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勤低头拭去剑上的血迹,望向西边的云色。
“首领,这是最后一批密卫了。”
龙勤颔首,轻轻抬起了另一柄剑,那剑鞘对着烈日,闪出四散的微茫,他眯起眼,落下一句:“血卫的复仇之日,到了吗?”
接连的战乱,让殷东诸城荒无人烟,冷洇染行军在焦土之上,边和身边蓝九龄讨论着迎敌的策略,不多时,昶城的外城墙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冷洇染看着显现出压迫性外观的深色城墙,不由自主地喃喃:“理科生的力量,你们一无所知。”
解伯兴启程后,修建已久的诸城防御工事,总算在大战之前完成了它们的更新换代。
入城甬道尽头,冷洇染看到了褚阳正和邵迪站在一起,似乎在说话。她即刻下马,忘记了身上颇为沉重的铠甲,急速奔向褚阳,又堪堪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邵迪向她颔首为礼,她也忙持剑回礼。
其后,她又看向面上苍白依旧的褚阳,问:“这次——对上皇甫令,你要做总指挥吗?”
“明日阵前对战,的确需要我亲自部署。”褚阳藏住了后半句话,问道,“你知道南宫绝之事吗?”
冷洇染正色颔首,道:“消息兵在三小时前已经上报了,褚阳,你打算怎么做?”
褚阳向城内走去,那腰间的银面具也晃着向前,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走了一段才对跟随的冷洇染说:“南宫绝已今非昔比,你以后要留心他的做为。突袭解救就不必了,在他被祭旗前,我们只要稍微动作一下,血卫会负责这件事。”
冷洇染惊讶地回应:“你联系上血卫了?”
褚阳向旁边看了看,一位年轻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从兴州运来的火器,让她的几位战将神情不满。
“行列使姚舒已经到了。”褚阳示意冷洇染去看,“你去熟悉一下,明日诸事晚上再说。”
将冷洇染留下后,邵迪也前往自己的军营,褚阳到城令府门口,几位医队成员正向外走,见到了她,便躬身问好:“褚总督。”
“云仙师可在?”褚阳问。
“在的。”他们答。
有个胆大的道:“离先生正和仙师一起,近来总是如此,不知他们关系怎么近了起来?”
离先生,其实是指闻人铭,他在军中要么带着面具,要么易容,除了原先就知道此事的人外,无人知道他是天枢阁阁主,偶尔有人问起,他就只说他名为离,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神秘样子,褚阳觉得他应是故作高深很熟练了。
褚阳是要去见云中君的,但她也不必避着闻人铭,便进了云中君的院子。药草正在太阳底下晒着、泡着,散发出温暖的香气,闻人铭解了面具,闭目坐在树荫下,云中君白衣如故,袖口挽起,正抓取着药材。
“褚阳。”云中君先察觉到她进来,“找我……还是找他?”
闻人铭半眯着眼睛,笑道:“你应该是来劝云掌门回去的吧?半个时辰前我替你代劳了,只是云掌门——似乎不愿意。”
褚阳眉心微蹙,看向云中君,又看向闻人铭,无法推断出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猜测道出:“你想见皇甫令?”
“我跟仙子倒是心有灵犀。”闻人铭轻笑一声,从树荫里走出来,“只是云掌门没有回答我。以我拙见,送药的借口确实好听。”
云中君容色淡然,却言辞不慢:“闻人阁主何必妄加揣度?”
“天枢阁主,从不妄断。”闻人铭敛起笑,眉间凝肃,“云掌门,你若想入战场,理该同褚阳说清楚。”
“你们……”褚阳按了按眉角,觉得这个场面似乎有些奇怪——众道之首的掌门人和掌握天下谍报的阁主,像是要在她面前吵架,“景行宫掌门来去自由,与我无关。明日开战之后,诸事纷杂,云中君,我得——我得尽我保护之责。”
云中君怔了片刻,细想着“保护”这两个字,清澈的眼中渐渐浑浊起来,一时之间,他面上露出了些异样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褚阳却只看到他似乎出神了片刻,以为他对自己仍有顾虑,便道:“如此,我不打扰了。”
褚阳离开得很快,在云中君的欲说还休之中,缁衣已消失在这片药香中,闻人铭笑了一下,对云中君道:“你看,她就是这样的。”
“看上去像是对你与旁人不同,”闻人铭就近摘下一片绿叶,又松手,看着微风将它吹落到地上,“但事实上……”
“我决不会伤害她的。”云中君凝眉打断他,少有得凌厉。
“云掌门以为我会吗?”闻人铭语气平淡,“我也不会。可你说这样的话,不就证明你并非对褚阳毫无欲念——你想要她回报什么呢?”
云中君还是没有走,在褚阳着甲提剑之时,在列队的鼓声擂响之时,他沉默地站在二层城楼上,俯瞰千军待发的场面。
包围如瓮的城楼上,兵士或持弓、或持名为“铳”的管形火器,褚阳的几位将士正于巨大器械面前准备运作,而兵卒们转动着滚轮,运输着被他们称为“弹丸”的墨锥。而城楼下,褚阳身着轻甲,长剑在握,身前是装配有“炮”的四乘战车,身后是持刀与持盾的步兵。
邵迪乘于马上,向身后士兵下达命令:“时刻保持队形。”
蓝九龄正在内城的“马面”斜坡下等候,他们身后缀有冷氏的骑兵和褚氏军的突击队伍。闻人铭、冷洇染和血卫行列使姚舒则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