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青见状，躺了下来，手臂放平，不需要他调解，顾芷晓主动往上挪，枕在他手上。顾芷晓的头发蹭到他的下巴。
江离青低下头，闻到了发间的桃子香。
淡淡的，稳着他的心，弱着他的呼吸。
江离青去厨房时，顾芷晓已经把早点都拿到了餐桌上，摆着筷子，看到他，对他招了招手。他走过去，坐在顾芷晓对面。
江离青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顾芷晓，心里居然还在纠结昨晚萧铭声的话，他低下头嗤笑一声。
顾芷晓夹烧麦时，看到江离青在笑，问：“怎么了？”江离青看向她，顾芷晓看着江离青有些茫然，说，“我看你刚刚在笑，以为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没有。”
顾芷晓点点头，把烧麦放进醋碟里蘸着。
江离青看着碗里的菜粥，耳边突然响起那天教学楼楼梯口顾芷晓对他说的话。
——说不说归我，出不出现在你；
江离青捏紧勺柄。
与其自我猜测，自我挑拨关系，不如坦坦荡荡地问出来。
问不问归他，说不说在她。
抬起头看向顾芷晓，直白的挑问还是变成了旁敲侧击：“想去看斗兽场吗？”
“什么斗兽场？”顾芷晓吃着勺里的粥。
“昨晚走之前你和徐立夏聊到了斗兽场。若是想看等你端午放假了我们去看看。”
顾芷晓回忆了下，说：“不是，那是我唬他的说辞。”
“他欺负你了？”
“没有。”
“那怎么要唬他？”
顾芷晓把勺放回碗里：“我们在讨论从眼睛里看出喜怒哀乐是好是坏，观点不一致，他可能觉得我太纯真了吧，我就唬他说我骨子里是血腥的，说上历史课时我最喜欢古罗马世纪，因为有斗兽场。不过他居然没被我唬住！”说着拿起勺子舀粥，语气有些遗憾，“还挺遗憾的。”
“他看恐怖片长大的。”
“这样啊……”顾芷晓双手捧脸，“怪不得呢。”
“都起来啦。”芳妈散完步回来，看到他们正在吃饭，说，“昨天肯定晚睡了吧？”
“周末日常嘛。”
芳妈笑着指了指顾芷晓，她吐了下舌头，看到芳妈菜篮掉出来的菜叶子，问：“这是什么菜？”
“荠菜。你不是说想吃荠菜馄饨，我今天去超市看到就顺手买了，正好你和江先生又都在家。”
顾芷晓开心地环住芳妈的腰：“芳妈，你也太好了。我爱你！”
“你这孩子……”芳妈被逗得笑容满面，“你们继续吃，我去处理下菜，中午吃馄饨。”
“好。”
顾芷晓松开手，继续吃着早饭，江离青的兴致也回来了。
吃完早饭，顾芷晓待在厨房看芳妈调馅，她试味，无差事的江离青就先回了卧室，看看有没有公事。他按了两下手机没亮，才想起昨天把它关机了。
长按了几秒，等亮起来放在一旁，躺在床上。听到消息声音后把手机拿过来，看到除了肖毅的消息外，还有徐立夏的。
——你怎么关机了，我还没和你讲呢；
隔了半小时，徐立夏妥协了。
——算了算了，我让开洋把那段视频调出来了，你看看；
——真的，弟妹太飒，绝对是个稀罕的弟妹；
——我觉得那件事她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现在，要让弟妹爱上你。亡羊补牢，为期不晚嘛；
——不懂怎么追求，可以问问我们啊，绝对不敲诈你，欢迎来咨询；
江离青皱眉滑到最下面。是一段视频，画面上是顾芷晓和江燎鸣对立而战。
点开，顾芷晓一句「您打错人了」清晰地进入他的耳朵，和视频里那些人的表情一样，他诧异震惊。
江离青坐起来，把视频重新点开。
短短几分钟的视频，江离青来回反复听。听顾芷晓抵百人为他鸣不平，看顾芷晓为他几乎把身体对折鞠躬道歉。
他没有为顾芷晓替他质问江燎鸣而觉得开心，没有为顾芷晓为他孤军奋战而感到荣幸。
他在意的是顾芷晓那一圈的道歉，在意的是顾芷晓在他们面前的自毁。
那一声声歉意钻进江离青的心里，绞着他的心脏。
他在愧疚。在后悔……
当时若是不怕在握上顾芷晓手时她会嫌弃会甩开，把她带走，就不会让她陷于这样的境地。
在结婚前，江离青自以为可以圆她的梦，不计后果的闯入她平静的生活。
他只是单纯地想给她的生活镀上一层无忧无虑的保护膜，让她可以彻底的只为自己而活，单纯的做她万千退路中的一条。
真是可笑，他江离青做事什么时候只考虑单纯两个字。
细细想来，他这条退路，竟是个死胡同。砌得密实的墙，是他可笑的身份。
他不自知，还自以安全地把她拉进来。
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自以为顾芷晓需要。
可她需要吗？
她不需要每月十万的家庭开销，不需要这偌大的别墅，更不需要昂贵的礼服。
这对于顾芷晓来说不是梦想成真，是箍手箍脚的枷锁，是喘不过气的高墙。
他有想过顾芷晓喜不喜欢，但幼时无意听到的话一遍遍回响在他耳畔，像是在告诉他：我亲口说的，怎么会有假。不要犹豫，照着最高标准执行下去。
是啊，她亲口说的梦，怎么会有假。
是啊，不会有假。
那是她十六岁的梦。
不幸的是。
他在她二十八岁才实现。
他忽略了十二年的时间，强制地把十六岁的顾芷晓的思维完好无损地复制到二十八岁的顾芷晓身上。
他把她们合二为一，又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是她想的。他把十二年当做钟摆，摇晃间，只催眠了自我。
江离青把视频关掉，走到楼下，厨房依旧火热。
他突然怯弱地不敢走向顾芷晓。
已经成长为聪睿冷静的她，会不会一眼就看出他君子皮囊下的小人心思。
看穿后，是转身离开？还是站在一侧看着他上蹿下跳为她表演节目？
可笑极了。
他竟然希望她选择第二种。
只要在她身边。
小丑。无赖。小人……
多卑微低贱的身份他都不在乎。
他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明明，他们还没交集时，他想要的不过是天气晴朗的某天，他能远远看上她一眼。
他这条阴险狡诈的毒蛇，竟也开始贪心成欲，想把顾芷晓这头干净欢乐的羔羊收入肚中。
“哎，你下来了。”顾芷晓手里拿着馄饨皮，脸两侧沾着面粉，对他笑着，“要一起包馄饨吗？可好玩了。”
江离青看着顾芷晓的脸，脚下生出了逃跑的意味：“我不会。”
“我可以教你，我已经出师了，现在包的可严实了。”江离青犹豫地没有回应，顾芷晓想了想说，“不对，你应该有公事要处理。那你快先去忙，等馄饨煮好了我叫你。”
顾芷晓说完，拿起勺子舀馅堆在皮中心，放下勺子，食指沾着旁边的清水滑过皮一侧，然后三折黏合，左右两侧的皮对折覆盖在馅料上，把叠合的地方轻轻捏下，一个馄饨就包好了。
江离青踌躇了很久，还是走了上去。提着一把椅子，放在顾芷晓身边，拿起馄饨皮，问：“顾老师，可以教我吗？”
“好啊。”
顾芷晓放下手里的皮，拿起勺子舀了点馅料放在他馄饨皮上，在他手上慢慢演示，边操作边说。
江离青看着认真的顾芷晓。
他想……
既然错误已经犯下，那他就把十六岁的顾芷晓放在身后，去了解去庇佑现在二十九岁的顾芷晓。
他本来就是个小人，那就一直是吧。
就当顾芷晓的小人，把她据为己有。
她可以继续无拘无束，但累了，只能回到他身边。
用法律桎梏她的道德，履行她的责任。
第30章
江离青打开家门看到客厅还亮着，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走进去，发现顾芷晓正平躺在沙贰
江离青打开家门看到客厅还亮着，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走进去，发现顾芷晓正平躺在沙发上，翘着脚，嘴上叼着一支笔，满面愁容。
他走过去坐下问：“怎么还没睡了？”
顾芷晓看到出差回来的江离青，有点惊喜，拿下笔坐起来：“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事情处理得快，随市我也不熟，就提早回来了。”
顾芷晓点点头。
江离青把拎在手里的盒子放在桌上，顾芷晓看到那个熟悉的包装盒，眼神露出欣喜，问：“糖猫家的泡芙？”
“嗯，想着你喜欢吃，就买了。”
顾芷晓边把盒子拆开边说：“麻烦你了。”
“没事，随市就在禾市旁边，去一趟很快。”
顾芷晓拿起一个，另只手在下面张开接着碎屑，小心地咬着。
“我顺路还去了一趟家里。”
顾芷晓舔了下嘴唇上沾到的奶油：“我家吗？”
江离青点了点头：“没和你说就去了，别生气。”
顾芷晓摇了摇头：“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去看了才好，不然我爸妈总担心我，但又不好意思打扰我，每周就来一个电话聊不上几句就挂了。你去看他们，他们才真的放心。他们是不是左一句我右一句我？”
“嗯。问你三餐，问你穿衣，问你身体。”
顾芷晓看向江离青：“那你怎么回的？”
“说你一切都好。”
顾芷晓竖了个大拇指。
江离青笑着揉着顾芷晓的头。
那天之后，江离青面对顾芷晓抛弃了大半的谨小慎微。这一礼拜，在不触碰约法三章底线的前提下，把他们的距离一点点拉进。
江离青看着顾芷晓放在茶几上的电脑，文档上的竖标不断跳动在「哲学」两个字后面，问：“是在备课吗？”
“我宁愿备课。学校让我写篇论文。”说完顾芷晓一口把泡芙塞进嘴里。
“交流……”江离青皱了下眉，“也要写论文？”
顾芷晓摇了摇头：“暨阳的工作。院长说最近有个学术讨论，让我赶紧写一篇论文。要命的是，周日的活动，她一个小时前才告诉我。”
“今天不是已经周五了。”
“对啊……”顾芷晓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但凡早两个小时，我还能去学校图书馆借几本书。现在，既没时间又没资料参考。”
“以前写得论文不行？”
顾芷晓苦笑一声：“院长说都是过去的东西，没有讨论的意义。”
“他知道你发表的所有的论文吗？”
顾芷晓点了点头：“看完还和我讨论哪里缺了点深度。啊——”
顾芷晓越想越气，低低哀嚎了一声，“气死了，我的周末啊。”
“要不去书房看看？”
“书房？”顾芷晓问，“楼上？你的书房有哲学类的书？”
江离青侧过身，看着顾芷晓，认真地阐述：“首先纠正一点，是我们的书房。其次，有，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
顾芷晓抿着唇傻笑：“那我们去看看吧。”
“去之前需要先答应我一点。”
江离青的话截住起身走掉的顾芷晓，她转过身，问：“什么？”
江离青站起来：“不管有没有用，都要去睡觉。醒了我送你去学校或者市图书馆。”
“好。”
顾芷晓跟着江离青去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门装了指纹密码锁，顾芷晓有一次无聊想进去找书看，看到这个级别的防护措施就没再走到这扇门前。
“之前忘记告诉你了，密码是210109。这个密码锁有新的指纹敷上去它会自动记录。所以按一次的密码就好。”
顾芷晓明白地点头，把刚才江离青报的数字一个个在键盘上按下。
有齿轮转动的声音，很轻，但现在很安静，所以听的真切。
门自动弹开，顾芷晓走进去，看着里面的布局，惊叹了一声。
落地的书柜规整有序，中间的书柜是沙漏型，区分左右两侧，墙上凿出一定的厚度用作书柜。整个书房放置的书本目测大概有上百本。
江离青从中间指向右侧第三个，说：“这三个柜子都是，慢慢看。”
“这么多。”
顾芷晓惊叹于江离青对她这门学科的收藏量，好奇地走过去。
“嗯，有段时间突然很想了解。”江离青跟在顾芷晓身后走向的第三个立柜，“这柜子都是六七年前的书，中间柜子是今年的。”
“好。”
顾芷晓看了看那些书。她以为江离青只是突然感兴趣，会买一些入门级的书本，但看看那些上了年纪的书，都是她读研时课外补给的资料。
抽了两三本，又走向另外两个书柜。
比起之前确实很新，但都是很有分量的编撰者。
此时此刻，顾芷晓更惊讶于江离青对这门学科的了解，说不定和她不分伯仲。
这些书，除了研究本学科的人，外人很少能看进去。一是无法理解，二是枯燥无味，三是没那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