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南斯收起手机,走到车旁,扶着他肩膀,抬起右腿,一个跨步坐了上去。
车身微微震动,而后一双细手扶上腰侧,周淮挑了挑眉,低头看她双手一眼,转过头看她。
“有点冷,缩着点。”
费南斯将衣领竖起,双手紧紧抓住他腰上衣服。
“走吧。”
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处小区门口。
入口铁门上没有标识,周围一圈都是商铺,很多店门还关着,并没有饭店。
费南斯问:“这是哪儿?”
周淮偏过头看她,朝小区内扬了扬下巴,挑着眉,“敢进去吗?”
费南斯白他一眼,扶着他腰下了车。
“有什么不敢的!”
小区内高楼林立,整洁干净,绿化很不错,十一月了,依旧绿意盎然。
跟在他身后绕了好一会儿,见他要走进大楼,费南斯拉住他胳膊,问:“去哪儿?”
周淮看她手一眼,勾起嘴角,道:“怕了?”
“……”
费南斯白他一眼,绕过他进了大楼。
电梯停在8楼,周淮走出去,掏出钥匙打开了右侧房门。
费南斯问:“这是你家?”
周淮笑了声,侧过身,说:“不敢进?”
费南斯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说:“激将法用得不错。”
说完,抬脚进门,干脆利落。
这个人,经不起激。
周淮挑一下眉头,进屋关门。
屋子很大,装修精致,现代简约风。
周淮从鞋柜拿出双拖鞋放到她脚边,说:“这不是我家,准确地说是我哥周济家。”
费南斯顿了顿,说:“不是说不方便吗?那还带我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登门拜访?”
“你哥不是不在家?”
话音刚落,卧室门开了,一人走了出来。
“周淮,你们在吵什么?”
卧室门口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眉清目秀,一身粉色衣衫,身子圆润,肚大如盆。
费南斯朝她笑了笑,刚要打招呼,右耳突然一热。
“这是我嫂子肖雯,不该说的别说。”
声音低沉,气息入耳,耳垂似有东西贴上,费南斯退开一步,盯着他。
周淮看她两秒,转过头对肖雯说:“嫂子,这是我朋友,来这里玩,顺道来看看我。”
“哦,你们早饭吃了吗?要是没吃,锅里还有粥和鸡蛋。”
周淮说:“还没。”
肖雯看着费南斯,笑着说:“外面很冷是吗?看你冻得脸都发青了。”
周淮看她一眼,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费南斯猛然回过神来,快速眨了眨眼,笑着和肖雯打招呼。
肖雯笑了笑,转身进屋,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费南斯换上拖鞋,洗漱过后,来到餐桌边坐下。
“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东西都没带,两手空空来拜访,多丢人啊。”
周淮看她一眼,盛了碗热粥递给她。
“你不是想见我哥吗?见我嫂子也一样,我嫂子不在乎这些,她巴不得有人天天来看她,说说话。”
一碗热粥下肚,费南斯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顿饭不算,你还欠我两顿。”
周淮看她一眼,剥开一个鸡蛋递到她手边。
费南斯撇了撇嘴,接过来。
“哪有人请吃饭,带回家喝粥的?”
周淮抬起头,看向她,问:“好吃吗?”
费南斯点了点头,说:“嗯,好吃。”
周淮说:“不比外面饭店餐馆的香?”
费南斯想了想,挑了挑眉,看过去。
“那也不算。算不算,我说了才算。”
饱饭过后,困意突然席卷而来,费南斯看一眼厨房内忙碌的身影,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
周淮拉开玻璃门,人歪着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
周淮看她两秒,转身进屋取来薄毯,盖在她身上。
睡着的模样安静温顺,连带着呼吸也很安静,安静的像只猫。
可猫张牙舞爪起来……
周淮看自己右手一眼,笑了笑,抬手将她嘴角的头发拨开。
费南斯眉毛皱了皱,而后动了动,整个人缩进了沙发里。
周淮挑了挑眉,在她对面坐下。
一声惊呼传来,费南斯睁开眼,只见周淮一个大步从身上跨了过去,紧接着,肖雯痛苦的呼叫声传了过来。
费南斯眉头一跳,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卧室里,肖雯躺在床侧,满头大汗,一脸痛苦。
“快送我去医院。”
费南斯猛地回过神来,问:“打车还是开车?”
肖雯眉头紧皱,哼哧哼哧喘着粗气,说:“开车,车在楼下车库。”
“我去开车,你收拾东西,抱她下楼。车钥匙呢?”
没听到回答,费南斯转过头看向周淮,周淮直楞楞地杵在门边,神情迷惑。
费南斯锤他一下,大声吼道:“喂,车钥匙给我。”
周淮回过神,从壁柜架子上拿出一串钥匙,攥着车钥匙交给她。
“车停在地下,C-15。”
车位有些偏,费南斯花了点时间才找到。
一辆半新的银白色商务别克,空间足够大。
刚到楼下,就见周淮抱着裹成粽子的肖雯出来了,费南斯忙停下车,下车打开车门。
周淮将肖雯放进后座躺下,然后坐到她旁边,轻轻扶着。
肖雯嘱咐道:“慢点,注意安全。我还可以撑得住。”
后视镜里,肖雯虽然一脸汗,但状态看起来还行,费南斯道了声好后,慢慢启动了车子。
肖雯问:“周淮,你哥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家了没有?”
费南斯抬眼看向后视镜,不想却对上了周淮的眼睛。
他神情严肃,眼睛黑亮,定定盯着。
这眼神,不久前,确切地说,一个半小时前,医院楼道里刚见过一次。
威胁。
费南斯撇了撇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淮一愣,很快,他移开视线看向车前方。
“我哥说,项目紧,还得再过一阵子。”
肖雯说:“怎么又得一阵子,你让他快点忙完赶紧回来。孩子出生了,得看到他爸。”
无人应声。
费南斯看向周淮,周淮盯着车窗外,眉头紧皱。
半晌后,才听到他说:“好,我再催催他。”
按着周淮的指引,费南斯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到了急诊大楼门口,周淮立刻抱着肖雯冲了进去。护士见状,立刻围了过来,一群人乱作一团,很快便没了踪影。
费南斯刚把车停好,突然想到周淮只顾着抱人出来,该带的东西什么都没带。
打了第一通电话,周淮没接,第二通等了有一会儿,周淮接了。
“待产的东西放在哪里?”
那边声音嘈杂,周淮声音有点喘:“我不知道,你等一下。”
片刻后,那边换了个女声:“在卧室里,都收好了。床边两个大塑料袋子。”
一进门,费南斯直奔卧室。
卧室很大,东西也很多,费南斯找了一会儿才在婴儿床靠墙的角落里找到那两个塑料袋子。袋子塞得满满当当,粉粉蓝蓝的,全是产妇和婴儿用品。
婴儿床挨着的床头柜上立着一个相框。照片上,肖雯挎着一个和周淮长得很像的男人的胳膊,两人对着镜头笑得一脸幸福。
兄弟俩长得很像,气质却截然不同,周济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而周淮……
费南斯抿了抿嘴,匪里匪气,不像啥好人。
扫了一圈,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后,费南斯开车回医院。
等红灯的时间,收到了周淮信息:3号楼6楼妇产科18床。
后面还有六个字,费南斯磨了磨牙齿,将手机关上。
不该说的别说。
周淮早就等在电梯口,电梯门开了,出来一群人,唯独没有她。
正纳闷间,楼梯口进来一人,手里拎着两个鼓囊囊的大袋子。
周淮两步走到她跟前,将东西接了过来。
袋子很沉。
周淮问她:“你怎么走楼梯上来了?”
费南斯扶腰缓了会儿,说:“等电梯的人太多了。我怕赶不及,就跑上来了。”
肖雯的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星期。
费南斯跟着周淮进病房的时候,医生护士正围着她检查,一个女医生掀开了肖雯肚子上的衣服,轻轻摸着。
见周淮垂着眼还要往里冲,费南斯一把拉回他,说:“你留在这,我去。”
周淮扫了一眼病床,立马撇开眼,放下袋子,转身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肖雯被推进了产房。
第9章
产房门口。
一群家属或站着,或坐着,彼此聊着天,声音嗡嗡嗡嗡的,有点吵。周淮一个人站在窗边,正往下看。
吵得有些头疼,费南斯走到他身边。
这里安静多了。
顺着他视线往下看。
楼下,车来车往,人头攒动。来往行人脚步匆匆,步伐轻快。
而仅一墙之隔的院内,人进人出,大多神情严肃,眉头紧锁,脚步沉重。
笑声从身后传来,费南斯眼神暗了暗。
医院那么多科室,只有产科走出的人,满面笑容。
周淮说:“谢谢。”
费南斯往旁边扫去一眼,回:“客气了,举手之劳。”
半晌无言,身后渐渐也安静了下来。
费南斯问他:“你哥出差了?”
周淮看她一眼,又转回了头。
“你早上来医院干什么?看人吗?”
周淮将双手抱在胸前。
“无可奉告。”
不知怎么的,一个念头蹭地冒出来,并脱口而出:“来看你哥?”
周淮转过头,冷声说道:“我说了,无可奉告!”
“……”
费南斯搓了搓牙齿,冷笑一声,道:“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才懒得到这地方来看你脸色!”
“抱歉。”
道歉来得太快,费南斯愣了两秒,转过头看向他。
还是黑着张脸,只是神情似乎有些落寞。
应该看岔了,费南斯眨了眨眼,说:“你妈就想看你哥一眼,你就告诉我你哥在哪,让他们见一面吧。”
周淮嗤一声,问:“怎么看?梦里看?”
产房门开了,护士抱着婴儿出来。
不是肖雯的。
家属围上去,盯着护士怀里的婴儿,喜悦之情皆溢于言表。
周淮收回视线,盯着她,问:“饿了吗?”
费南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饿。”
周淮问:“午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
“点外卖?”
“可以。”
“忌口吗?”
费南斯点了点头,说:“清淡点,汤最好。”
周淮点了一份鱼汤、一份回锅肉、一份红烧鸡块和两盒米饭。
半个小时后,饭送过来。
门口的椅子上坐满了产妇家人,没有空椅子,周淮指了指窗台,问:“介意吗?”
费南斯摇头,说:“不介意,都可以。”
周淮把鱼汤和一盒米饭递给她。
鱼汤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费南斯喝了一口就停了。
周淮看向她,问:“怎么了?不好喝?”
费南斯看他一眼,又舀了一勺汤,想了想,还是没喝。
周淮拉过她手,就着勺子,尝了一口。
“别喝了。”周淮把两盒菜往她面前递了递,说:“吃点这个。”
费南斯看一眼勺子,将勺子扔进鱼汤。
袋子里还有双筷子,费南斯拆了,挑了一片肉吃。
刚嚼了一口,费南斯眉头一皱,低头将肉吐进了鱼汤。
周淮看她一眼,夹起一片肉吃了。
“……”
肉也是臭的。
周淮将肉吐出来,把饭菜一股脑混在一起,收回袋子。
“出去吃吧。”
费南斯拉住他,说:“算了,我不饿,你嫂子现在离不开人。”
周淮看她手一眼,问:“汉堡吃吗?”
费南斯松开手,摇了摇头,皱眉说:“刚被那味道恶心到了,什么都吃不下。”
“哎,你猜是女孩还是男孩?”
周淮看她一眼,说:“女孩。”
“你喜欢女孩?”
“不喜欢。”
“那你喜欢男孩?”
“也不喜欢。”
“……”
费南斯转过头盯着他看。
周淮面无表情,说:“我不喜欢孩子,太吵。”
像是回应他的话一样,门开了,哇哇哇哇哭声响起。
依旧不是肖雯的。
孩子爸爸很年轻,抱孩子的姿势很笨拙,连带着走路姿势也有些僵硬。微笑从他嘴角延伸至额头,爬满整张脸,而后变成欣喜若狂。
费南斯收回视线,看向楼下。
“我觉得应该是男孩。”
“我觉得是女孩。”
“打赌吗?”
“赌什么?”
“赌你哥的消息。是男孩,我赢了,你告诉我你哥的消息。”
“那要是我赢了呢?”
费南斯想了想,说:“你赢了,你欠我的两顿饭一笔勾销。”
周淮看她一眼,说:“换一个。”
费南斯歪了歪头,说:“那算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哥?”
“因为你妈想见他。”
“我妈都不在了,就算见到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