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从前……”郉语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订回去的飞机是几点?”
“凌晨十二点零二分。”
“那去去也无妨。”合上了邀请卡,她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耳旁碎散的头发慢慢地停止了飘动,车窗摇起,外面繁杂的声音被隔绝了。
“她真是不变啊。”
助理在一旁还想着许老板耳提面命的“别的活动不准参与。”,但是看着郉语的眼神,又不好违背。
“老陈,那麻烦你了。”
顾家的门面已经重新修葺了一番,白金配色风格处处显示主人家高调的作风。
苏知当时正在门口停放接送来宾的车,没想到会再在顾家看到郉语,他惊讶了下,打了招呼,“郉……语。”
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在美国那场雪,初秋的空气里,感觉到一股寒意。
“晚上好。”
这一笑恍若隔世。
“里面请。”
她正面含笑地看着他,稍微地愣了神后,恢复了专业,“小心台阶。”他指着路,往内指引。
宴会是为李如兰的生日举办的,因顾家正筹备上市,故大肆地宣传,美名为顾家女主人举办慈善晚宴,依靠着顾家生存的名流们都在。
此时,晚宴已进行到一半,在院里,拍卖着些孤品的收藏。
远远地,李如兰就看见了她。拍卖主持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讲解着展览品的前身,一袭白色绸缎裙的郉语一进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网络时代的发达,消息都传递得很快,顾家的继女儿真实地出现在了这里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少。
李如兰从前座起了身,拉着她入座,看似亲昵,待就座后两人不断耳语。
只有不远处的苏知站在疏离人群的背后,观察到了入座后,郉语抽回了自己的手,身体稍稍地远离对方。
看着这幕,又看了看一旁的顾漫宁和顾清落。顾漫宁看了一眼,脸上无表情。
顾清落低了头,不久又望向他们,很短的时间里又移开,专注在台上的拍卖。
今晚是不是又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
盯了会儿,苏知无暇顾及许多,又埋头在接待里。待大家又被拍卖的展品吸引住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转头又见了那淡淡的笑容,和柔和了不少颜色的杏眼。
“可以借我个隐蔽的地方吗?”她问。
“您是要?”
“离人远远地,发生什么事情都无人知晓的那种。”
“有是有,是有个地下酒窖。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又看了看她企求的目光,神不知鬼不觉地应承了,“跟我来吧。”
酒窖的地方安静,苏知帮她开了门,听见她说了谢谢,毫无防备地就走下了酒窖,不远处有人影正拖着谁往这边走,他没有多去探究,知道多问多知并不是好事。
隐隐地,那被拖着的人像极了不久前与顾漫宁有过一面的郉语的继父,郉再林!尽管脸肿鼻肿面目难辨,但那手臂上的虎头纹身就是他!
这地方只有树林摩挲的声音,酒窖里发生了什么,听也听不见。
太静谧了,苏知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通报谁,才有这个想法没多久,酒窖门咯吱一声开了。
郉语走了出来,“走吧。”依旧是温温笑意,“等处理完了,钥匙走之前给回你。”
“我……”苏知想,“这里不能闹出人命的。”
郉语一听,扑哧地笑了,“我是吗?”
“那他会怎样?”
“怎样啊……”郉语故作思考,“把他的手脚都卸了然后扔到大山里去吧,好像太残忍了点,还是将他扔到黑农场不让吃不让喝,每天在一个伤口上打一鞭,等到伤口又要复合的时候,再打一鞭……”
苏知维持着礼仪,脸上没什么表情,手微微发抖。
“开玩笑的啦!”
他才松了一口气,而背后那男人被捂着眼嘴带走,越往深处去,一片黑暗笼罩了下来。
回想起李如兰嫁入顾家时,听很多知道内情的人说,当时的郉语被他打得奄奄一息,那场景说起来吓人,估计也跟他现在看到的差不多吧,联想着,不知为何有些瘆人。
“你……”苏知心里想,挺可怕的。但是没有说出口。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拍卖品已经筹集到了不少的善款。抬眼看了看时间的顾漫宁,心底嘀咕了句,“真是不一样了。”
关掉了手机,她起身离开了人群,往苏知说的方向去。
晚上风起,无月,沙沙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随风摆动。郉语穿着一身白,耳边的黑色碎发飘在脸庞上,她挽了挽,过了顾漫宁的身边,没有停留。
“她抛弃了你,又出卖了你。”顾漫宁问她,“你为了什么?”
郉语没有回头,“不为她,我还是姓邢。”从小带给她的恐惧不能忘也挥之不去,这是她需要了解的果。
但是她顾漫宁,一次又一次地,“你又为了什么?”郉语回头看了她一眼,顾漫宁没有打算摊牌的意思。
不过,她并不想也没必要去听她的答案,身后的人倔强得很,又高傲得很,是不会说些什么的。
“算了。”
郉语短暂的离开后,又入了座,手里多了一件拍卖品,助理帮她交了拍卖的主持人,慈善晚宴又多了一件孤品的首饰,一件迷你皇冠,中间有一颗红色钻,其他由1187颗小碎钻组成,看着价值不菲又精美。
“起拍价80万。”是所有拍品里最高的。
“姐,这个不是你……”顾清落坐在顾漫宁的一旁,看见了新的拍卖品,问了句,顾漫宁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看到拍卖台上的东西后,眼里转瞬而逝的震惊。
见姐姐没有回应,顾清落举了号码牌,让所有人诧异。
“这顾家的东西,倒腾来倒腾去又要进一家了么?”人群里有些质疑的声音。
“清落,放弃。不要追。”顾漫宁出声,咬着牙说,“这是顾家办的慈善晚宴。”
“可是,这不是妈妈给的成年礼物吗?怎么会在那里。”
“别问了。”
几轮叫价后,最终以三百六十万的价格被人收入囊中。顾清落看着那熟悉的拍品被装进了精致的盒子里,被人带走……
身旁的人随着一次次的叫价,眼底里失去了颜色,揪着心疼。而带它来的人此时正准备离开,李如兰似乎起身道了别。
郉语,你真的是这般的人吗?
搅浑了看似清澈的水,随之而走吗?
像是魔力般地,她随在她的身后,一路走出了院落,大理石地面印出了高跟鞋的声音,她胆怯了,停在了那条分割线上。
就这么让她远去,离开不是更好吗?
她隐隐的担忧,害怕某种平衡被打破。停在那不久,郉语身边的助理往回走,顾清落怕自己被发现了,想找地方隐起来,但是发现那助理就是看着她而走过来的。
她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
“这东西交给你比较稳妥。她说,珍贵的东西就不要弄丢了,心疼的人没多少。”走到她的面前,助理将一黑色纸盒袋子给了她。
透过助理,她看了郉语那边,那人却已经是丝毫没有留念地离开了。
第36章 ——
——反省——
飞机到达,天气灰蒙微雨,才凌晨,一路静悄悄的。
回到许家大宅的时候,已经五点多,郉语简单地洗漱后,合眼休息了十五分钟便起身。
五点半,许路帆起身,简单地运动复建。按照风雨不改的习惯,她陪着一起。
她忍着睡意,在楼下等待,家里为了许路帆的出行方便,都改掉了台阶也装了电梯和各种监控设备。
“夫人回来啦,今天不必陪着复建了,跟我来吧。”鞠躬,管家有礼地带着她往书房去。
书房里的设备已经全部开启,各地的连线、屏幕的投影都在,等待着接通。
“今天的会议八点半开始,赶着飞机回来想必也累了,稍作休息吧。”管家复述着许路帆的话,在圆桌上放上了早餐、餐具。
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听见她可以休息的话,她忐忑地吃着,在漫长的时间里等着,看着早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会议,英语、法语和中文时不时地出现在梦里,而后恍然地她惊觉自己睡着了,睁开眼时看见许路帆已坐在书桌。这次破天荒地没开视频,全部都是语音。
她有些愧疚,站了起来,许路帆反而示意她坐下。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严厉的许路帆不叫醒自己。
打开手里的电脑,她做着各项记录,在会议上约定的形成计划,拟办的事务,一项项地分好。
结束了所有的会议,许路帆看了她一眼,打开了最后一个视频。
屏幕上是他安排在国内的助理。
“报告下所有的行程。”
郉语有种被凌迟的感觉,听着助理将她所有的行踪活动全部报告给了许路帆,而今天的她站在视频外,里头的人全然不知她也在。
“有一家小媒体拍到了夫人进酒窖的照片,要价五百万。”
“给他们,并保证封口。”他顿了顿,“而你没有阻止反而让她去,似乎没明白谁才是你boss。”
“处理完事情,我引咎辞职。”视频那头斩钉截铁,“绝对不透露半分。”
说完,今天所有的早会才结束。会议室里长串的安静,让人难受。
“去之前我说过的话,全忘了吗?”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在我身边有半年的时间了,你这样做事?”语气不平不淡。
“对不起。”
“还是浮躁了些,先沉沉心,放下手里的工作给Grace吧。”门外的秘书走了进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电脑,站在一旁。
“我承认还做得不够周密,但我不认为我错。”郉语抬起头,虽然知道反驳能使得现在的情形更糟糕,但她拿出了他更想要的东西。
“这是收回来的顾家的10%的股东股份,这是法国餐厅品牌授权书。”她走近许路帆,“五百万的空,这些可以抵。”
“呃……”许路帆定定地看着她,末尾笑了,“在做那件事的时候,你就已经想好了功抵过,还是碰巧?”
冷眸划过她的脸,他欣赏能干的人,但是……
“什么时候你明白我说的话不能违抗的时候,再回来。”没有给予任何的空间,他吩咐秘书,“对外说,夫人进修,手头的工作暂时由你跟进。”
“好的。”
许路帆对郉语说,“凡事做的滴水不漏才是好,一码归一码。我不反对你做你想要的事情,但是出现这种缺漏,如果对方是竞争对手呢?转圜余地能用功抵过?”
“好好想想再来跟我说。”他知道,郉语随时可以认错,但这样机械的木偶他不需要,“走吧。”
郉语咬咬牙,忍下所有的话,“听先生的。”拿了外套便出了门。
许路帆打开了一直未关的语音,对那头说,“她可真是给了我惊喜。”
桌上的两份协议合同是他没想过,她能办到的。冷薄的脸庞上难得有了笑容,“这么赶她出去,有点舍不得了。”
对方没有回答,语音显示已挂断链接。
郉语还真是做到了,当初她说的「你有什么不自信去用一个不需要你去投资的人」、「总是听你指令的人,有意思吗?」那清晰的话语又逐一地对应上。
嘴边带着嘲笑的意味,摩挲着拐杖,他慢慢踱出了书房。
所有一切都进行地如流水般静默,悄无声息地郉语从许家的大宅搬到了另一个区的住所,剥夺掉了一切。
进了N大学的校区,Grace简单地放下她的行李,天还弥漫着雨,她就失去了价值作用。
仅仅是多做了些事,就没有价值了吗?
郉语其实并不认为自己错,只是从头再来的无力感,让她觉得真的错误了。
以往许路帆只是暂停工作让她反省,但这次似乎不可控了,他真的让她来进修。
公寓对面的那红色的大楼,也的的确确是N大学的教学楼。
散下的头发聚成了马尾,她无痛无痒地拖了行李,往公寓走去。
雨丝飘着,从不同的方向侵入,冷到了骨子里。公寓宿舍就她一人,木桌子上摆着她的学生ID还有课程表、课本,给她安排的还是哲学课。
这是真的要跟她说教到底吗?
从职场人再回到学校读研,紧张而漫长的工作差中她在调试,将这反省也当作她的工作。
她漫无头绪地上课,关注着国内的市场变化,为她而开的公众INS,放着酒店举办的各种展览会,似乎她就从没有消失过。
而现实是,她每天来回课程,赶着各种论文报告,熬夜到凌晨,与职场、与顾家的生意、许家的布局越离越远。
昙花一现的她,他看见了吗?
在持续了一个月的课题研究,又一个无眠夜到凌晨的时候,她的房门被敲开了。
“好吗?”站在门口的人问,眼边带着亲和。
许久不见的人站在她的房门前踌躇不敢进。
而郉语并不想见,探索到她的微表情,他风轻云淡地说,“没事,我就站在这,等着。”虽然也没有说出生气的话,却让人感觉不怒自威。
过道上来回的人看着他站着,而郉语门半掩。
“进来吧。”松开了手,她让出了缝隙位置。
顾槟褪去了刚刚的严肃,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路上的风尘仆仆,让发丝沾染着些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