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用人让,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就灌。
“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瓶,喝完了嘴巴一抹索说:“酒这玩意儿真好!这回行了,我也喝多了,咱俩拉平了。?”
“老大!你要干啥?”
“不干啥,房子不买了,你不得把那定金给我退回来呀!”
小厉害捅了老大一下,“那定金不是你二叔替你拿的吗?”
“我二叔凭啥替我拿呀?,他拿的是啥钱哪?”
“那不是你该交的定金吗!”
“我该交的定金凭啥他给我拿呀?啊,我买你的房子,你替我拿定金,让大伙听听,那还叫定金吗?”
小厉害跟他咋说也说不清楚,“行了行了,这事儿你媳妇经手,我跟你说不明白!”
“跟谁你也说不明白,痛快把定金给我退回来得了!”
周玉鹏说,“你小子别胡搅蛮缠,那钱本来就是我借给你们的,凭啥给你退回去?”
“借给我们的?有啥凭证?”
“这……”
“这咋的?掏钱吧,我这儿可有文书!”
小厉害不情愿,“你这不是跑这讹人来了吗?”
“我讹人?那咱们上屯中找人评评理,是你赖账,还是我讹人。”
“爱找谁找谁,这钱说啥也不能给你!”
“你不给更好,我正愁着没房住呢!”
“你敢!”
“你要这么说,我今天就搬家!”
说完话,老大吵吵巴火就往外走。周玉鹏这时候也觉景了,媳妇儿拐这么些弯儿是没安好心哪,这事要张扬出去,我丢不起那人哪!想到这,他这火呼一下就上来了:“给钱!给钱!快点把钱给他吧!我可跟你丢不起这人哪!”
小厉害死逼无奈,十分不情愿地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块钱,递给了老大:“给,拿去买纸烧吧!谁要赖我这钱他不得好死!”
老大接过钱嬉皮笑脸说:“好死?好死也不如赖活着,再不济我也不能使圈弄套糊弄自己妈!”
说完,他仰脸朝天的哼着小调曲儿走了。
这时候周玉坤在旁边看明白了,冲着十五婶儿说:“妈!咋样?我说这里有景吧!你还拿她当好人呢!”
十五婶儿再怎么糊涂这会儿也寻思过味来了。
“老二啊,你们两口子不应该呀,咋还拐弯抹角糊弄你妈呢?”
“我们……”
“你们这是安的啥心呢?”
“我……”
小厉害有话说不出来了。
十五婶儿这心凉半截呀,挣扎着从炕上起来要走。
周玉坤对妈讨好说:“妈,要不你先上我们那呆几天?”
“我谁家也不呆了,还回自己家!没一个好王八犊子!小来子!走!跟奶奶回家!”
小来子扶着十五婶儿踉踉跄跄地下了地。
周玉鹏过来劝她:“妈!妈!你,你要走也得吃完饭再走啊,你儿媳妇为你杀的小鸡你还没动筷呢!”
十五婶儿强忍着泪水说:“不吃!我怕那鸡骨头卡着!”
“那,那一会儿让虎柱子给你送去吧!”
“搁起你那好心吧!”
老太太执意要走,儿子、媳妇谁也留不住。
周玉鹏,周玉坤只好把妈送回老房子。
第14章
十五婶儿回到家,没等进院儿呢,就见房顶上的烟囱冒烟,她知道咋回事儿,就没让两个儿子进屋,直接打发他们回去了。
她走到房前推门一看,只见三聋子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往灶坑里添着柴火。
十五婶心头一热老泪扑苏,“老三哪!你这是干啥呢?”
“我怕这炕日子多不烧,潮啊,就过来给你添把柴火!”
“你咋知道我能回来呢?”
“我知道你早晚都得回来,这个家拴着你的心呢!”
“老三哪!你让我说啥好呢!”
“啥也不用说,快屋去吧!小来子,你们吃饭了吗?”
“我吃了,奶奶没吃。”
“那好,你等着!”他开门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三聋子隔着院墙叫出小来子,递给他两包方便面,“一会儿奶奶要饿了你给她用开水泡了吃,会不会?”
“会。”
“往后睡觉精神点儿,你奶奶要有啥事儿就出来叫我!听见没?”
“听见了!”
“我要听不见,你就敲这水筲!”
他指着挂在杖子上的水桶敲了几下。
“知道了!”
“去吧!屋去吧!一会儿别忘了给奶奶泡面!啊!”
“嗯。”
十五婶儿躺在自家炕头上,寻思起今天发生的事儿,这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啊,多半辈子守寡,什么苦没受过,这到老了,咋这么难呢?
老太太难过,周玉坤、周玉鹏心里也不是滋味,今天他俩这人算是丢尽了,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你埋怨我,我埋怨你。
“哥!你今个出的那叫啥事儿呀?我媳妇再不对,把妈接过来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儿呀!你哪能对她那样呢!妈还有病,自己回去,你能放心哪?”
“那不都是话赶话嘛!”
“啥叫话赶话呀!我还不知道你那心眼儿!”
“老二呀!也别怪我,你哥我也是真有难处啊!小顺子都多大了,瞪眼儿说不上媳妇,多愁人哪!”
“跟二肥子不都压婚了吗?”
“压啥婚,二肥子不同意。”
“还怪人家不同意呀!你瞅小顺子让你们惯的,都啥样了!”
“不就差这个吗!寻思好歹给他说个媳妇,兴许还能拴住他的心,要不我能答应他去给八吵吵当养老女婿吗!”
“那八吵吵啥态度啊?”
“八吵吵就认钱,一个劲儿地张罗着压婚!”
“那就压呗!”
“二肥子不吐口,这婚咋压呀?再说还没钱,我难哪!压婚吧,怕瞎钱,不压,这婚事黄了我还怕一辈子落埋怨!唉,如今养个儿子是真不容易呀!”
要说这人哪,都知道自己养儿不易,可有谁会去寻思寻思爹妈的难处呢?
十五婶儿回到家,这一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咋也睡不着。寻思自己年轻守寡,拉扯着三个孩子,她又当爹又当妈,家里外头靠她一个人,锄田抱垅,扒炕抹墙啥都得她一个人手到,日子过的不是今个缺吃,就是明个少烧。要是出去打柴禾,挖野菜,背上背着老二,怀里抱着小三儿,手里还得领着周玉坤。这个哭,那个叫,不是渴,就是饿。她一个寡妇家家的,难哪!就算浑身是铁,能捻几个钉啊?那时候自己成分高,屯中人大多都不敢靠前,也就是三聋子时不时的过来拉帮自己,要不咋活呀!现在好了,总算赶上好时候了,孩子们也都大了,可自己也老啦……
她闭上一双泪眼,脑海里全是三聋子,挥不去,抹不掉。
这时候,窗外又传来了死六歪子唱二人转的声音,委婉、苍凉。
“一呀更啊里呀,
月牙刚出来呀,
貂蝉美呀女呀,
走下楼来呀,
一搂罗裙,跪在了尘埃呀,
烧烧香啊,拜拜月呀,
烧烧香啊,拜拜月呀,
哎吆吆吆吆我说那个为呀,
那个为呀,
哎!为的那个恩和爱呀
……
听着听着,十五婶儿这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小来子见奶奶哭了,不知咋回事儿,“奶奶,你哭了?”
十五婶儿忙拭了一把老泪说:“奶奶没哭,你快睡吧!”
“奶奶你别难过,我长大挣钱养活你!”
“傻孩子!等你长大挣钱了,奶奶早没了!”
小来子也哭了,“奶奶!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
“好好,奶奶不死,奶奶还要等着看我的孙子娶妻生子当爹呢!”
小来子把头一晃,“我才不当爹呢!我就当孙子!”
连小来子都知道这个爹不好当啊,可我们有的人却心迷一窍,不明此理,自己一门心思的想当爹,要儿子,却从没考虑过自己这个儿子为爹做了些什么?王家老大王玉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王老大为了要儿子超生了四个丫头,到现在还不死心。看来他是不生儿子誓不罢休。他想的是养儿传宗,养儿防老,可他这个儿子究竟又给了爹妈什么呢?恐怕只有负担和苦恼。
老大的房子没买成,又因为周玉鹏给媳妇拿定金的事儿吵个没完没了,大媳妇的心被他伤透了。一寻思自己自从嫁给老大,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把个家都过没了,老大又这样,我还有啥奔头呢?在老大眼里,我还是个人吗?简直就是个牲口,下崽子的牲口,如果不生出个儿子,肯定是没完没了。不是女人不知道啊,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九死一生啊!一寻思这,她不敢往下想了,咋办呢?不离开他没好,可要离开他,又舍不得孩子,真是进退两难!行了,我不能就这么的,我得让他知道知道,给他长点记性!想到这,她牙一咬,心一横,趁着晚上大家熟睡之机,悄悄的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老大睁眼一看,媳妇没了,当时就傻眼了。四个丫头,最小的刚掐奶,一听妈没了,哭着喊着找妈。这下可乱套了,哪找去?满屯子都翻遍了,哪也没有。因为大媳妇是外乡人,附近没有亲戚,她能上哪去呢?没处去呀!能不能上老二家去了呢?不行,我得看看去。
老二家这几天也不消停。
这天晌午,二媳妇正在做午饭,老四抱着一些书籍、衣物回来了。进屋就找老二,见老二不在,等了一会儿又走了。
二媳妇问他干啥去,他说有应酬,不回来吃了!
二媳妇心寻思,真出息了,还有应酬了!
进屋见老四的东西摆了一柜盖,当时就不乐意了!
这是干啥呀?这么点儿小屋,啥都往家捣动,这日子还有个过吗!
二媳妇正墩葫芦摔马勺呢,老二领着蓓蓓回来了。
“这是又跟谁俩呀?”
“我能跟谁,我谁也惹不起!”
老二说:“你呀,越来越不像话了!老四没回来呢?”
“回来了,找你,你不在又走了。”
“走了,干啥去了?”
“我知道干啥去了,说是有应酬,不回来吃了!”
“应酬?”
老二拍一大腿,“八成是请校长吃饭?不行,我得去!你给我拿俩钱!”
二媳妇一听就急了,“他请校长吃饭,你管我要钱干啥呀?”
“他请校长,他有钱吗?”
“就你有钱哪?”
“你知道啥呀!现在学校要精简,校长都跟我念好几回话了可我约校长几次了,人家一直推脱,说没时间,这要真给你面子,我能不到场吗?再说,现在光凭吃一顿饭能办事儿吗?不得给人家买点啥呀!最起码也得买条好烟吧!”
“你就大包大揽吧!赶明个老王家的家你当!”
“那咋的,爸都那么大岁数了,大哥又不立事,哥几个就我有个正式工作,帮父母操点心不应该呀?”
二媳妇嘴一撇,“啧啧,别拿你那工作当回事儿了,挣一脚踢不到俩钱儿,都不如一个好庄稼人!自己觉着不错呢!”
“你不是就冲这工作嫁给我的吗?”
“那是我瞎眼了!”
“别磨叽了,快点拿钱吧!好媳妇,就这一回,行不行?”
二媳妇虽然脾气不好,可人情大道理她还懂得,啥钱该花,啥钱不该花,她也能分出个轻重缓急,所以老二一商量,她心里咋不乐意,这钱也得往出掏。老二接过钱,高兴的就像个小孩似的,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就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镇上小街不大,就那么一家像样的饭店。老二特意买了一条好烟,跑到饭店一看,老四正和一帮人在那吃饭呢。一问才知道,原来老四被学校辞了,一些要好的同学朋友在给他践行。
完了!老二闹了个马后炮儿,这肠子都悔青了!啥都白扯了,他恨自己行动晚了,没有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大伙见老四的二哥来了,都起身让座,有的给老二搬凳,有的给老二斟酒,可这酒老二没法往下咽哪!大伙儿的话,句句像尖刀一样刺他的心。
这时候有人端起一杯酒,心情沉重地说:“老四是我们非常好的同学和朋友,他就要走了,今天我们在这里为他饯行,我提议,大家都把酒端起来,为了我们的友谊,也为了我们那曾经的岁月,逝去的年华干杯!”
有个叫巧云的姑娘,是老四非常要好的同学,一听就不耐烦,“算了!算了!再说我的眼泪就要出来了!干嘛搞得这么低沉,像追悼会似的!”
“就是!一个临时工,下来就下来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巧云说:“对!除了姑家还有姨家呢!赶明个上我门公司,和我学养鸡去!”
大家一阵欢呼:“对!人家巧云现在都成养鸡专家了!是盛大公司的助理老板!”
巧云一听赶忙纠正:“别瞎吹捧!你说的不对,是老板助理!”
“都差不多!”
“差多了!但技术上我还真是大拿!”
“是吗?”
“咋的,不信哪?就连对外发展联系回收户啥的都离不开我!老四!不信你回去问问,你们屯儿有个姓冯的养鸡户,就是我发展的!”
“啊,冯老万!”老四在一旁答应着。
“对!前两天我还上他们家去了呢,他们家那孵化器还是我给装着呢,现在他家也能大批量的育雏了!”
“行!看来你还真成了养鸡专家了!来,为我们的养鸡专家干杯!”
众人举杯:“干杯!”“干杯!”
其实巧云有这两下子与她老姨父分不开,她老姨夫是远近闻名的养鸡大户,那养鸡场在咱市里也算得上首屈一指,巧云在他们养鸡场是当之无愧的技术权威。她一听老四被学校辞退了,还真有心让老四到他们那去发展。一来她跟老四对撇子,俩人关系不错,再者说,养鸡场也真缺少技术骨干,她一个人也实在有些忙不过来,如果老四能去,那真是太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