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失色，扒拉着车门坐了进去，打开了引擎。
车子里很热，她也顾不了许多，右车轮在旁边的花坛上绕了半圈，飞也似地往前跑，但那里似乎是无止境的尽头，怎么也走不出这个情境。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加大油门，奋力向前。再次定睛看时，已经是在大学校园的林荫走道。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产生幻觉了，之前也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有妄想症，容易想得多。她觉得医生的话不可信，就也没有在意，她希望退休之后可以多点时间出去走走，散散心，兴许病情就会好起来。
忽然，她从倒车镜里看到，学校的保安正追着她的车子，不得已停在了路边。
“粉博士，是您？”保安跑到驾驶室外，看见里面的司机，惊讶得不知所措。
“怎么了？”粉博士一改往常的亲切和蔼，甚至有些暴躁。
见粉博士没有好脸色，保安也拉下脸来，不客气地说：“您不能在校园里超速行驶，已经有几个学生拍了下来，我想这会对您的名誉造成损失。”
粉博士推开驾驶室的门，下了车，此时许多学生已经围了过来，他们一脸的愤怒，将车包围住，拿出手机，对着她一阵猛拍。她忙向学生们道歉，重新坐回了驾驶室，启动引擎，小心地往前移动，这一次不能再被脑袋中的奇怪事物左右了，她要小心翼翼地走出大学校门。
“吃苹果吗？”一只玉手从后座伸了出来，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臂，手脖上还带着粉色的橡皮绳，红色的苹果送到粉博士的侧脸，她猛地踩了刹车，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一对青年男女。
她已经被吓出一身虚汗，试探着转身朝后座看去，但后座什么都没有。她再次摇摇头，安慰自己，许是最近身体弱，一些潜藏在记忆里的奇怪东西，在思维空档时无序地排列组合，现实与记忆交融，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简单来说，就是老了，脑子糊涂了。
第25章 虐恋
那所高中就是杨凡老师所在的中学。
这几年，因为人口的减少，原本的公立中学迁走，成了私立中学，她就是股东之一。
粉女士在博导岗位上带领自己的学生做了不少的科研项目，也转化成了实在的化工产品，她本人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千万富翁。
两年前，学校在原址上进行了全面的翻修，她在操场的角落里建立了一个顶尖的化学实验室供孩子们进行化学实验。这座楼只在白天开放，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处于关闭状态，没有人靠近。
实验室里有精密的化学仪器，走廊上安装许多摄像头，保证安全。
不久以前，有几个走读的男生，趁着晚上离校和校门关闭，安保都在校门的空档，悄悄溜进了化学实验室，想要一探究竟。
当他们踏着楼梯上去二楼的时候，就听到几声女孩的笑声，又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走廊里打闹，但再次定睛看时，已经没人了。几个孩子吓得不轻，慌忙逃出了化学实验楼。他们把自己见到的告诉了老师和家长。
粉博士听着别人给她讲这件事，心里很不安，难道真的是冤魂前来索命了吗？但她可没有直接参与那场有预谋的死亡，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二天，粉博士就去了那所高中。
当她的脚踏入一楼的地板，一阵刺骨的寒意便迎面袭来，她打了个寒颤，继续往前走。
“呵呵……”女孩的笑声在走廊上响起，但很快又消失了。
她吓了一跳，慌忙四下查看，发现四周都没有人，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一双手，拉进了一个门，这里就是当年的那个宿舍，一应陈设都没有变，小黑和小白正在书桌前研究一道题。
突然，小婷推开门走进宿舍，那年的小粉紧随其后。
高中对于小粉来说是一段痛苦的经历，这里曾经压抑了她的梦想和骄傲，让她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
“小粉，快来。”小黑和小白叫她过来，给她看一道数学题，这道题她从来没有见过，是一道奥赛题，她连题干都读不懂，于是谢绝了参与他们的讨论，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她们所在的高中是一所市重点高中，能进来读书的孩子都是每个学校的前十名。小粉在镇上读初中时，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名，是老师和父母眼中的天之骄子。然而到了这所重点高中，一切都变了，她第一次月考考了全班第20名，年级第150名，这让她很伤心，也很挫败。
回到家里，父母也不理解她，只说她不够努力。在家里得不到关爱，在学校也没有自信。
宿舍里的小白和小黑是真正的学霸，她们两人从小就在市里最好的小学和初中读书，家教严格，是被保送的种子选手。他们的各科成绩都很好，尤其是外语，几乎从小就开始接触，有时小粉需要背一个小时的东西，她们只需要十几分钟就可以了。她们甚至还有时间，看看课外书，聊些八卦什么的。学习对她们来说是一件极其轻松的事情。
而小婷更是令人嫉妒。她长相甜美，家境优越，每周出来的衣服都不重样子，全年级的男生似乎都喜欢她，她到哪里都是焦点。她虽然学习不是特别优秀，但会弹琴，会唱歌，善于交际，将来是要走艺术生这条路的，所以生活也过得无忧无虑。
记得有一次，她戴着小婷送给自己的发卡进班，同学说很适合她，还问发卡哪里买的，小婷正好经过，随意说了一句是自己买的，觉得不适合才送给小粉的。同学眼中的欣赏瞬间消失，小粉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小粉看小婷走过，一把将发卡拽了下里，扔在垃圾堆里。
小粉觉得，小婷是在施舍自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所以，小粉给的那些衣服，她只有放假在老家才穿，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些东西是小婷施舍给她的，那样会让她在同学之间抬不起头来。
夹在她们中间的小粉，一直觉得自己很是挫败，为什么才华和美貌都和自己不沾边？她逐渐开始自我怀疑，消极，悲观厌世，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
那一天，美丽的小婷遇到了烦恼，和她谈了一年恋爱的白马王子因为要好好学习，选择和她分手，这对一向顺遂的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她觉得自己不能活了，想一心求死。
她准备好了药，写好了遗书，准备在宿舍服下。、
在此之前，她已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小粉，小粉起初是劝她不要这样做，但她不听，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才能忘却痛苦。
小粉不知如何规劝，只能听之任之。
她像一位看客一样，看着小婷一连串的操作，从分药，到劝她们服下，没说一句话。
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小粉看着小黑和小白服药之后，面目狰狞，从床上翻身到地上，用指甲使劲儿抓挠自己的肚子，那双用来算数学题的手，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破，全都是血道子，她们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快点结束痛苦。
而小婷那双白皙美丽的脸上的红血丝几乎要涨破皮肤，变得青紫，丑陋不堪。
看着她们，小粉莫名觉得很爽，就像亲身经历了一场复仇电影一般酣畅淋漓，她们三人都是最大恶疾的大坏蛋，死了一点都不亏。
很快，她们身体停止了蠕动，变得安静，僵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这一切并没有让她觉得恐惧，她甚至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她在想，如果小黑和小白没有了，她的名次就可以上升两位，就不是二十多名，而是十几名，这样说出去会不会好听一些？
站在一边的粉博士，看着三十多年前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再度上演，惊恐得躲在角落里，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有求佛念经，希望可以洗清罪孽。
她还努力做慈善，在人前维护好一个大学教授的良好形象，受到很多人的赞赏，然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被噩梦惊醒。
三位舍友离世之后，小粉因为未成年，加上并未真的参与投毒，只判处了两年劳教，禁止出境。
这件事之后，她几乎没受影响，而是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学习上，一路考上名牌大学，保研，直博，博士后，博导。
她再次抬头看时，宿舍不知何时变得空无一人，只有她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木床上。
“小粉……”一个空灵的声音从这个空间里传来，从暗处走来小白、小黑和小婷。她们还是当初走时的模样。
粉博士“噌”的一下从床板上站了起来，双腿直哆嗦。
“这么多年，你快乐吗？”小白问。
“对不起……如果当时我阻止你们的话，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小粉午夜梦回时，也是会后悔的。
小黑看着当年那个知情却熟视无睹的室友，心下一阵寒冷：“以前在宿舍的时候，你有不会的问题，我和小白都很愿意给你讲，还很真心地告诉你了许多有用的学习方法，没想到你居然恩将仇报，看我们枉死。”
“我知道，但我嫉妒啊，你们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松地就把学习学好？而我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才可以？这样公平吗？”她看向一旁的小婷，“为什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可以得到那么多的优待？可以被自己喜欢的男生喜欢？而长相一般的女孩子就只配站在旁边羡慕？”
“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我？”小婷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切！朋友，我不是你的跟班吗？不是你彰显大气的工具人吗？你何曾把我当朋友？”
小婷听到自己被误解，也放弃淑女形象，辩解起来：“作为朋友，看到你家境差一点，我是真的想把东西分享给你的，否则我大可以捐出去，有人比你更需要！”
粉博士不再说什么。
女孩子在一起不总是说说笑笑，还有猜疑和嫉妒，如果这些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可怕的结果。之前，她在当辅导员和博导的时候，不断提醒自己的女学生，要和同学搞好关系，但也要注意和同学之间的分寸，七分亲密也要三分留心，你永远不知道和你住在一个宿舍的是天使还是魔鬼。
那些孩子们可能不知道，这居然是博导的经验之谈。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发现粉博士的尸体出现在化学实验楼门前的地面上，走得很安详。
警方查看了她生前的资料，发现她一直在看精神科医生，她有很严重的偏执型人格障碍，被迫害妄想症，一直在积极治疗，但这一次，可能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才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监控摄像头拍下了她最后离世的画面，她伸出双手，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一失足，跌落下楼。
小婷终于完成了她1000人的目标，可以进入牲畜道轮回了。
这一次，莫离陪着她去了奈河桥，孟婆看了看小婷的生平简历，问道：“你是想成为鸡，鸭，鹅还是猪呢？”
“我选择灰飞烟灭。”小婷淡定地说。
莫离和孟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许久，孟婆才说：“折腾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会选择灰飞烟灭？”
“我不想成为畜生，被人吃肉。”她对孟婆坦然一笑，“替我感谢毁灭之神吧。这些年，我配合鬼差抓了1000个游魂，看过了人间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由衷的意识到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的伤害无辜的人。”
她笑了笑，真的很美：“最后，我还想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孩说，请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要时刻保持理智，做一个独立思考的人。”
孟婆欣慰一笑，本来还对她颇有成见，但现在完全没有了。她打开了通往第三空间的大门，那里是无尽的黑暗，但她似乎并不害怕，没有回头地往前走，直到消失不见。
至于小粉，她没有直接伤害别人，但却是间接的帮凶，她被安排去了畜生道，也算是对她的惩罚，她的前世心机深重，来世成了一只蚂蚁，每天不停地搬运粮食。
若白满意地点点头，莫离似乎并不太高兴。
孟婆问：“怎么了，小神君。”
“我有些疑问，爱情到底是什么？”
孟婆看了一眼他，问道：“神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之前小菊的事情让我觉得爱情特别伟大，但小婷的事情又让我觉得爱情特别可怕，所以爱情到底是什么？”
“嗯……这个嘛，我不好说，或许你去经历一次，才能有答案。”
第26章 宠爱
杨凡身边的障碍去除，杨桃迫切想从他那里了解到自己前世的消息，就到他所教的班级找他。这时候已经是放学时间，学生们都回家了，班上没有人，只有他一人坐在讲台上，而杨桃找了一个第一排的位子坐了下来。
“杨老师的姐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的父母很早就离世了，如果不是她在外面打拼，拿钱供我读书，估计现在我还在村子里种田呢。只是自从我读初中起，就很少见到她，她只寄钱给我，也不常与我见面，再后来，就接到了她被人残害的消息。”
“你知道伤害他的男人是谁吗？”
“我依稀记得她在被害之前好像和一个中年男人有交集。”
正当他想要说更多的时候，若白突然出现，转动了一下扳指，便有一股青烟从杨凡的脑袋上冒了出来，他怔了一下，再清醒过来时，眼神就变得陌生了。
他看着眼前两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班教室里？是不是走错班了？”
若白拍了拍杨桃的背，示意她起身，“不好意思，我和女儿吵架，她跑到这里来了，我们马上离开，不好意思了，老师。”
杨凡点点头，目送两位走出教室。
杨桃走在前面，若白走在她身后。
“我发誓我只想知道前半世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不会想着去报仇的。”
“既然不报仇，就无需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之后的日子，你只要老老实实协助我们完成任务，就会有个光明的来世，否则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杨桃的内心没有任何波澜，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正想着，莫离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看到杨桃好好地站在若白身后，就松了口气。
杨桃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很有可能来找杨凡问前半生的事情，他还试图把若白叫走，去做其他的事情，没想到若白是个极聪明的，一眼就看出来他的调虎离山，他瞬间转移到了这里。
他往前一步，走到杨桃身边，满是担忧地看着杨桃：“你没事吧？”
杨桃摇摇头，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事才看了看身后一脸严肃的杨凡老师，他似乎已经对自己没有了印象，才知道若白已经做完了他要做的事。
“走吧。”他轻轻地拽着杨桃的袖口，嘴角带着微笑，眼睛弯弯地像个月亮，“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