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车、铳、复杂的城门布局,自然是来自褚阳一方的杀手锏。
来自南境的高超工艺武装了这个看似弱而散的军队,让他们面对总数超过他们数倍的重甲之师,有一战之力。
随着红日缓缓升到半空,皇甫令与他的前锋队达到了昶城正门,被锁在囚车里的南宫绝血污满身。
看来皇甫令要来践行他的誓言。
褚阳意在拖延,来为血卫和冷洇染的行动留出时间,于是覆上银面具,孤身上前。她走得自若坦然,剑也只是轻轻地提着,但在那气势恢宏的战车前站定,这个缁衣的身影,却变得格外令人恐慌。
皇甫令睥睨地看着褚阳,不发一言,而他身后骑射手弯弓待发,数百箭头对准了逼近的人,张开一触即发的紧迫。
褚阳却若行走无人之境,只在那弓箭射程外堪堪站定,声音不大、也不小:“皇甫令,我是褚阳。今日你即便攻下昶城,乃至攻下殷州,天下已乱、皇甫将倾之势也不会因你我而逆转。”
皇甫令扯出一抹冷笑,道:“我要天下,何必皇甫氏之名?”
“黎庶众生,天生天杀。”褚阳并不想回复皇甫令些什么,只继续说着,“皇甫令,不论今后这世间变为何等样子,你要记得,你也曾只是天意的囚徒——而我和冷洇染,打开了你的牢门。”
皇甫令凝着目光,没有回答。
半晌,他问:“褚阳,你要天下,为了什么?”
而在皇甫令前锋军的左翼,埋伏着的冷洇染此刻心中忐忑,用特制的望远镜看着前方的形势。骄阳之下,额角汗滴淌入衣领,她却意外地感到冰凉。
“到了吗?”她边转动着手掌缓和僵硬感,边问身后副手。
“还差六十息。”
冷洇染看着面前黄土烟尘,神情凝肃。
一,二,三……十八,十九……五十八,五十九……
“侧翼佯攻!”冷洇染高呵一声,挥臂向前,越过黄土小包,向那乌压压的重骑而去。
皇甫令率领前锋军在城下以血祭旗,自然也不会留出能让褚冷盟军得手的漏洞,前锋军本数量不少、实力上乘,后方缀行的大部队又被分路列阵,专门阻击、剿灭偷袭的褚冷盟军。
与冷洇染这方一同进攻的,是右翼方向的血卫。冷洇染和血卫的目的自然不是偷袭——血卫固然以一敌十,却也非钢筋铁骨,冷氏军训练不精、面对重甲之师,只会退败,他们牺牲兵力,以自投罗网的姿态与敌交战,是为了放入几个人——血卫之中不缺精于潜伏之术的谍者,他们将进入前锋军中,等待下一次骚乱。
褚阳这般回复皇甫令:“为了世人如你一般得以解脱,而后,我才有机会——”
她还未落下最后二字——
前锋军两翼喊杀声起,兵戈交叠、血肉横飞。
而此处却不受波及,肃静、整齐的队伍,衬得不远处的战斗无比徒劳。皇甫令冷眼看向囚车中的南宫绝,挥手示意之中,轻吐一字:“杀。”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天意
囚车旁的兵士得令,打开门上铁锁,将南宫绝拽了出来,按在地上。
南宫绝缓缓抬头,清俊的面容上虽灰土垢结,仍平静安详。
褚阳站在原地,不曾上前,手却悄然按在了浮休剑上。
“二殿下,国都急报!”几位士兵手持军令跑来,都是神色惊慌,甲胄破损。
皇甫令并无反应,只抽出自己随身佩剑。
“二殿下不想知道翰城发生了什么吗?”南宫绝声音细弱,掺着嗡鸣的裂帛之声。
皇甫令却是笑了:“四弟太不自量力,却不知出都前,我早在皇宫的用水里投了毒。即便他们夺得国都,也不过死尸而已。”
南宫绝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震惊,却带着一丝低沉:“狠毒至此,无怪他留下的遗诏是——”
他暴起向前,众士兵一惊,向他蜂拥袭来,而他一手夺过向面而来的刀刃,一手撕开衣袖上的隐藏着的线痕,将那暗藏的绢帛匆匆打成结,向褚阳抛去。
他侧身挡过一刀,又提起尸身上的甲胄作盾,对皇甫令道:“皇甫氏皇帝的遗诏,是‘剿皇甫令者,帝也。’”
箭雨倾落之中,褚阳步履迷踪,如鬼魅一般进前,等再一晃眼,她已将遗诏收于怀中,手中浮休剑寒光血染。
南宫绝没有错过皇甫令一瞬之间怔愕的神情,但很快,皇甫令便收剑挽弓,身上杀意直透他的头颅。
皇甫令武艺高绝、射术更是无双,如此近的距离,自然百发百中。
箭在弦上,刀光密集,南宫绝左右无路、上下遭袭,已觉自己终是逃不过一死。
电光火石之间,褚阳抛出浮休剑拦下一箭,却挡不了随即而来的第二发。
南宫绝已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