方,连她母亲给她留下的房产都没回过,她舅舅给打理着,我也不敢多问。我给她捎信都是求她表哥们给她写信时候帮我夹进去。”
你是她父亲,给她写信还求别人给你夹带,你得多窝囊。德瓜特公爵揉着眉间,觉得头疼:“算了,我找你妹妹。帮我把她叫出来。”
格伯诺雅伯爵的亲妹妹,倪雅的姑姑,特迪尔伯爵夫人今天凑巧在玫瑰宫主持事务,两位大人也没其他急事,便相伴去了玫瑰宫。
倪雅姑姑对两人一同出现颇感意外,折扇半遮脸笑着将贵客引入朝南的客厅,侍从奉上茶水,三人相让着坐了。
玫瑰宫改建后两位男士没来过,对花费了皇太子殿下大把金子的成果很是好奇。
倪雅姑姑大笑,说那么大的室内花园,哪里有冬天不冷又省钱的办法。
把原来固定起来的水晶顶棚改成活动的,加了机关,下雪时让雪花落在花园里,权当雪景;
四周墙壁都加厚了保温层,增添了水管保证居住区冬暖夏凉。
江宗山的月神琉璃凉亭被强卖给了拉稞德,需要给亭子准备个地方。
这亭子放置十分考验人,太隐蔽达不到皇帝惩罚之意,又不能太醒目惹拉稞德不乐意。
德瓜特公爵内心不愿意让乌彬别莎掺和这种敏感事务,更加坚定了早日让乌彬别莎回家的决心。
特迪尔伯爵夫人觉得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拉稞德封了摄政王,这个玫瑰宫今后定位如何,是否还会另建王府,都没有定数。
前段时间拉稞德禁足旧宫,女侯爵去看了,里面乱得不成样子,现在她去了封地管教新的女官,这边德瓜特公爵又给乌彬别莎请假,特迪尔伯爵夫人心里嘀咕,家里老二天天守着拉稞德和买卖,全然不告诉家里发生什么了。
而且德瓜特公爵跟女儿商量了么?
乌彬别莎和倪雅雯特都是骄傲倔强的孩子,难不成公爵认为我哥哥管不了倪雅,他就能让乌彬别莎好好听话?
“公爵大人……”倪雅姑姑斟酌地开口,“乌彬别莎小姐母亲安好?”
德瓜特公爵面色忧伤:“您也知道,她生女儿时候伤了身体,就这么个掌上明珠,这几年没怎么见到,想孩子。”
“乌彬别莎小姐经营玫瑰宫得体,是父母教导的好。”
“谬赞,从小宠坏了,习惯耍脾气,让摄政王殿下不堪其扰。我听说她竟日日往殿下处寄信骚扰殿下,是我没养好,让她总觉得所有人都该搭理她似的。”
这是很明显的要把女儿往后撤了,倪雅姑姑点头:“我们女人不懂男士们的想法,以为自己在示好,却惹怒对方很常见,公爵不必如此自责。”
“可不是么,也就倪雅在男人堆里混着没事。”倪雅父亲连连点头。
倪雅姑姑狠狠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这是夸倪雅还是骂倪雅呢,你就是个摆设,见过摆设出声么?倪雅父亲没懂妹妹眼神全部意思,但也乖乖闭了嘴。
德瓜特公爵继续说:“她母亲身体不好,我想让她回到母亲身边,一是能好好陪陪她母亲,再就是这几年她自己做主这么大的宅子,心野了,我这个老父亲说话也时常听不进去,让她母亲好好重新教导,才是对她好。”
话说到这地步,倪雅姑姑不在好说什么,就要看乌彬别莎能不能领会她老父亲的心意了。
玫瑰宫六名女官,死了一个,自行辞退一个,还剩四个,此事上报继皇后,看是继续招女官补充空缺,还是让拉稞德手下喜欢经营的男子们接手。
或许,干脆都交给那个新晋女爵。
王都贵族中几乎没人见过那位新晋女爵,倪雅对此事只字不提,自己生的儿子也坚决不透露任何消息,让特迪尔伯爵夫人很是好奇。
特迪尔伯爵夫人隐约觉得拉汶德皇帝见过,闹不好莱德将军也见过,还算满意,否则怎会让女侯爵去甄别那姑娘是否能担辅佐拉稞德大任?
德瓜特公爵只顾着不让自己姑娘吃亏,怕乌彬别莎继续在玫瑰宫浪费青春,从没想过倪雅倾心拉稞德多年,亲眼看着拉稞德身边又是习仪女官又是女爵,心碎成什么样。
三川堰赈灾,那么艰辛的环境,拉稞德都累得病到,倪雅呢?
你们乌彬别莎可是在玫瑰宫里优雅地举办茶会,在星光下赏花。
“乌彬别莎小姐孝心感人,我也是做母亲的,当然开心孩子在身边……”特迪尔伯爵夫人款款而道,“请容我禀告继皇后和亲王殿下,德瓜特公爵小姐为玫瑰宫尽心多年,不能让小姐空手回家。”
德瓜特公爵很满意地点头,三人又客套了一会儿各自散了。
女侯爵带了不少行李和手下女官侍女,加上拉稞德和夏洛德侯爵,浩浩荡荡的到了冯弥尔公爵城堡。
休寒本就对莎兰执意留下不乐意,听闻给她安排女官的工作更是不乐意,再次叮嘱莎兰不能委曲求全随时联络他,又当面警告了拉稞德才离开。
冯弥尔公爵城堡管家早就得了消息,收拾出房间迎接大驾。
女官侍女们自行安顿,女侯爵简单歇息,就请倪雅带莎兰来相见。
莱德将军将拉稞德与莎兰的种种告诉了女侯爵,女侯爵上过战场也遭过难,知道能做出这种事的姑娘都是舍得对自己下手的狠角色,有惊人的倔强和胆量。
莎兰实际模样仍是让她吃惊不小,先不说银发金眸这异于常人的外貌,神情气质实在是单纯干净,看起来是好人家的好姑娘。
这么干净的姑娘,难怪摄政王喜欢。
越是生在污浊,越是向往纯净美好。
“衣服脱了。”女侯爵简单介绍自己,随即命令道。
莎兰和倪雅吓了一跳,莎兰本能地捂住胸口,倪雅更是上前挡住她,一副要拔剑的模样。
女侯爵立起眉毛:“不脱怎么量尺寸做衣服,女爵不懂,倪雅雯特也傻了么?”
倪雅和莎兰相视而看,刚刚放松,莎兰便被其它女官七手八脚扒掉衣服,量起尺寸。
倪雅没跟过女侯爵,知道她曾经是拉稞德的教师,更是女性贵族中的传奇,难为情地站在旁边等候。
自从十四岁发誓跟随拉稞德,倪雅太久没接触过这些女官侍女,屋里明明全是女性,她反而手脚不知该放到哪里。
这又是个意外,女侯爵在心里记下,本以为倪雅与莎兰关系至少会有些冷淡,没想江宗山后两人关系往好的方向去了。
或许莎兰险些丧命有关系。
女侯爵瞥了眼乖乖被测量身体的莎兰,身高和倪雅差不了许多,明显体重过轻,脸色算是红润,脱了衣服就知道几乎是皮包骨头,当影卫时候攒下的肌肉在那次大出血中消耗殆尽。
贵族里持家的女人需要体力,这姑娘必须尽快重新把身体锻炼好。
“倪雅雯特。”
“在。”
“教教女爵剑法,每日清晨体能训练带上她。”
“是。”
“你和女爵都搬到我们这边来,男女有别,摄政王也不可乱住。”
“是。”
“女爵在民间长大,此次我最大的任务便是让她习惯我们的规则。你与她熟络,若是愿意,帮衬她些,总比她独自挣扎好。”
倪雅很自然的点头:“倪雅自会尽力。”
女侯爵见倪雅说的毫无做作,继续道:“年前玫瑰宫死了个女官,乌彬别莎父亲给她告了假,现在你姑母主持着。这城堡装修拖延不得,各方配合,你也得帮忙。”
“明白。”乌彬别莎不主持玫瑰宫之事倪雅头次听说,她不喜欢乌彬别莎的风格,但也不愿多想没了乌彬别莎,玫瑰宫的空缺谁来填补。
这边莎兰的尺寸量完了,女侯爵待她穿戴好,叫过来问了问都学过什么。
莎兰一一回答,口齿伶俐,不卑不亢,礼貌得体,与贵族家的孩子相比毫不逊色。
女侯爵也见过几个圣法师,个个骄傲,没想到养出来的孩子这么讨人喜欢。
莎兰头发只简单在后面松散地编了下,用亲王赠的紫色带子系着,银色和紫色相配十分好看。
人靠衣裳马靠鞍,漂亮的姑娘不能没有相称的装扮。女侯爵此次带来了负责拉稞德衣裳的裁缝,先为莎兰赶制几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