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您就当我门门主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吧……”男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好像将要咽气。
褚阳悠悠走了出来,绕过闻人铭,蹲在半死不活的他面前,问道:“中原武林,也有毒门?”
那男子本是要闭上眼去,却见面前现出一位女子,只瞧着她伸出手来向着他的面上轻轻戳了几下,剧痛便顺着她指尖落下的方向袭来,他始料未及,大喊一声:“啊!”竟是挣开了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仙子?”闻人铭惊愕地看向褚阳。方才神识有些恍惚,第一眼未认出来,等她转过头来,他也回想起了那两次她面纱下露出的真容,一时心下大骇。
惯有的警惕,让他强忍脱力,握紧了剑。
褚阳的视线轻轻掠过闻人铭的脸,看样子他情况不太好,她踢了一脚那打滚的男子,睇了他一眼:“不想疼死就别动。”
言罢,就不去管他,转向闻人铭道:“伸手。”
闻人铭不明所以,握剑的手更为紧绷了些。看着他防备,褚阳继续道:“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为抗皇甫,阁主之死对我百害无一益。九转门未闻我耳,想来不入流,可他言之凿凿,我亦不敢托大。先说好,诊金天价。”
闻人铭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她的神色永远是那么淡漠,当杀伐被收敛到她眼睛深处,就没有人能感觉得出她心中的想法。
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该信她么?信一个目的不明、身份诡异的女子?信一个强于自己的强者?
不……依照他对她的判断,除非他对她有用,否则不会……
“你生死在我,你没得选。”她微微偏头,凝着一双很具迷惑性的明净双瞳,又向他靠近了些,一股清冽的气息向他袭来,似乎还带着幽微的草木香,但在前调过后,却是霜冻大地的厚重冰凉。
感到凉意,闻人铭的精神恢复了些。他清楚知道自己确实中毒已深,不论是督脉凝滞、心跳加快、还是神识模糊、脏腑隐隐作痛,都已印证了这一点,何况他的经脉早就被灼烧得麻木,都已经分不清情况了。
他调起仅存的一份力气,抬起左手,道:“请。”
褚阳一手撑起他的手臂,一手探入他的袖子搭脉。她闭眼静听,闻人铭却看着她闭目的样子愣神。
不出几秒,褚阳睁开了眼,放下他的手,向那在地上躺尸的男子问道:“‘九转死’之方,尔知否?”
“不知……”
“相思子、蓖麻相须……倒像那儿的做派。”褚阳边说着边手臂运气,点向闻人铭前后几处大穴。闻人铭只觉几股劲力穿入体内,即刻框住了全身督脉,镇住了火烧之感,不适的感觉渐渐散去。
分明是那样霸道的毒——
闻人铭愣神地向褚阳望去。褚阳看着他神情里只剩单纯的愕然,早失了深不可测的风范,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倒有种自己的医毒之术被深深敬佩的感觉,一时感到新鲜,不由得笑了。
这一笑,仿佛暖雨晴风破冻,消解了她周身骇人的寒意。
闻人铭的瞳孔猛然收缩,似有一股力量从他心底升起,贯通他的四肢百骸。
她那样冷漠的人——竟也有笑的时候。
被压下去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有一个念头巡回于他的脑海——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褚阳没注意到自己的展颜,只道:“九转门火候未到。只是阁主,若拿不到毒方,须费上一段时间才能解毒完全,你意下如何?”
闻人铭敛下眉目,道:“先回天枢阁。”
听此,褚阳眉峰微挑:“你打算给多少诊金?”
“我闻人铭的全部私产,你想要多少?”
褚阳摇摇头,说:“不多。”她拉上落在脖颈处的面巾,将那躺尸的九转门门人拽起,像提物件似的将他遛在身后。
虽然样子很像下属,但这些年褚阳什么没做过,倒也磊落自然。
首次到天枢阁的翰城分阁,是以买主的身份,如今跟着闻人铭,倒见着了天枢阁的另外一道正门。虽然这道正门从外表上并不像正门,仅仅是一扇一丈不到的小门,但看其门后的守备情况,和路的宽窄程度,可见这是阁内高层的通道。
领头守备见闻人铭衣衫染血,身后还有两位陌生人,神有惊色,但也不慌张,只快步上前询问:“阁主,可是在北角发生了什么事?”
闻人铭自若道:“我中了九转门的‘九转死’之毒,暂无性命之忧。你们把这门人带下去,问出‘九转死’毒方在何处,速速寻来。”
褚阳就势将手上的人丢出去。领头者吩咐好手下处理,有寻人叫医者待命,又问:“不知这位姑娘是?”
褚阳见闻人铭沉吟措辞,便拉下面巾道:“路过的毒师。得阁主看重,来跟贵阁大夫讨教毒术的。”
领头者神色一滞,褚阳摸了摸下巴,补充说:“我早无须亲自解毒,恐技艺生疏,多有叨扰阁内前辈。不过,我诊金照收。”
无须?那又是何人替了她?
闻人铭考虑到她莫测的身份,又想到她如今成了他聘来的大夫,低低一笑,道:“嘱咐医师院里候着便可。”
随闻人铭进阁主的千机居,先前作为客人,只入了前堂,现在跟着闻人铭,自然是到了后厅,只是半道被廊下众侍卫拦下,说要卸了武器才能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