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夜醒来——锅盖与锅
时间:2022-02-10 06:59:20

铺位对面的上下铺是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另外一个铺位空着。
费南斯将背包放到铺位里面,躺下了。
情侣一起躺在下铺,嘻嘻哈哈地聊着。
轻声细语,车身微微晃动,费南斯快要睡着了。
忽然,车厢内响起了歌声,一个稚嫩的童声唱着:“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费南斯睁开眼。
男生拉开门,一个四五岁的的小男孩在过道里来回跑着,叫喊着:“新年快乐。”
车厢门依次打开,人纷纷走出来,互相说:“新年快乐。”
费南斯打开手机,数字刚好从12.31跳到了1.1,零点。
原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小男孩趴在包厢门上,伸进来半个头,脸蛋红扑扑的,笑着说:“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女生捏了捏他脸,说:“小可爱,你也一样,新年快乐。”
费南斯坐起来,从包里掏出一盒费列罗,拿出两颗,递给他。
“新年快乐。”
巧克力是上火车前在站内买的,费南斯怕高反恶心吃不下饭,就买了一整盒。
小男孩看了看巧克力,挣扎了一会儿,摇头说:“爸爸妈妈不让我拿陌生人的东西,谢谢阿姨。”
费南斯笑了,收回来,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小男孩跑开了,又去了另一个包厢,声音欢快:“新年快乐”。
费南斯吃了两口,觉得有些腻,将巧克力连同包装盒一起放到桌子上。
女生掐着男生,小声埋怨:“上车前让你买,你都不给我买。”
男生夸张地嗷了一声,说:“你不是牙疼?不能多吃糖。”
“我不能吃,你就不买了?”
“那下车,我给你买。”
“不行,我现在就要。”
男生哄她……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费南斯睁开眼,掏出手机。
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号码似乎有些熟悉……
想了半晌,毫无所获。
应该发错了。
费南斯闭上眼。
快一点了,睡意全无。费南斯爬起来,去车头接了一杯热水,泡了一点红景天,晾在桌子上。
那两人还在为巧克力的事情“别扭”着,费南斯挑出两颗,递给女生,笑着说:“新年快乐。”
女生愣了一下,接过来,羞涩地说:“谢谢。”
许是巧克力的缘故,女生明显开始热络起来。
“你去哪里?”
费南斯看她一眼,问:“你去哪里?”
“我们去拉萨玩。你呢?”
“我也去拉萨。”
“你一个人?”
“嗯。”
“定好行程了吗?是先去布达拉宫,还是去……”
费南斯皱了皱眉,说:“我去拉萨转车。”
“你转车要去哪里啊?”
费南斯看她一眼,没说话。
女生见她不说话,解释道:“我是想,你一个人玩的话,可能不安全,我们可以做个伴儿。”
费南斯笑笑,说:“谢谢,不用了。”
“你就带了一个背包?”
“嗯。”
女生惊讶地睁大眼,问:“你是藏族?”
费南斯一脸诧异地看她:“不是啊。”
“哦,我以为你是回家,所以没带行李。”
费南斯问:“你们不上课了?”
女生说:“元旦放三天假,课不多。我们马上就毕业了,想着赶在毕业前来一次全国旅游。要是以后工作了,就没时间了。”
费南斯点点头,说:“以前,我也计划着在毕业前去一次西藏,后来就没去。”
“为什么当时没去啊?”
费南斯回想半晌,笑了笑,说:“计划有变,就没去了。”
“那你这次去,刚好可以完成以前的计划了。”
费南斯没说话。
女生又问:“你去西藏干什么?旅游?出差?见朋友?”
费南斯沉思片刻,说:“我来接一个朋友回家。”
“男朋友?”
费南斯没吭声。
“他在那里工作?”
费南斯说:“就算是吧。”
女生还要问,男生拉了她一把。
不知道睡了多久,费南斯睁开眼。
车停了,窗外阳光高照,对面铺位两人搂在一起,正沉沉睡着。
簌的一声,车厢门开了,走进来一人。
黑瘦高挑,一身黑衣,背着个黑色背包。
那人上了上铺就睡觉,不一会儿呼噜声响起。
费南斯突地想起那个号码来自于谁,忙拿出手机,翻到通话记录。
周淮。
半个月前,手机太多垃圾短信,自己心烦之下,将信息点了全部删除。
沉思片刻,费南斯回了短信过去:新年快乐。
想了想,费南斯还是没将号码保存。
萍水相逢,都是过客而已,没必要保存。
第二天晚上七点,拉萨到了。
费南斯背着包,跟在情侣身后等车门开。
两人轻轻依靠在一起,笑着聊接下来的行程。女生一脸期待,男生笑着看她。
费南斯看着女生,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况凌琳,才27岁,如果还在的话,也是如花的年纪。
叶静雯发过来的照片上的况凌琳应该是刚出校门的年纪,一头黑发束成马尾,笑容甜美,眉眼弯弯。
可是,这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姑娘,在新一年即将到来的前三天,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为了爱情?
费南斯看着嘻嘻哈哈的学生情侣,心口渐渐沉了下去。
在拉萨住了一夜,又坐了大半天的大巴车,才最终到达目的地。
下了车,浑身仿佛散了架一般。
找了个宾馆休息一夜后,费南斯和司机联系上。
得知司机把灵车停在殡仪馆,此刻正在殡仪馆等着自己。费南斯立刻在宾馆找了个会说藏语的服务员当导游,直奔殡仪馆。
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六十岁上下,黑瘦黑瘦的,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费南斯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打量着三人,一脸疑惑。
“你们和那姑娘什么关系?”
费南斯愣住,一时间什么也说不上来。
司机没说话,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走进来,递给工作人员一个手机。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工作人员挂了电话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办理交接手续。
费南斯见状,赶紧给导游结款,打发他走了。
裹在袋子里的姑娘,瘦弱较小,毫无生气。
生命无常,费南斯朝她鞠了一躬。
司机开过来的灵车上配备冰棺,两人合力将尸身放进去,当晚就出了城。
司机一路不说话,闷头开车,也不下车休息,连服务区也不进,除非费南斯要求进。
没有地方充电,第三天的晚上,移动电源电量耗尽,手机也关机了,而那个冰棺依旧照常工作。
费南斯看一眼身后的冰棺,问:“师傅,这个冰棺是哪个牌子的啊?”
司机扫了她一眼,继续盯着路前方。
费南斯撇了撇嘴,继续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眼睡觉。
第四天夜里,车终于在一处别墅门口停了。
别墅挨着路边,带着一个大院子,主楼是一栋两层的楼房。灰墙红顶有些突兀,墙面是水泥,不像周围别的别墅外墙贴着瓷砖,是最近两年新兴的风格。
深棕色大门敞开着,灯光昏黄,灯下坐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大爷,六十岁模样,衣着考究,头发乌黑发亮,正耷拉着肩膀抽烟。
大爷看到车停了,也没起身。
费南斯走近才发现,大爷的头发应该刚染过,黑得生硬。
打了声招呼后,费南斯走了进去。
一楼大堂门开着,顶灯很亮,厅内没有家具,只剩一张高脚桌对墙放着。
大门后是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卫生间。
费南斯在厨房的灶台边上找到了插座,立刻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两人将冰棺推进大厅,停在大堂正中央,棺尾对着堂门。
司机给冰棺插上电源,说:“我要赶回单位,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这是几天来,司机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费南斯看向他。
脸色黝黑,表情淡漠,眼神冰冷。
这人的冷漠是刻在骨子里的。
半夜十点多,天已完全黑透,还是在偏僻的郊区农村。
费南斯刚想发火,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手机开机了,费南斯等它充满30%的时候,叫了辆顺风车回家。
 
第12章
 
对方付钱很爽快,人送到后的第二天下午就直接打了八万尾款过来。
费南斯把钱分成三份,四万转到房贷的银行卡里,三万存定期,剩下的三万留下来备货。
费南斯决定请叶静雯吃饭,一方面,想谢谢她,另一方面,也想给王光全制造一个机会。
吃放的地方选在一个清净的粤菜馆,就在叶静雯家附近。
叶静雯和王光全面对面坐,费南斯坐在叶静雯旁边,对面坐着叶静雯的儿子----叶文晖。
叶文晖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和叶静雯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长得高大帅气。
王光全还是和上次一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西装皮鞋,看着像是来相亲的。
菜上来后,叶文晖低头吃饭不说话,费南斯碰了碰正在发呆的王光全。
王光全回过神,有些局促地问:“静雯,最近怎么样?”
叶文晖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光全,又看向费南斯,给了她一个不屑的表情。
费南斯夹了一块烧腊放到他碗里,给了他一个眼神,说:“多吃点,不够的话,姐再给你叫。”
叶文晖愣了一下,将烧腊夹回她碗里,说:“谢谢,我不喜欢烧腊,我喜欢烧鹅。”
费南斯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笑着说:“小朋友,喜欢就多吃点,今天管够。”
叶文晖脸蹭得红了。
费南斯突然觉得他可爱极了,便同他聊起了校园生活。
叶文晖成绩很好,脑子清楚,思路明确,言谈也是一副大人模样,费南斯侧敲旁击了一会儿,套出了一些东西。
叶文晖并不排斥妈妈再婚,反而很支持。
费南斯又夹了一块烧腊放进他碗里,不过,这次他夹起来吃了。
旁边两人突然间吵了起来。
王光全声音有些激动,说:“当初就不应该接。”
叶静雯说:“你不是说什么事都没有?南南还不是听了你的话才答应的,现在怪起我来了?”
王光全顿了顿,说:“那现在怎么办?”
叶静雯没说话。
王光全说:“算了,瞎操这心干什么?她又没做过,怕什么?”
叶静雯嘲讽道:“你一个大男人当然没事,南南还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
费南斯听得一头雾水,忙打断了两人争吵。
叶静雯的表情很尴尬,王光全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费南斯问:“怎么了?”
叶静雯没说话,王光全说:“你看看门口电视的新闻。”
四人的座位正对着门口的招牌墙,墙上装着一台大屏液晶电视,停在新闻频道。
新闻频道正在报道一起凶杀案,记者正在采访附近村民,村民说:“况荣在村里关系也还不错,人缘也还行……”
村民身后的农村别墅红顶灰墙,似乎有些熟悉。
不一会儿,镜头转向了别墅……
不是有些熟悉,是相当熟悉,一个星期前,刚去过。
费南斯问:“雯姨,况凌琳的父亲叫况荣?”
王光全叹了口气。
叶静雯点了点头,说:“姨对不起你,这次可能惹上麻烦了。”
费南斯心里咯噔了一下,说:“我除了将况凌琳接回家外,和况荣连话都没有说过,更别提接触了。”
旁边有人说:“你刚把人家闺女接回来,她爸就被杀了。”
声音还存着一丝稚嫩,费南斯看向说话的叶文晖,问:“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叶文晖说:“你也算是嫌疑人之一,你说和你无关,警察会相信吗?”
费南斯不说话了,盯着电视想要看更多,可是新闻已经转到一个邻里纠纷上。
叶文晖说:“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瞎想,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你们这叫自作自受!”
“……”
王光全咳嗽了一声,说:“自作自受不是这么用的,应该说杞人忧天。”
叶文晖嗤了一声,说:“你不应该怕警察怀疑你,而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赚钱、怎么找个男朋友。”
“……”
叶静雯说:“毛毛,和姐姐说话注意点。”
叶文晖脸蹭得又红了,说:“妈,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叫我的小名。”
叶静雯没吭声。
费南斯夹了一块烧鹅放到叶文晖碗里,咧开嘴笑着, “毛毛,多吃点。”
叶文晖明显一愣,白了她一眼,低下头吃饭刷手机。
睡到后半夜,费南斯被渴醒。
口干舌燥,头也昏昏沉沉的,一身的汗。
费南斯撑着爬起来去厨房接了壶水烧,然后躺在客厅沙发上等水开。
迷迷糊糊之际,恍惚听到敲门声,费南斯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
敲门声又起,费南斯爬起来,回卧室找了件外套穿上,开了门。
两个身穿蓝色警服的人站在门口。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费南斯没抬眼,裹紧外套,低头将两人请了进来。
一人坐在了对面,费南斯扫过去一眼,顺手将茶几上的纸巾盒拿过来。
那警察约莫二十二三岁,浓眉大眼,娃娃脸,甚是可爱。
剩下的那个警察没动,站在左手边,只看到裤腿和皮鞋,看样子,个头应该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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