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也想告诉她,他很好。
然而她了解到的并不是,甚至更糟糕了。
“现在医学技术高超,如果没有把握,肯定不会进行手术的。”Ming说,“除非,他一意孤行,想要试试成功的概率。”
说了这句,Ming突然醒悟了过来,“他难道还真的是一意孤行?”Ming惊讶了,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看着邢语。
“我问问熟人。”
拿起手机Ming就问读医学的同学,问他们关于这个开颅手术的成功概率和风险。
了解了一轮,Ming本来要劝解的心情也没有了,脸色暗了下来,也突然间能理解邢语的坚持了。
握着MING的手,邢语知道她在动摇,“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可是不久前他的报告显示的是良好啊?”Ming说。
Ming看着邢语,看着她曾经很羡慕的人,想要变成的人,此刻只是个祈求她成全的朋友。
她没办法拒绝。
“你告诉许路帆,我参加完他们的订婚礼,我就回去。”邢语说,“好吗。”
“语,我不想当这个坏人。”
“你不是,你只是成全了我。我会很感激很感激你。”
“语,不行。”
邢语说:“只有你能帮我了。”
听了只有你这样的话,Ming已经开始心软了。
原定于顾宅的订婚礼,改动了时间和地点。
因为提早了,所以只发了电子的贺卡通知。前一天的邢语还在审核一系列预热的广告创意,助理没有将这件事告知。
临时安排的时候,邢语从审核文件中抬了眼,说了句好,没有惊讶的神色。
助理觉得她好像提前知道似的。
邢语收拾了桌案的文件,叠放整齐后,将最后一份开业的方案放在最上头,度假小镇即将开放了。
她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情。
这个小镇将会是给这里的人甚至外地的游客带来快乐的地方,也是许路帆商业版图的其中一块,她拼齐了。
“邢总,总算是把小镇熬下来了。”
助理不赞同邢语接近顾嘉浩、曹德军的作法,但是没法否认,靠近曹德军他们,对于小镇顺利开业,这的确是最行之有效,立竿见影的方法。
在完成这件事前,她没有再像上次那般拒绝顾嘉浩,而是顺从地参加了他们的聚会,静静地等待反抗一切的解封。
“走吧,去参加他们的仪式。在哪里举办?”
她问道,助理将改动了时间地点告诉了她。
“在一所大学里。”
“大学?”
“是的,在学校的一个礼堂。”
从办公室走出来,收起了手机。手机上有不断响着的电话,她按了静音没有接起来。
“听说,他们选的地方,礼堂比较难订,也等了很久才等到。”
“是吗。”
不过,这份礼她早就备下了。
时间的早晚倒是无所谓。
“也听说他们临时有出国的计划,所以变动了。”
“他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挺好,一切都正常。”助理点点头,移开了视线。
那便好,邢语按掉了手机屏幕,在公司的洗手间里看着自己加班了一夜憔悴的脸,用口红补了腮红和唇色,让自己气色看起来好些。
她试着对镜子里的自己微笑,用坦然地笑去面对他们,可是嘴角的弧度再怎么弯曲,依旧难看。
那便不笑。
可眼角又弯着失望。
景略啊,景略,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吗?
到了订婚礼地点,随着车辆越进,邢语才发现,他们将订婚的地点选在了大学时候的旧古堡建筑里。
这建筑往时并不随意对外开放,唯有特殊校友才可以开放。
难怪临时改时间。
进了礼堂,金少铭和张恩恩他们都在,许久没见面,互相打了招呼。
现场人不多,只有小辈,伶仃的不超过十个人,一众长辈们没有出席。白色长桌带着绣球花,布置得典雅。
“好久不见。”金少铭打了招呼,张恩恩一脸笑容,揽过了邢语,摩挲了她的背,抱了抱她。
这是医院后再见面。
“你怎么来了?”张恩恩说,没想到会见到她。金少铭喊邢语名字的时候,她都诧异了。
金少铭想,林景略真的是个残忍的家伙,让前女友来参加订婚礼。
而张恩恩想,林景略肯定是个渣男。
“如果觉得不开心,可以现在就走。我陪你。”张恩恩说到,眼神肯定,鼓动邢语。
“恩恩,别乱来。”金少铭提醒了句,张恩恩瘪嘴,翻了个白眼。
“知道了。”她就是看不惯而已。“我就怕她不开心,你见过哪个人邀请自己前男女友来的呀。”
“这不就见到了。”金少铭答。
张恩恩的拳头举在半空,“你是打算有样学样,是不是。”
“不不不,这是反面教材。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缺德的事。”金少铭用布包下了她的拳,嘻嘻笑道。
“我没有不开心,今天带着祝福来的。”邢语问。
“他好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被他欺负惯了,还是不敢忤逆他。”金少铭问。
张恩恩说:“忤逆?他到底怎么欺负邢语了,欺负多久了。”张恩恩想,百分百是个PUA施暴者。
“没有,他没欺负我。”邢语说,“只是想完结些什么,有些事情也该真的断了。”
她来之前都想好了,带着祝福来,也来看他们最后一眼,之后不再觊觎窥探。等小镇开业后,她就回美国去。
金少铭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后头便窸窸窣窣地热闹了起来。
穿着小白裙的人挽着一身西装的人走了出来,朋友们向他们聚去。张恩恩回头看了一眼装扮好的人,牵了金少铭的手。
而邢语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并排站在一起了,面容坦然,看了许久。
第一次见到他们,觉得般配的感觉还是没有变。
气氛里是安逸从容。
所有人都向他们聚过去,礼堂里面只有邢语没有动。
就像不和谐的音符,一弹就容易被发现,当周围只剩她一人的时候,她也走了上前,手里有准备了许久的礼物。
“恭喜,今天都好好看,祝百年好合,身体健康。”
他们都说自己变了,可到这两人面前的时候,拿着礼物的手都发着软,话里强忍着哽咽声,“恭喜你们。”
这句恭喜,不情愿。
但还是说了出来。
想过这句话可能是对朋友说,可能是对亲戚说,但她从来没想过要出席前男友的婚礼,然后对他的老婆说出恭喜这样的话。
只因为他是林景略呀,把她一路放在这个位置上的林景略。
他给了什么,她就接着。
刀子也接着。
太疼了……
可是比起失去他,这些她都能忍,也能替他做到。
这个场合里,他想要她来,他想要能接受到她的祝福,她就来。
那种委屈的感觉,说出了恭喜的话后,酸涩感在嘴角蔓延到喉咙,只能咽了下去。
“邢语。”
面前的两人相视一笑,顾清落将手里的捧花递给了旁边白色西装笔挺的人,拥抱了她,邢语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顾清落温温柔柔地说:“谢谢你能来。真的比什么都高兴。”
邢语侧在她的肩上,目光正好看到了在她身后的林景略。
他目光里看了顾清落头上的白纱,眸子微沉,黑得如洞,面庞带着近乎陌生的疏离。他眼里见不到她……
“这是他的大学,是他回国后的回忆,我很遗憾没能参与这一段时光,在此刻能加入了,这是我高兴的事情,而你能来是我更高兴的事情。”顾清落说,望了一眼林景略,笑了笑。
她的描述里,似乎不知道这大学里,邢语和林景略的故事。
“嗯。听说这地方很难订,这婚礼也会是你们难忘的记忆。祝福你们。”
在这古堡的台阶上,他们曾经逃过无聊的思想政治课,到过这听过古典音乐学,一个古板的德国教授开的课程。
她说过,如果有一天能结婚,那么希望是在一个百年的巴洛克建筑里。
他那时候便说,那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这古堡吗?
看了一眼林景略,感觉他现在残忍极了。
跟她一样样地撇清了关系。
曾经邢语问过他,究竟两个人爱谁多一些。现在,邢语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原来是自己。
为了他,她可以放弃听从他的安排规划。
想要看到他安然无恙便好。
现在后悔的是,
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都浪费了,甚至在他的未来规划里,一直都没有她的存在。
那些时光,尽管知道注定要分开,可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告诉他呢。
已经迟到了……
顾清落松开了握着的手,脸上带着笑容,接过了她的礼物,“这是什么?”
闻言,林景略也看向了那礼物。
“你们会喜欢的礼物,回去再看吧。你们想要的都在里面。”
“谢谢。”他说。
她也说。
其他的朋友涌了上来,跟他们合影。
邢语往后退着,脚步沉重。
旁边的人越过了她,找了这对新人说话,邢语包里面的手机在震个不停,她不着痕迹地走到一边去,手里拿出来又按掉。
“邢语。”
“嗯?”
“你怎么吓了一跳的样子?”
“没,没事。”
金少铭见她一个人,留意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她,她像是惊弓之鸟,有些慌张,但又笑了笑说了没事,像是在藏些什么。
他拿了一房卡放在她的手上,刚要说话,邢语的电话就又响起了。
今天她手里的电话一直震着没停过。
未等金少铭说话,邢语接过那房卡,找了个理由走了出来。
“邢语。这东西是……”他还没有说完。
“抱歉,我先处理些事情。”
转角处,电话里,顾嘉浩赤耳的声音袭来:“要死一起死,我都调查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许路帆早就下好的局。谁也别想好过。”
“随便你。”
邢语挂了电话,没有理会这些威胁。
走出了礼堂,助理的电话已经响个不停。
顾家两姐妹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父亲拉下马,助理在邢语的授意下把所有上报的资料都递给了新闻媒体。
贿赂、拿地暗箱、桃色绯闻,每一件都足以令顾嘉浩下台。
只是她做得更过火了些,将家庭争权变成了政治新闻,把所有事都变成不再简单。
这是送给他们的礼物……
口袋里,许路帆的电话跨洋而来,她没有接,等风暴再大些,她才能平静下来。
这么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大马路上,迎面来的车都避开了她。
手机里的电话还在响着,助理催促着她上飞机,说好的,在订婚礼后递交了礼物就往机场去,不要卷进舆论的漩涡里。
邢语避开了所有的人,退了出去,这是她的大学,所有的路都清楚。
椰子树林立两旁,空气中依稀有鸡蛋花的味道。胃里反酸感又袭来,她捂着肚子,走路走在了道路的中间。
“那不是语吗?停车!”
林荫道上,从车窗外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冯萍叫停了司机,这几日她去餐厅找她,都没见着。
怎么出现在这里?
带着疑问,她赶紧下了车,将邢语带进了车内,一摸,她全身滚烫。今天她在这里参加读书会,谁知道竟然看到了邢语。
“是发烧了吗?”
冯萍让司机从后备箱里面拿药盒,因为做事仔细,她常年都备着。
邢语摇头,只接过了水,“我坐一会儿就好了,没事的。”
这是第二次冯萍见到邢语如此了,全身酸软的样子,又捂着肚子,反胃又什么都呕不出来。
冯萍扭开了一支水,担忧望向她,心里面有其他的猜想,却不好开口,“你?”
邢语捂着肚子。
“是不是怀孕了。”
她静默了。
却验证了她的猜想。
媒体上传的事情是真的呀。
“这是好事好事。”难怪她不吃药,冯萍想着,嘴边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可能要有个孙子了,可是看邢语的脸色,似乎更惨白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在美国的时候,她就有疑问了:“这孩子不是许路帆的吧。”不然为什么在媒体上一直不公开,并且闪闪烁烁的。
可是她没说,心里如明镜,知道此时此刻问出,只会增添邢语的困扰,便静了下来,此刻她还不忍心去责骂她,也没资格。
微微折痕的手握住白皙的手掌,委婉地说道,“孕育一个生命是件伟大的事情,不是所有人能当好母亲的角色。但谁是天生的母亲呀,对吧。
没事的。说句实话,孩子是个甜蜜的负担,可是没关系,你有我们呢,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冯萍说,想将爸爸妈妈这四个字放在嘴边,但是不敢。
邢语看了她一眼,难受的感觉已经停止了,从冯萍欲言又止的话里面。显然,她猜到了些什么,“我不敢。”
在来的路上,她就在问自己了。
可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