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是鲛人这件事/四海谣——边阿陲
时间:2022-02-09 17:17:42

探头一看。
诸位仙友:你回来啦,仙界已经崩得差不多啦!
江寄余:哦,那没事了……啊?!
 
第94章 迷航
 
三天后,中洲陆旧址。
浩荡汪洋一望无际,晴空万里,海上炙热的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几缕飘荡在高远的空中的云丝也被炙烤得没了生息,几息之间便风流云散。
一艘船只孤零零的浮于海面,就好似落入滚油锅中的一粒芝麻,微不足道,随波浪起伏不定。八方茫茫无所着,深洋的洋面颜色极深,深渊般的墨蓝与褪色的浅空对比鲜明,透着寒凉的惊惧。
船只甲板上,五个学员各自戴着从舱底翻出来的斗笠,精神萎靡地坐在船首。
江小苗第不知道多少次拿着望远镜望向无垠的海面,然后回头,向秦在于摇摇头。
秦在于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甲板上,背靠着桅杆,见状扶着额头使劲揉了揉。
她原本的计划是先去西海域南部,将江小苗和陆蕴各自送到家里。没成想不到一天前,他们一个不留神驶进了中洲陆遗留的阵法残迹中,废了不少劲才得以脱身,船帆破了不说,连罗盘也被阵法的灵力场破坏了。出来一看,他们已经偏离了原定航线不知多远,反倒是接近了故洲群岛的位置。几人一合计,苏御恒无可无不可,洛辰瑜本就要跟秦在于走,江小苗和陆蕴也都同意先去故洲再做打算。
失了风力,秦在于临时设了个阵法作为动力来源,凭着星象和她的记忆掌舵向前。
令她忧心的是,航行了大半日,她记忆中本该经过的零碎小岛集体失约,一个都没有出现,船只隐隐有迷失海上的趋势。
海上的白昼往往风风火火,来得快走得更快。上一刻还是烈日灼人,下一刻便是日轮近海,晚霞漫天。
天际烧灼般的火红铺陈开来,将甲板也染上霞光。四周海面逐渐黯淡,江小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筒,挨着秦在于坐了下来。
洛辰瑜倚着桅杆站在秦在于身旁,以他的位置,在日落前刚好可以挡住本会照在秦在于身上的日光。他安慰道:“找不到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设个通讯阵法,让岛上的人来接。”
秦在于闻言一愣。
让谁来接?鲁格吗?
她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顿时打了个寒战,但面上还是要稳定军心,“嗯,大家不急。”
暮色四合,太阳一落,原先静默的海风便猖狂地找回了主场,横荡过波澜起伏的海面,从甲板上掠过,吹得几人的衣袖袍摆猎猎作响。
秦在于抬头,目光越过船首的围栏,落到了舱门旁独自坐着的苏御恒身上。
自从在舱房里被发现后,苏御恒就一直独自一人待着,不说话,也不走动。若是没人来提醒他,他可以在同一个地方一坐一整天,滴水不进,也不会睡觉。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圈,眼底的青黑色逐渐加重,在那张本来贵气恣意的脸上格外刺眼。
有时候秦在于看着他,会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异常陌生,他不像是那个折扇不离手、笑容嘴边挂的小少爷苏御恒了。在这个渐趋苍白沉默、死气沉沉的年轻人身上,似乎总罩着一层阴影,像是凝滞了的死水一潭,哪怕在正午最灼热的阳光下,也在不断散发阴郁的死气。
三日里,秦在于和江小苗轮着与他说话,就连本身就很少出声的陆蕴也无师自通了没话找话的本领。但他们的努力统统以失败告终,苏父的死将苏御恒打击得狠了,不论旁人如何想帮助,效果都微乎其微。
令秦在于稍感欣慰的是,在她与洛辰瑜的谈话后,他竟真的收敛不少,对苏御恒虽不见什么安慰照顾,但也没有再产生什么冲突。
眼见天色渐晚,秦在于招呼着几人下了船首平台,再一起拉苏御恒回船舱休息,待明日再振作起来研究航路。
……
“咕噜。”
清凉的海水没过头顶,瞬间驱走了午后的酷热。四周一瞬安静下来,侧耳静听时,深洋连密的水声不断,像生灵在海底的窃窃私语。
耀目的阳光穿透厚重海水,一道道撒下,照亮了空寂的深洋。深蓝色包裹在她的身周,再远处只余一片混沌,海水轻柔地托着她,像置身虚空。
身后水波轻动,她敏锐回头,蓝绿色的鱼尾拂过,轻纱般的尾鳍在海水中轻柔飘荡,色泽空透的鱼尾映着海下澄澈的日光,泛起晶石般的闪光,像是一条星河入海,如梦如幻。
鱼尾一闪而过,她在水中找寻不见,心急如焚地四下环顾,手脚并用地游动。
海里温度骤降,海上灼热的阳光似乎失去了效用,凉爽的海水瞬间变为严寒,还在不断变冷。寒意透入四肢百骸,她裸露在外的双手被冻得麻木,感觉整个人在下一刻就要被冻结成冰。
但她的心绪反而越发急迫,胡乱挪转游动着,焦急万分地在深洋里找寻方才的鲛人。
海底的光线也暗淡下来,澄澈空明的海水变为了墨蓝色,黑暗和寒冷一起笼罩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四周海水即将彻底变为漆黑时,她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万千气泡上升散开,白色的气泡群后,她对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伊泽尔?”她游动着靠近他,“你怎么在这?”
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游,始终离小鲛人有一段距离,怎样都无法接近对方。
那双湛蓝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不悲不喜,眸中的疏离令她心惊无比,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又徒劳地游了一阵,海水的寒意透入骨髓,使她的四肢逐渐失去了知觉。
发觉自己再游不动,她急切地喊道:“伊泽尔!”
小鲛人不为所动,在几步之遥处漠然看着她。
为什么?她停下动作,怔然望着那双寒冰般的眼睛。
你还在……
秦在于猝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
夜色悄然,厢房内外静谧无声,只有海浪在舱壁外起伏的哗然轻响。
她下床点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厢房一侧敞开的窗户。
怪不得这么冷,她心道。梦里烧灼的焦急感如同寒冷刺骨的海水一般挥之不去,坠得她心中发紧。
在房中无所事事地站了一会,秦在于下定决心,毅然决然地推开房门,上了甲板。
船舱外夜色浓稠,只有一盏孤灯悬在舱门外,照亮了船舷外一小片黑沉的海面。
秦在于走到船舷边,一鼓作气手撑围栏越了过去,正待往下跳,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话音——
“在于?你要做什么?”
秦在于被这一声吓了个结实,脚下一抖,就从围栏外狭窄的边沿上滑了下去。
下一刻,脚步声从她背后迅速接近,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下落的趋势。
秦在于缓神来,在半空中侧身,另一只手握住围栏的竖板,顺着拉她那人的力道往上,翻回了船舷内。
后面那人正是洛辰瑜,他把秦在于拉上来后看了看船舷外,显然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不解地又问了一遍:“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在于无言地看着他,心道你还不如不要拉我,就让我下去吧。
半夜三更,偷偷跳海,这要怎么解释?这没法解释!
她本来想的是此地离故洲群岛已经不远,想要下海设通讯阵唤小鲛人。对方会不会回应是一码事,她从梦里带出来的惊惶散不去,只觉得一刻都不能再等。哪想到此时除了她,船上居然还有一个人醒着。
她无言半晌,旁边洛辰瑜仍等着。他惊艳的眉眼在昏黄的灯下无端添了几分阴郁,与梦中深海里的鲛人意外重合。一双黑沉的眼睛却静谧安然,丝毫没有梦里令人心悸的疏离感。
秦在于看看他,艰涩地开口道:“其实……”
洛辰瑜的眼神深了些,一丝光亮划过极深的眼底,“嗯?”
“其实,”秦在于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们西洄有一个传统,在长期出海回来时,需要先下海游一圈,洗去风尘再上岛,以表对故乡的尊重。”
说罢,她看着洛辰瑜脸上难以言表的神情,以充满自信的声音又补了一句:“而且,必须是在午夜。”
洛辰瑜:“……”
他偏过头去闭了闭眼,表情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碎裂了。
秦在于没注意到,还在暗自为自己的急中生智而沾沾自喜,问道:“你呢?怎么大半夜的在这里?”
洛辰瑜默然片刻,一字一字道:“我,睡不着,出来透气。”
他转身,与秦在于并肩靠在围栏上,又道:“秦学姐,你在故洲一定有很多朋友吧?”
秦在于偏头看他一眼,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换了称呼,“也……不是很多。”
小时候一起打着玩的熊孩子确实很多,大了就没几个常来往的了。
“那,”洛辰瑜声音低缓,“你同我说起过的那一位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在于一愣,“哪一位?”
洛辰瑜:“……”他第二次沉默了。
秦在于:“啊?”
洛辰瑜的声音听着不知为何有些疲惫,“你说跟我长得像的那位。”
“哦,他啊。”秦在于心道这应该怎么说,总不能说他没有腿吧?
思索片刻,她道:“他……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洛辰瑜:“嗯。”
“对朋友非常有耐心,很仗义。”秦在于越说越顺畅,“但是又特别执拗,他就这点不好,说不通,像块生铁砣。”
洛辰瑜:“……”
秦在于思路被打开,梦里失落难言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无法理解,不能沟通。你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他不行,就非要采取极端的思考方式……”
洛辰瑜突然打断她,“这么晚了,风也大,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去吧。“秦在于轻咳一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好。”
走到舱门口,她刚要下台阶,身后洛辰瑜突然道:“对了,秦学姐,你是不是还没在海里‘洗尘’呢?”
秦在于:“?”
 
第95章 返乡
 
第二日,几人又按着预定的航程行过小半日。举着望远镜筒的人变成了陆蕴,秦在于昨夜没睡好,靠坐在桅杆下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睁眼,就见陆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给她。
水天交接处平滑的曲线上,赫然出现了一点绿色,在一色蔚蓝中格外突兀。
秦在于瞬间清醒,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接过陆蕴手中的望远镜。
天际的绿影无疑是座岛,随着船只靠近,岛在她的视野里逐渐放大。等岛上崖壁已经清晰可见时,岛两侧又接连出现了不少岛屿,形成了一条浮在海面上长长的岛链。
在这个距离上,秦在于要是再认不出来这是什么,那她可真是妄为故洲人。
“故洲主岛!”她按捺着激动道,“我们误打误撞,竟然撞到故洲群岛的主岛了!”
窝在一旁的江小苗闻言,精神瞬间抖擞,跃下船首围栏就去叫待在舱里的苏御恒。
“西洄?”陆蕴脸上也难得露出些许激动神色,“到西洄了?”
都说近乡情更怯,秦在于先前一直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此刻。望远镜筒中一切景象都熟悉极了,岩壁外击岸的白浪、山壁上葱茏的树木,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
细碎的阳光在浪尖闪烁,乳白的泡沫不断破碎又重聚。故乡阔别一载,再度出现在她眼前,恍如海市蜃楼的幻象。
一年前,她从这里出发,不知不觉足迹已然遍布四海。
她见到了许多不曾在故乡见识过的瑰丽奇景,庞大的飞艇横过中部汪洋,袅袅流云从她身侧拂过;乾云港夜晚的喧嚣街景,霓虹灯盏挂满了屋檐;北川风暴激烈,浮冰散落在浓郁的海雾中,山巅积雪被狂风卷起,散为雪雾;宏伟的浮城悬于空中,猎猎长风刮过伸出墙壁的栈道。
但此刻重见故乡的振奋与喜悦,却是这些景色加在一起都不能代替的。
岛屿的这一边峭壁耸立,是以并不是港口。但几人并不在意,抛了锚就登着山壁上了岛。
秦在于招呼道:“走,我带你们去故洲图书馆。”
她又找回了小时候孩子王的感觉,带着几人浩浩荡荡往学院走。
海风腥咸,小道被阳光炙烤过,踩上去温度一路透过鞋底,让人脚板发烫。
几只海鸟长啸着低空飞过,掠向岛屿另一边的海域。从崖壁顶望下去,可见洋面上星罗棋布的大小岛屿,星星点点散落在一望无际的蔚蓝之上。房屋掩映在各个岛屿葱茏的林木间,从枝叶的缝隙中露出一片片砖红。青瓦层叠,从枝头探出。空置的渔舟系在海边码头,随海波慢悠悠地起伏。
安逸、悠然,在一座座渔家小屋之间传递。
故洲终年温暖,没有四季更替,岛上林木自然生枯,屋舍道路都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她曾在脚下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奔走千百次,在这里待过的时间远比离开的日子长,但感觉上却像是已在外渡过半生了。
“故洲学院”的刻石久经风霜,依旧顽强地挺立在院门前,其后年代久远仍然硕果仅存的楼宇倒是多添了几道飓风造就的刻痕。
正是学院放长假的时候,不大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楼宇无声矗立。暖融融的阳光明媚,给整个院落都添上几分暖意。风也在晌午的日光中感到了困倦,连树木最末梢的嫩枝也拉扯不动,任凭阳光将其笼罩环绕,蒸出满院的草木清香。
秦在于领头,几人一路往里,绕过墙面黯淡的教学楼直奔后院。
她的老朋友——身处穷乡僻壤也不影响其鼎鼎大名的故洲图书馆赫然在目,飞檐翘角悬于林木之上,墙如新漆,瓦映日光,宏伟气派。
秦在于熟门熟路地领着几人穿过回廊,推开厚重的大门。柔和的灯光渐次亮起,照彻了内里一排排高大庄严的书架。
“到了,就是这里。”
说罢,她突然提气,冲图书馆内部大喊了一声:“鲁、格、老、师!”
声音在层层书架之间反弹传递,又带着层层回声传了回来。她等了一阵,直到回声全部消失也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意料之中,毕竟她原先还在学院时鲁格就常年神出鬼没,如今也不大可能整日守在图书馆里。
她轻咳一声,转头对身后四人道:“人不在,进来吧。”
回头瞬间,陆蕴单手一推眼镜,微微低头,掩下了面上的失望之情。秦在于记得他曾表达过对“坚持教学”的鲁格的敬佩云云,心道他应该庆幸这人今日不在,不然这位导师在他心中的光辉形象就要碎个彻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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