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骂了？难怪…难怪…”之宜猛地抬起头来，跟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看着豆豆。
豆豆见她忽然这么精神，反倒震了震，想想觉得不对啊，险些嚷了出来：“怎么了？！他对你打击报复了？麻了这个男的，我昨晚怎么没多骂他几句啊？！”
不知道为什么，之宜有点兴致缺缺，眼前的一桌美食也没有想动筷子的欲望。她摇摇头，说没有，哪儿能啊。然后猛吸了口气，把筷子放下，拿起手机：“你吃吧，我不饿。吃完了咱回家。”
“别啊别啊！诶对了，明天你生日！我来请你吃饭！喜欢什么蛋糕？水果还是千层？”
孙忆如到餐厅的时候沈与续还没来，她跟着侍者到了预订的地方，环视四周，心里想真是了不得，不知道沈与续又要发什么神经，把她约到这种地方来。难道是感情受挫了要和她凑合着过了？
她坐下道了谢就开始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孙小姐看了看时间，眨眨眼，感觉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是有点扎眼，干脆把包一拎，招呼服务生，让他跟后面来的那位先生说她来过了，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手机开了静音，沈与续季知明和几个副总讨论完，已经八点多了。
因为是临时会议，一切从简从速。季知明看着手里的文件，摸了摸鼻子，好像今天自己的香水味是有点浓，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他目光有些暗，决定还是把最坏的情况讲清楚。
“现在还不能确定MF公司下一步会怎么走，总之现在局势对我们而言很不利。如果情况继续恶化，请大家做好临时出差的准备。”
送走一干副总，季知明倒了杯雪碧，递给盯着文件沉思的男人，玻璃杯里的液体晃动，缀着细碎的暖光，好像一层漂浮的金粉。
季知明说：“喝一杯哥们，保证让你透心凉心飞扬。”
沈与续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离我远点，你身上味道很冲。”
“是有点儿。”季总默默坐远了点儿，也给自己满上，语调很轻快：“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料想那帮老头子也坏不到哪里去……要是真坏，咱们就一人带一块搬砖，上会议桌就往他们脑门上砸。”
沈与续笑了笑，也举起杯：“你想进局子，我可不想。”
“咱都是孤家寡人，你装什么清高！”季知明不屑地撇撇嘴，“找找女朋友了吗你？别到时候牢饭都没人送！美得你！”
想到这里，沈总就很惆怅，非常惆怅。
“五年前，”他慢慢说：“差不多也是这种境地。自己手里的公司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过来。家里的又派人把我抓回美国，说老头子得了重病，人在ICU。”他自嘲地笑笑：“后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像现在这样，爱情，亲情，事业，我都没有了。”
“不不不。”季总否定他，想给他一点希望：“你现在还有我这样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沈与续白了他一眼，就听见季知明晃着雪碧继续说：“不过你也真的不用太担心，我刚刚只是把最坏的结果跟他们交代清楚罢了。还有啊我觉得，当年那个姑娘，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离你而去，反倒说明她不适合你，你也没必要牵肠挂肚，一厢情愿到今天。”
情感导师季知明见他只是看着玻璃杯并不说话，于是继续追问：“你爱她吗？”
“当年是。”
“现在还爱吗？”
沈与续没有说话。他拿起桌上的钥匙，起身往门口走。
“我走了，记得带好资料，关灯锁门。”
第二十章
穿过热闹的人群，其实她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还爱吗？”
在没有她消息的这五年里，他不是没有想过恨她。只是他恨不起来，他没有办法去强迫自己。后来他尝试让自己沉到忙碌里去，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以把所有的烦恼暂时通通忘掉，可是真的说忘就能忘吗？在无数场忙碌终究结束，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她。
后来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从波士顿到魁北克，从魁北克到巴黎、伦敦、斯塔万格、哥本哈根、特罗姆瑟，最后从苏黎世到了她的面前。
异国他乡，一个人竟然也这么走过来了，人潮涌动的街头，无数个信号灯在红黄绿之间跳跃转换，他经过无数个转角，无数次期望能够再度遇见，可是一个像她的身影都没有。
现在她就在他的面前了。
那么，还爱吗？
之宜把包放下，就看见桌子上塞满了各种小礼物。
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送的，还附带可可爱爱的小卡片或者便利贴，公司的HR例行送了蛋糕券和包装精致的礼盒。之宜认真地拿起每一个小卡片看，特别有特点的是财务部的小钱，送了一个大元宝娃娃，上面写着：加一姐，生日快乐！祝您发财！
“之宜？”她抬起头，Linda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杯温水，声音关切：“还好吗？我看你最近好像气色不大好，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
“谢谢！”她微笑接过，想了想说：“还好吧，就是有时候吃不下东西，就当是减肥啦！”
Linda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大老板们都不在，给她指自己的黑眼圈，小声说：“最近是有点忙，为了MF公司的事情，加了不少班，你看看我黑眼圈都熬出来了，今天遮了很久，还是遮不掉！”
之宜夸她：“哪有哪有！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大美人？没有的话我今天再说一遍。”
Linda笑得遮住脸，忽然又想起来：“对了！寿星生日快乐！给你的礼物！”她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放在之宜桌上，“我真的不会选色号哦，就是看豆沙比较日常百搭，而且最近好像很火，就给你挑了这支。”她压下声音：“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毕竟沈总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个工作狂——不过也很帅。口红提气色还是很好的，这支滋润度啊显色度啊各方面都很优秀。生日快乐呀！”
之宜一一给周围的同事们道了谢，趁着上班时间摸鱼总是令人快乐，聚众聊天更加快乐。正聊得开心，忽然一下大家都一齐闭嘴，话题速度地转到了工作上，好像都是勤勤恳恳的好员工。
任之宜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心想怎么了这是？人事部的Lily给她递眼神，Linda索性迎了上去：“季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她停了停，又拿出一个好像是快递的东西：“有您的快递。”
“快递？谁给我买的东西？让我来看看！”季知明本来也是来送礼物的，没想到可能自己还是魅力不减吧，居然有人给自己送礼物？哦那么就让他来看看是谁眼神这么好吧！
任之宜感觉自己脊背发凉。
完了，完了。
她想了想还是走为上策比较好，趁着人多季知明不好逮着她。她小声说：“季总…我去给沈总接杯咖啡？”
“不急不急！”季知明边拆边喊住她：“你等等哈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寿星礼物都没拿跑什么跑啊？”
大家当然也很好奇，于是都装模作样地聊工作，没事做也给自己找事情做，眼神偷偷往季知明手里觑。季总倒是很大方，这种美事就要与大家分享嘛，他啧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想看就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放心吧不会扣你们工资的！”
大老板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都围上来。季知明施施然抖开快递袋，一件软萌软萌的海绵宝宝围裙就赫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海绵宝宝很快乐地笑着看着大家。
任之宜默默闭上了眼睛。
气氛瞬间凝固。
季知明木然看着那条围裙，看了足足三分钟，才慢慢收起来，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好了，都回去上班吧。今天什么都没有看见吧，我是说，如果你们还想要年终奖的话。”
大家都摇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Linda忽然说：“Lily上次你是不是说有一款花茶可以减脂的呀？好用吗我想去看看！”
毕竟是人事部的，那反应多机灵，Lily马上说：“有的有的！我正准备送给你呢！那一起去吧正好有几份材料需要给你。”
两个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离开了事发现场。
只剩下季知明和任之宜，任之宜低着头，嘴抿成一条线。实在有点想笑，不过不能，笑出来她就真的完了。”
“你，”季知明伸出食指指着她，反手扔了个礼物在她桌上，咬牙切齿：“生日快乐。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之宜乖乖在小沙发上坐好了，季总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欲言又止。
季知明转过身来，已经套上了那一件海绵宝宝围裙，兴致勃勃地朝她比划：“好看吗好看吗？”
之宜由衷地夸赞：“好看。”
“我也觉得！”季知明觉得英雄所见略同。有了这件围裙，以后吃老干妈辣子鸡就不用害怕沾到衣服上了！就不用被某人为了追女朋友骗自己在十字路口等了快一个半小时。
季总觉得自己的未来是无比光明，一片坦途。MF公司的那些屁事瞬间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样。
“谢谢姐妹！”他表示谢意：“好了，请你像海绵宝宝一样积极地投入工作吧！”
之宜原本以为会是一阵狂风暴雨，没想到居然就是这样一阵和风细雨。她不放心，又问：“就这样？”
“就这样！”季总喜滋滋地拍了拍海绵宝宝。
她照例给沈与续送上一杯冰美式，然后汇报今天的工作日程。
沈与续今天不知道是要去见什么人，穿得格外正式。黑色西装裁剪得体，里面白衬衫整齐干净。他听之宜汇报完，点点头，钢笔在纸面上行云流水：“帮我给孙小姐订一束花，要有向日葵、香槟和姜花，送到我办公室，谢谢。”
之宜记下了，立马联系相熟的花商，让他们赶快挑选新鲜的花材包装好了送到公司楼下。接着整理办公桌，回复和处理一些邮件。她总觉得哪哪儿有点不舒服，可是说不上来，好像一口气闷在胸口出不来一样。
豆豆给她发了几个蛋糕让她选，她选了满是水果的，她想订千层多划不来，只有一种水果。新的一岁，为什么不能贪心一点？
快中午的时候花商打来电话，她立马下楼去拿，硕大的一捧鲜花，向日葵在日光下明媚又灿烂，看得人心情大好。香槟玫瑰是温柔至极的颜色，姜花纯净雪白，散发着清透的味道，她闻着只觉得神思清澈，通体舒适。
她刚出公司门，送花的小哥已经等了一阵子了。她看见那位小哥虽然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工服，但是低下头，正整理着花束。她忽然觉得这一束鲜花也许经过了许多人的手，而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对待和呵护这份温柔。
这一片人潮拥挤中那束花和日光一起明媚着，她忽然生出几分有点羡慕来。羡慕那位孙小姐，能够被人这样重视，这样温柔以待。
而她在这二十余岁的时光里，不过是拥有了又失去。
她向小哥道了谢，额外发了个小红包。抱着一大束花上楼，自然迎来了一大波好奇又羡慕的目光。一些知道她生日的送上祝福还不忘八卦：“之宜姐，男朋友送的花吗？”
她想沈与续可能也不大喜欢自己的私事在公司广而传之，她后悔自己没有走楼梯的，不过这么高的楼，穿着高跟鞋走估计迟早会把自己累死。她只好微笑不语，只是对送祝福的同事说谢谢。
偏偏快中午上下楼去吃饭的人很多，不少人看着她抱着一大束花艰难地走进了沈总的办公室。
沈与续正和季知明还有几个副总开了一个短会，她敲门进去的时候季知明刚抱着资料往外走，眼神里充满了探索发现。剩下几个副总是老油条了，耿副总向来关心公式比关心八卦要热心，他嘟嘟囔囔念着数据就出去了，其余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哈哈哈说要去哪里吃饭，一溜烟就出去了。
季知明看着花又看看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三秒，很认真地问：“寿星，中午请你吃饭，我还能排上队吗？”
“是沈总要的花。”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嘴上却不诚实地客套，“怎么好让季总破费呢。”
“在哪里？”坐在沙发上的沈总忽然出声，很心安理得地说：“正好我也饿了。”
第二十一章
“那行，等下一起吃个饭吧，我叫上Linda。先让她订座，地址等下发你。”
季知明离开现场，之宜把花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沈与续把手头的文件合上，他斜坐在沙发上，比起平时的正襟危坐，倒更加耐看。
不过之宜也没仔细看，她已经在盘算中午要吃什么了。
沈与续拿起手机说了几句，挂掉电话，看了一眼硕大的鲜花，面无表情：“她临时的飞机，这束花帮我处理掉。”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不要扔掉。”
虽然之宜也很疑惑，不过她很疑惑不扔掉要怎么处理。她想了想，问：“那我找个花瓶放在您办公室？”
“放你桌上吧。”沈与续说。
她抱着硕大的一捧花出了门，放在办公桌上发愁。她把原本桌上的花给拢了拢，拆掉包装纸，将新花一支一支地插进去，又把杯子里的水倒在花瓶里。香槟玫瑰缓缓展开，向日葵迎着阳光灿烂着，姜花散发着好闻而干净的香气。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了震，是花商发来的信息：任小姐，鲜花收到了吗？您这边要求十一点左右送过来，不知道是否准时？花的新鲜度还好吗？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十一点左右送过来了？不是说的越快越好吗？
虽然一肚子疑惑，她还是回复：已收到，很新鲜，谢谢！
财务部的小吴上来送表，沈与续将文件夹展开浏览，指出了几个问题。小吴心惊胆战，毕竟他们老大是个极其精明而暴躁的老头，犯一个小错误就要被骂上半天。没想到今天这位比老大还大的沈总脾气无比美丽，他的嗓音很和煦，好像很愉悦的样子。用笔把细小的错误点标记出来递给她，让她们重新核对好再送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一折一折，季知明办公室的香水味在这一层经久不散。前几天还浓得吓人，发散到今天反而闻起来格外舒心。小吴抱着文件出了门，觉得今天真是一派祥和，真是一个好天气。
季知明因为要请客，而他觉得沈与续这个人纯粹是来蹭饭的，白蹭饭是绝对不行的，所以让沈与续开自己的车。大家说好了只是一个小聚会，不喝酒，只开雪碧。
Linda和之宜坐在后排，听着季总车载音响放的骚气十足音乐。Linda把预点的菜给她看，两个人轻声商量，Linda指着饮品询问她的意见：“这家餐厅的果汁味道很好的，不像一些要么是少料要么兑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