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鹏把钱拿到手以后,仍然有些不放心,跟媳妇说“这事我总觉着做的有点不对劲儿!”
小厉害眼睛一翻,“瞅你那德行!去了咱那一百块钱押金,老德子前后就算给咱拿出来一千四,对吧?”
“对呀!”
“那要去了以前的欠账呢?”
“以前啥账?”
“你瞅你那脑袋吧,老大不是欠你输赢帐四百吗?老德子拉咱的房木,一千块钱到现在也没给,这一下子不全顶回来了嘛!他一分钱省下,咱一分钱也没多赚,咋样?你学去吧!”
“你,你忒损了!”
小厉害撇了撇嘴,“哼,想占我便宜,错翻眼皮!”
小厉害不无骄傲,周玉鹏自愧不如。
周玉鹏正愁着去沈阳给虎柱子看癫痫病没钱呢,这回妥了,正好拿这钱上沈阳去给虎柱子看病,还省着大伙怀疑了,临走之前,这两口子各揣心腹事,周玉鹏去看母亲,小厉害趁周玉鹏不在,便悄悄的去找三聋子。
周玉鹏临走,给十五婶儿扔下几个钱,并且一再嘱咐她,别上三聋子那屋买东西,你去买东西,他不好意思要钱,吃人家嘴短,万一惹出什么闲话,好说不好听,现在人家有钱了,咱别和人家走得太近,好像咱见钱眼开似的。
十五婶儿说,这话你跟你媳妇说去,你妈可不是那图小利的人。
其实十五婶儿现在的心里啥都明白,小厉害为啥对自己这么好?那是冲着三聋子去的,她不是图小利,她是想占大便宜呀!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给三聋子找这份麻烦!
可小厉害仍然不死心,她趁着周玉鹏没在家,贪黑跑到三聋子那去了。
三聋子正在屋里数钱呢,听见外面有动静,急忙把钱匣子藏了起来。
小厉害进屋说:“藏啥!我还能抢是咋的!”
“抢啥,一脚踢不倒俩钱儿,至于吗?老二家!你来有事儿呀?”
“有事也没办明白,不好意思了!都怨那死老大,办事儿秃噜反正的!”
“谁也不怨,还是没那个缘分。”
“你别着急,有机会我再帮你……”
“拉倒吧,你不帮还好点!”
“你也是,不会主动点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求,她能到手吗?”
“还求啥,我看你们家老太太是铁了心了!”
“呀妈呀!烈火炼真金,铁棒磨成针,现在你有的是钱,你得磨呀!”
“我搁钱磨呀?”
“那是呗!你舍不出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舍得舍得嘛!呀!那挂面是新进的吧?多少钱一纸儿?”
“你想吃呀?”
“嗯,多少年没吃这玩意儿了。”
“想吃你就拿两纸儿,啥钱不钱的。”
“不好意思,那不是让你破费了吗?”
“你连孩子都舍出去了,我能在乎两纸儿挂面吗?”
“嘻嘻嘻嘻,三哥你真逗,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厉害拿着两纸儿挂面美滋滋的走了。三聋子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十五老太太,这日子不好过呀!”
三聋子这次回来,小厉害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咋回事儿,三聋子是一清二楚,不就是看他有钱了嘛!钱这东西谁都稀罕,可君子爱财,也得取之有道啊!靠歪门邪道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最近,王永德家老三和三媳妇下晚儿也睡不着觉,尤其是老三一个劲儿说闹心,也都是因为钱。
三媳妇问他:“这咋又闹心了呢?”
老三呼地一下子做坐起来说:“这日子过得不奔劲!大哥说买房子这又不买了,大嫂跑了,整俩钱又让大哥拿棒子削出去了!老四工作丢了不说,还得订婚说媳妇,咋整啊?”
“呀!你可别整这出!爸都够上火的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要再耍毛驴子脾气,那不火上浇油吗?”
“我耍啥脾气?我是着急!现在种地都包产到户了,咱家可好,还搞‘大帮哄’呢!”
三媳妇突然眼睛一亮,“要不咱先上冯老万那抓点儿鸡崽子养着?跟爸说说,算咱小份子的!”
“要养鸡还不如上你妈那养去了!你们家前院那现成的鸡房子都闲着呢!”
“行是行,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咱能走吗?那让老人得多伤心哪!”
“也是。”
老三瞅瞅媳妇笑了,“还是我媳妇懂事儿,不怪爸总夸你!”
“就是比你强!一上来那驴脾气不管不顾的!”
“媳妇!你说要养那么几个鸡崽子就不如养大牛了!”
“养牛?你有钱哪?”
“咱不还有小份子钱呢嘛!”
“你想干啥呀?”
“我想买大牛!”
他突然想起来了,“哎!咱家那大牛爸不说要卖吗?那可是带了犊的大母牛啊!”
“亏你说得出口!爸现在急等着用钱,你有钱不说拿出来帮一把,还要买牛,你趁火打劫呢?”
老三一拍脑袋,“咱不买,爸也得卖给别人!正好爸还欠你的钱,你再给他张罗点,这大牛不就归咱小份子了吗?”
“这好吗?”
老三:“父子爷们儿,有啥不好的!就这么办了!闭灯睡觉!”
王永德是真稀罕这头牛啊!能干活不说,腰型还好,让他伺候的毛管锃亮!眼下这牛揣了犊,都说乳牛下乳牛,三年五个头,万一要揣个乳牛,它这肚子可真就成了小银行了?可眼下遇到坎儿了,也就这点儿指项了,再咋舍不得卖也得卖呀!
王永德挟着一梱草进了牛棚,又给牛加了点儿料,稀罕八叉地摩挲着牛身上的毛,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永德妻知道丈夫的难处,老四被学校解雇的事一直没敢和他说,可这又涉及老四的婚事,她自己又拿不准主意,不得不和王永德照本实发。
“老头子,老四被学校解雇了,这事你知道吗?”
“我猜着了。”
“你……”
“这几天我就觉着不对劲儿!学校刚开学,咋能又放假呢?”
“咳!孩子是怕你上火,没敢告诉你。”
王永德一拍脑门儿,“哎呀!这糟心的事儿咋都赶一块儿来了呢!老四工作一没,这婚事是成葫芦瘪葫芦就不好说了!”
“要不这事儿先别嚷嚷?”
“雪里埋孩儿,能埋几天,早晚不得露嘛!”
“那你说咋办?”
“赶紧过礼!想啥法也把彩礼过了!”
“你有啥法可想的?”
“卖大牛!”
永德妻一惊,“啥,你真要卖牛?那不败家呢嘛!”
“顾不了那么啦!”
这时候老三闻声从下屋出来,凑到王永德跟前说:“爸!别卖牛了,你儿媳妇说了,我们小份子还有几个钱,在她妈那呢,过两天儿给你取来!”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三媳妇开事儿!这些年你们那钱,爸没少花呀!不怕的,爸都记着呢!实在给不上,这牛就归你们小份子了!”
老三等的就是这句话。
“行!给上给不上也就这么的吧!”
第17章
王永德两口子因为老四丢了工作,怕婚事生变,整天愁眉苦脸。这事儿却把二肥子乐的够呛,一天有事没事的往老王家跑。
这天,永德妻正在院里洗衣服呢,二肥子进来了。
“大娘,我四哥回来了?”
“嗯,上大队打电话去了,有事儿呀?”
“没啥事儿。”
她见永德妻一个人吃力地拧着洗好的衣服急忙走到永德妻身边献殷勤地:“来,我帮你!”她撸胳膊挽袖子跟永德妻拧起了衣服。
“大娘,我四哥那对象谈妥了吗?”
“还那么撂着呢,前些日子因为买衣服差点没黄了,这不周玉鹏又费劲巴力地给说合好了。”
二肥子故意投石问路,“那,多咱结婚呀?”
“结啥婚,彩礼还没过齐呢!”
“这人咋那样呢!找对象主要看的是人,人要不行,你给我过多少彩礼我也不干呀!”
“都像你这样就好啦!”
“是嘛,那赶明个我给你当儿媳妇呗!我一个钱也不要!”
这句话虽说是笑话,也是二肥子的心里话。
永德妻抬头端详着二肥子,会心地笑了。
二肥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永德妻说:“话是那么说,可娶谁家姑娘不得花钱哪,现在大娘还真是就差钱!这不,你大哥又把虎柱子打了,这一棒子又削出去一千五!要不是你爹从中间说和,还不定得多少呢!”
二肥子挺吃惊,“啊!有些事儿?还是我爹给说和的?”
“是呀,这不周玉鹏两口子领虎柱子上沈阳去看去了嘛。”
“不对呀,我听我十五奶说,他们虎柱子上沈阳看的是老病,癫痫!”
“是吗?”
“是呀!我十五奶亲口跟我说的。”
原来这十五老太太不知底细,无意中给说漏了。
这时候老四进院了,“妈!我给我老姑打电话了,我大嫂在他们那呢!”
“是吗?没说啥时候回来呀?”
“说呆几天跟我老姑一起回来。”
大媳妇儿有了音信,永德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给周玉鹏他们拿的那个钱,等他们回来再说呗,就算要不回来也没招,毕竟是老大动手打了人家。
人要不顺茬,喝水都塞牙,老王家这事儿一个接着一个,摁下葫芦瓢又起来了。
老大那帮孩子出去挖菜抠了八吵吵家土豆子,大丫他们挎着菜筐刚进院,八吵吵就找上门来了。
“他妈的,有人养活没人教育,绕哪祸害人!啥玩艺呢!”
孩子们面面相觑,你着我,我看着他,永德妻一瞅她们那样就知道是又犯错误了。
“这帮小冤家,这又给我惹啥祸啦?”
“你们这是什么孩子,跑我们土豆地罢园去啦?这不是祸害人吗!”
“他八叔,孩子们那筐里是野菜,哪儿有土豆呀?”
“野菜!你看看那野菜底下是啥?”
他抢下孩子们手里的筐往地下一倒,筐底下的土豆散落了一地。
永德妻气得直咬牙,“这帮死丫崽子!”
她抄起一个扫帚疙瘩就要打孩子,“我叫你们绕哪儿给我惹事儿!”。
孩子们围到老四直转,“四叔!四叔!”
老四说:“去吧,去吧,以后不许干这事儿,外边玩去吧!”
孩子们一窝蜂似地跑了,险些和担水进院的老大撞在一起。
“这又咋的了?”
“你那帮丫崽子偷你八叔家土豆子啦!”
老大满不在乎,“吃点儿吃点呗,一个屯子住着,要几个你还不给呀。”
八吵吵说:“那可两码事儿,我说老大,你也忒‘爷胎’啦,一回来就让大伙‘份养活’!”
老大嘻皮笑脸地,“嘻嘻,搞点赞助呗。”
“我看你是惯瘾儿了!年年一根垅苞米不种,到秋天可当院子晒苞米,偷苞米你也不会偷,尽顺着垅沟劈,再干这事儿你横着垅掰,别可一家祸害,让大伙都摊点儿!”
老大想了想,“嗯!你别说,下回这事儿还真得注点意。”
老四不爱听,“大哥,你咋这么不要志气呢?”
老大脖子一梗,“我咋不要志气,我孩子多也是为国家多做贡献!”
“没听说过,你超生还为国家多做贡献啦?”
“那咋的?不多做贡献我年年往上边交钱,你咋不交呢?”
八吵吵说:“你交的那是罚款。”
“别管啥款,它不也入国库了嘛!”
“行了,大哥!别讲歪理了,快把土豆子给八叔送回去吧。”
“不用啦,给我个塑料袋,我自个兜回去得了。”
八吵吵蹲在地上捡土豆,二肥子挂不住劲了,在一旁嗔怪他说:“爹,你那是干啥呢?不嫌砢碜哪?”
“我又没拿别人家东西,我砢碜啥?这是咱家的土豆子!”
“你放那吧,几个土豆,啥好玩艺儿。”
永德妻递给八吵吵一个塑料袋,“别的,拿回去吧!”
二肥子说:“拿啥,大婶儿,吃还吃不着咋的。”
老大说:“你瞅瞅,还是人家二肥子说话受听。”
八吵吵犹豫了一会儿:“行啊,今个又算八叔我赞助你了!”
八吵吵说完话转身往外走,二肥子脚跟脚的追了出去。
“爹!你等一会儿!”
“啥事儿呀?”
“周玉鹏他们家虎柱子看病的事儿是你给说和的?”
“是呀,咋的了?”
“他那抽风的病是老大给打的吗?”
“那可不是咋的!没打前儿人家也没抽啊!”
“那我十五奶咋说是老病呢?”
“啥?老病?”
“啊!羊角风!”
“行了!你别吵吵了,就当不知道得了!”
“当不知道能行吗!老周家讹人家的钱你得想法给要回来!”
“凭啥我要啊?”
“不是你给说合的吗?你不要谁要?”
“吃进去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呀!尽操那用不着的心!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
“可这事儿跟你有关系!你帮狗吃食儿!”
“我哪知道虎柱子有抽风的毛病啊!讹他也不多!那王老大也不是什么好鸟!你不用帮他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