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平章风月
时间:2022-02-10 07:01:13

很傻是不是?哪有什么认定了就坚持到底的奔赴。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十字路口,每天都有人走散了,走散了就再也回不来。
当绿灯亮起的时候,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
就像当年他们所执著着的,所坚持着的,是一样的结局。
故地重游,彼此都有些寥落,一路上也没了先前那样多的话了。舒明宇把她送到小区门口,把车窗拉下,朝她挥了挥手:“什么时候有空,一起打羽毛球?”
之宜用力地点点头。
目送他驱车离开,之宜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半了,只有外头的夜宵摊还在热闹着。
穿过一幢又一幢,她不由停下步子,仰头看别人家的灯火。月亮就挂在黛蓝的天幕上,城市里向来看不到多少星子,她仔细辨认去,只能看见离月亮不远处最亮的一颗,也许是北极星?她不知道,只要有月亮,就能在月亮附近看到它。
要是豆豆在,估计都能脑补出一大段爱恨情仇了,牛郎织女多么老套啊,当代的爱情故事就跟这星月一样,相隔一段距离,可是知道彼此就在那里,于是不忧不惧,可以一百年一百年地等下去。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觉不远处单元楼下站着一个人。
夜色深沉,连路灯都泛着朦胧而昏黄的光,有几只小飞虫环聚在炽热的灯旁,不敢靠近,又不甘心远离。
她小心地再往前走了几步,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才发现是貌似改行当交警了的沈与续。
他就站在门边,隔着冷静的距离,定定地看着她。
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酒气,他喝酒了?
春日的傍晚,已经渐渐地添了些暖融的热气,草丛里时有草虫鸣,低低长长地浅斟低唱,倒越发显得这夜漫长宁静。
她心里一下子泛上不知名的情绪,就像蜻蜓点水掠起的水花,泛起一层层的涟漪。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还在这里。
等她慢慢冷静下来,才想,他怎么在这里?
之宜垂下眼,并没有看他,伸出手准备输入密码,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肘,举步靠近她。
他的手温温热热的,并没有很用力。
大学的时候都是她抓着她的袖子,跟在他身后乱跑。他虽然很受用,可是老爱绷着脸,说她不害羞。
可是她时常跟不上他。有一回她终于生气了,把扯着他袖子的手狠狠一摔,赌气似的站在原地不走了。
那时刚刚下完一场雨,盛夏的天气,常是闷闷的,雨过后反而清爽了些。阳光张扬着钻过树梢的间隙,把空气中的水珠折射出好看的光彩。他顿住步子,回过身来,掌心与她的相对,温温热热。
“一一,”他叫她。
他的唇轻轻贴着她的耳廓,酒味混着一点点烟草味,成了一把最钝的刀。
良久,只听见他以极低的声音说:“我还等得到你吗?”
之宜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心酸,铺天盖地奔涌上来。他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
那他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她会再次遇见他?为什么她胃息肉了他要从美国不顾一切地回来?为什么他今天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觉得一切混乱万分,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她轻轻别过头去,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脖颈上,微微有些粗重。虽然喝了酒,可他身上还是清冽的味道,并没有像寻常烂醉如泥的人那般,一身的腌臜气。
之宜有一瞬间的恍惚,不过下一秒,就推开了他。
沈与续怔怔地望着她。
之宜微微仰着脸,回避着他的目光。她又看了一眼时间,很冷静地说:“你如果现在就走,还赶得上最后一班地铁。”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很好看,眼角飞扬,和着几分温雅。如今带着醉意,眼底是一圈迷蒙的灯影和一个小小的她。
她不再理他,径自输入密码,把门关上。
走到三楼她终究是忍不住,从楼道的窗口往下面望。楼旁栽着的树枝桠横斜,遮挡住了半边的视线。四周安静得吓人,她就在树枝的缝隙之间远远望着他。他并没有走,只是站在原地,由着路灯暖黄的光裹了满身,斜斜地、从容着剪下一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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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快大结局倒计时啦。更新时间有小调整哦,会比前几天晚一点,大概是下午5-7点之间。比心!给大家鞠个躬!
 
第四十三章
 
舒明宇本来约她周一下了班去打羽毛球,可是周一一早她就收到了他的信息,说是周末的时候把手腕扭伤了,可能暂时无法一起了。
她回完信息,本打算接着处理工作,就看见群里新发的通知。
——为提高员工工作效率与工作成效,自今日起,公司内部禁止办公室恋情。
几个新来的同事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聚在了一起,聊的自然离不开这件事。Amy是整个部门里消息最灵通又最没有架子的人了,因此新人都爱围着她问这问那。筱华拿筷子扒拉着白菜,十分好奇地问:“是不是有谁秀恩爱太明目张胆了,让哪一位高层吃了狗粮啊?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突然,这就明令禁止了?”
坐她旁边的同事“噗”了一声,很鄙夷地说:“敢让高层吃狗粮吃到要禁止办公室恋情的,估计尺度大到离离职也不远了吧?”
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悄咪咪地说:“会不会是舒经理?他今天可没来上班。”
然后马上很正经地举起筷子:“我没有讨论个人私事哦,谁举报谁是狗!”
“不是舒经理。”Amy发话了,“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舒经理没来上班是因为,周日的时候沈总约他打球,乒乓球羽毛球桌球网球排球都统统打了一遍,第二天舒经理就没来上班了。”
筱华很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可能是声音有点大,引来了对桌人的频频侧目,她赶快压低了声音,往边上看了看,还是忍不住又问:“那沈总呢?”
“要不怎么说已婚男人胜负心重呢?我听Nancy说,沈总今儿意气风发来上班了,那精神头儿,满面春风,哪像是打了一天各种球的人。”
“Nancy?我听说沈总助理不都男的么?”
Amy“啧”了一声,看了一眼之宜:“就上回来给Clara送花的那个,是林总的秘书。”
之宜原本在出神,低头认真戳着自己碗里的肉,猛然听到Amy叫她,蓦地抬起头来应着,“啊?对,我记得,好像是叫Nancy。”
筱华才不管什么Nancy不Nancy,她听见舒明宇就两眼放光,拿手肘支了支闷闷吃饭的之宜,“上次电梯口跟你说话那个,是舒经理吧?”
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之宜放下筷子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季知明。
“抱歉,我去接个电话。”她忽然有点感谢季知明,匆匆收拾好餐盘,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还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口气,十分快活地喊了一声“姐妹”,紧接着问:“吃了吗?”
“吃过了。”
季总按捺着兴奋揣摩了一下措辞,毫不犹豫地问:“和谁吃的?”
之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季知明的意思好像她应该和谁在一起吃饭才对?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和同事,在食堂。”
季知明觉得很不对劲,按照故事的发展方向,今天她不应该在食堂吃饭啊。不过下一秒他又陷入了深深的鄙夷当中去,呵,当初某人还看不起自己呢,到现在实战演练,某人还不是一样的怂一样的菜!
这么一想,季知明的心情就好了很多。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拨弄着办公桌上的小多肉,觉得真是通体舒畅。不过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刺探一下敌情,于是很委婉地问:“姐们,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如果我能知道的话?”他试探性地、很小心地说:“或者你需要一个像季知明这样的智勇双全的参谋呢?”
之宜被他逗笑了,季知明拉红线这个爱好她还是头一天发现,她说不是,“是高中的同桌,那天早上碰巧遇见了,于是晚上一起去吃饭。”
“季总,”她笑了,“HS现在禁止办公室恋情。”
“禁止办公室恋情?”季知明很不可思议地怪叫。
“今天刚下的通知。”
所以她的意思就是,谢谢了季参谋,不过她和舒明宇之间不会也不能是那样的关系。
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季知明,就是一瞬间的冲动,她不知道这一点点冲动来自哪里,反正她就是这么做了。
这是让谁放心呢?也许是让自己放心,不过绝对不是季知明。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啊。”季总沉默了好半晌,才狠狠地发出赞叹。
“啊?”
“没什么。”季知明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与她分享他上一秒下的决定:“既然本公司的不行,不是你们公司的总行了吧。”
之宜还是没弄明白他想说什么,还在揣摩的间隙,就听见那位季总很自信很快乐地说:“听好了姐妹,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了。”
然后接着补充了一句:“今天下班之后,我在HS门口等你,我们一起去吃晚餐,不见不散。”
电话挂掉,季知明百无聊赖,打开通讯录,给沈与续打电话。
他今天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接电话的声音都是光风霁月,清清朗朗。
“什么事?”
“什么事?”季知明冷笑了一声,十分欠揍地说:“你猜啊。”
“如果你是来找我浪费时间,恕不奉陪。”
季知明心想成,你高傲,你现在接着高傲。他不打算兜圈子了,对这种人就要开门见山打蛇打七寸,他于是直接说:“我晚上约了之宜吃饭,你别从中作梗,让她们部门加班。”
“你请她吃饭干什么?”
季总冷笑了一下,很不屑地说:“因为你不行啊!你不行那我就上了,我要追她啊,追人不得先从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开始培养感情么?算了,跟你说这么多你也不懂,你这个loser。”
不过电话那头那个男人好像丝毫没有被激怒,他还是那么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只是在文件上签字的笔顿了一顿,随后人畜无害地笑着,客观地对这个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人陈述事实:“或许,你不介意与程序先生、舒明宇先生交流一下经验。”
“追求爱情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季知明很骄傲地说。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真爽,真是长出了一口恶气!这种无法挽狂澜于既倒的无力感,上回他是狠狠体验了一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嘿!谁不会啊!
季总很凄凉,他想起那阵子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之宜给他交了辞呈,紧接着,沈与续的辞呈也摆在他面前。
那天刚刚开完一个越洋会议,他累惨了,正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找老干妈来解馋,就看见沈与续敲了敲门,徐徐地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徐徐的把一个信封放在了他的面前。
“辞职?不会吧哥们!”季知明定睛看了看,发出怪叫,麻溜把信封拆开,一张薄薄的A4纸出现在他的面前,中间赫然写着两个大字——辞呈。
季总差点要栽到地上去。
而那个要辞职的男人只是挑了挑眉,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在他对面坐下,十分平稳地说:“我见过老头子了,在美国。”
“啊?”季知明叫出了第一声。
“他让我回去。”
“缺德!”一时冲动,季总头一回没教养地骂了句。不过他觉得有其父必没有其子,在这一点上他对沈与续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他露出一个了然而殷切的笑:“你一定不会回去的,是不是?”
沈与续很认真地看着他,“老头子老了。”
“啊?”季知明叫出了第二声。
他直起身来,径自做了决定:“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老头子需要见到他孙子,我也需要见到我老婆。”
“啊?”季知明叫出了第三声。
“所以,”他笑得温良,伸手把信封再往前递了递,“季总,这是我的辞呈。”
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季知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眼见着他拿着钥匙,把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打开,好家伙,一排排老干妈赫然在目。
季知明觉得很不理解,“你不是不吃辣的吗?”
正在收拾东西的男人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是吗?我很爱吃,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向来自诩聪明的季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奇妙了,他有些不明所以,这种不明所以一直持续到之宜开始找工作。他期间也帮她参谋过,可是泰光、致远她居然都不投,他纳了闷了,直到她给他打电话,说收到了HS的offer,问是不是他帮忙投的,他才堪堪然反应过来,这背后是哪个狗男人捣的鬼。
他当即就忍不住问候了一下那位败类。
不过毕竟是看着他追老婆的兄弟,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季知明还是暂且把这黑锅给背下了。他挂完之宜的电话之后马上打给沈与续,“不对啊,泰光、致远、长启,都是很好的公司,为什么她没去?”
“她不会去的。”沈与续含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我提前打过预防针了。”
他当然也不会做找关系那样徇私的事,徇私不是徇在这上面。那天随口和她提一提,只是把选择圈缩小一点而已。他也知道他提的她都不会去的,但是没想到华晟她都不投,那么就只好劳动H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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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季总:hetui!
 
第四十四章
 
那天面试的时候,其实面试官的电话一直通着他的手机。他把下午所有的行程都取消了,初春的午后,还带着些寒意,他就坐在办公桌后,在暖煦的阳光下听着她的声音。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温热,仿佛在旅途劳顿之后总算是有了归依。就好像一个在黑夜大雪中独行的人看见了不远处木屋的灯火,他相信那里面一定有壁炉与热汤,棉被松软,烛火明亮。
这声音他在异国他乡不知多少次回想起,在斯塔万格漫长的冬夜,在普罗旺斯的日暮黄昏,在哥本哈根的海滨。
他原本想通过旅行来遗忘,可是走着走着,他发觉自己无法遗忘,甚至深爱。
他还记得让面试官问的问题,最后一个是关于付出与回报的关系。他其实曾有一段时间很期待她的回答,不过当面试官真正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答案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爱着她,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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