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蕾不说话了。
她一消停,冷千山也跟着消停,他像个小孩,将丛蕾的两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弄不清是他抱着丛蕾,还是丛蕾抱着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丛蕾其实不想理他,但又好奇:“什么梦?”
“不好的梦。”
他梦见丛蕾和裴奕结了婚。
在光芒万丈的婚礼殿堂,丛蕾身披洁白婚纱,与裴奕交换戒指,发誓要不离不弃。而他此生没有回国,与她错过了一辈子。
冷千山不防说道:“丛蕾,我们结婚吧。”
大约是下午那场戏的台词还带着惯性,丛蕾冲口而出:“还早呢。”
“不早,都过法定年龄了。”冷千山像在与她排戏,字字用力,字字铿锵,“等结了婚,再生个大胖宝宝,看谁还敢来拆散我们。”
丛蕾演的时候,演的只是自己那一份,可当这句台词从冷千山嘴里说出,她竟然无师自通地体会到了邹海阳当时的心情。
渴切,害怕失去,得寻个白纸黑字的契约,才叫人安心。
她忡然不语,冷千山加重了语气:“迟早都是要结的。”
结婚。
丛蕾在心里重复,家庭对她来说向来不是“幸福”的代名词,丛丰和向一萍的婚姻如同猛虎困兽,她在兽嘴里惨烈求生,根本没想过要重蹈覆辙。
冷千山知道她的心结,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丛蕾,我们会不一样。”
人心易变,丛蕾想,丛丰和向一萍当初也蜜里调油过。相爱容易相处难,这十年冷千山没变,是因为没有得到,再过十年,二十年,日日夜夜,他们会不会看对方面目可憎?
毕竟她如今看他已经很可憎了。可爱,又可憎。
丛蕾一言不发,不知神游到了何处,脸色逐渐暗淡,冷千山见状颇为懊恼,明知她是个悲观分子,又有点心理阴影,他应该循序渐进,步步瓦解才是,这样冒冒失失一提,恐怕会起到反效果。
冷千山不愿丛蕾老去想些不开心的事,扯开了话题:“诶,你今天那模样挺好看的,读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受欢迎?”
冷千山没有参与过丛蕾的大学生活,仅有的一次还是不欢而散。见她满满的青春靓丽,好似弥补了他缺位的时光。
“你想多了,”丛蕾笑了笑,“每天都在打工,灰头土脸的,班里的人都认不齐。”
冷千山戛然失语,喉头像被硫酸烧了似的,又涩又灼,过了好久,才低着头道:“你就是要让我难受。”
“我没有。”
“可我难受。”
冷千山完全忘了他才把丛蕾气得半死,只是想,如果他在,丛蕾一定可以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接着他又想起了白丽瑶,也不是要拿白丽瑶和丛蕾比,他只是心酸,如果丛蕾能拥有白丽瑶那样的人生该多好,她一定不会这样的容易不快乐。
那天冷千山死缠烂打,在丛蕾房间留了宿,对她讲了许多缱绻的情话,并承诺自己再也不扮死尸。丛蕾听得晕头转向,憎没了,还是爱多一些。他的手臂是她的枕头,他的身体是她的被子,他们相拥而眠,没有越过雷池。
丛蕾的味道是最好的催眠药,冷千山睡得很熟,翌日险些误机。他这次回去处理完公司的事务,之后会尽量在剧组里常驻,而此时的剧组,从群演到副导,都在对他的绯闻议论纷纷。
竹岔岛上期播出后,白丽瑶在节目的末尾,说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我喜欢在座的一个人。”
冷千山和白丽瑶的名字并排出现在热搜高位,挂了整整两天。
虽然只是一个“你有我没有的”游戏,却在吃瓜群众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加上节目组在下期预告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剪出了冷千山地下探秘的片段,漆黑的防空洞里,一个模糊的人影闪过,冷千山一改高冷,尽显男友力:“你害怕就拉着我的外套。”
《沸腾》的收视率再创新高,关于白丽瑶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他有没有端起酒杯,冷千山的硬汉柔情又给了谁,一切答案都将在下期揭晓。节目组卡在这里,撩得网友们心痒难耐,逮着观南痛骂,要给电视台寄刀片。
“韵姐,你当时不是在场么,冷哥和白丽瑶是不是真的公开了?”化妆师一边给她擦眼影,一边八卦。
石胤的小助理跟着说:“这不是明摆着,我都懒得猜。”
观南充满误导性的剪辑,不仅引起了“冷白色”们的狂欢,有的新闻为博眼球,甚至直接在标题里写上了“白丽瑶对冷千山大胆示爱”“白丽瑶与冷千山公开恋情”“白丽瑶与冷千山婚期将近”……男才女貌,他们的恋情几乎已被各路媒体半官宣。
丛蕾稳稳地不说话,小兰却没忍住:“说不定有反转呢。”
大家齐刷刷地问:“什么反转?”
小兰张嘴结舌,丛蕾把她拉到身后:“有保密协议,不能说。”她笑道,“除非你们赔我违约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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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一直买俺
“韵姐, 为什你不告诉他们?”化完妆去片场的路上,小兰不停地追问,“这样下去等到你和冷哥公布恋情, 大家都会觉得你是小三的……”
被别的女人霸占了自己的名分, 韵姐不委屈吗?
“没什可说的。”丛蕾道, “反正下个星期就真相大白了, 如果我连一个星期的耐心都没有, 还去拼什事业?”
小兰闻言, 对丛蕾肃然起敬, 韵姐不愧是要干大事的人, 这大半年来她水涨船高,小兰自问跟着她长了不少见识,但对比之下眼皮子还是浅了,总想要替她抱不平:“冷哥也不说压一压热搜。”
“……他有他的考量, 节目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赚钱,他也不是事事都能自己做主。”
丛蕾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 却也在心底问自己, 冷千山真的不能做主吗?
“阿韵, 你吃不吃?”石胤的助理削了个大苹果, 石胤一个人吃不了,“分你一半。”
丛蕾接过, 刚啃了一口,眼前盖了一片庞然阴影,她抬头, 冷千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回来了?”丛蕾大感意外,昨晚和冷千山通电话,他可没说自己今天要回来。
冷千山目光如刀, 快把她手里的苹果戳出个窟窿:“回来了。”
他想丛蕾想得要死,熬夜处理完公事,下了飞机直奔片场,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就看到她和石胤有说有笑,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丛蕾吃石胤一个苹果,恍然吃出了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她摸了摸鼻子,下意识说道:“呃,你吃吗?”她注意到苹果上的牙印,指着一旁的桌子,“那边还有。”
石胤也招呼冷千山:“我今早刚买的,新鲜得很,”他示意助理,”小宋,你给冷哥削一个。”
几日不见,这俩一唱一和,还真演成两口子,来招待起他这个客人了?
“不用麻烦,我就吃你这个。”冷千山显然不打算在石胤面前装,抓起丛蕾的苹果,一口下去,发出恶狠狠的喀嚓声,仿佛咬的不是苹果,而是石胤的脖子。石胤见他杀气四溢,不知自己怎惹到了他,疑惑地望向丛蕾。
丛蕾干笑:“冷哥真是不拘小节。”
苹果上丛蕾的牙印被冷千山的牙印所覆盖,明晃晃地宣誓着主权,再思及刚才丛蕾与冷千山难掩熟稔的对话,石胤倏地冒出一个不成型的想法,他大受震撼,长年的社交训练,让他在脑子想明白前,腿已经给冷千山让了位置,精神恍惚地说:“我去那边看看段导。”
待石胤离开,丛蕾不满地问:“你吓他干什?”
“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在你眼里谁都对我有意思,上次场工对我笑一笑,你就说别人在色.诱我,人都四十五了。”丛蕾翻了个白眼。
“不信拉倒。”冷千山不想跟她一见面就吵架,问道,“这几天累不累?”
“累死了。”丛蕾的黑眼圈比上周深了一个色号,“昨天一个镜头NG了五十次,我快疯了。”
她总算见识到了段峻有多严厉,从嘴角的弧度到手指的柔度,每一个细节都要臻至完美,早前的面试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丛蕾被打击得自信全失。
“段峻向来这样,他要是说不好听的话你就当他在放屁,回去我跟你对对戏。”冷千山安抚道,“最近没出去吃宵夜?”
“我吃没吃你不清楚?”
冷千山临走前把肖庄留了下来,美其名曰丛蕾作为女主角,一个助理照顾不周,让肖庄给小兰搭把手。肖庄是冷千山的生活助理,管别的不行,伺候衣食住行倒是人中龙凤。
但丛蕾拒绝了,冷千山的助理跟着她,别人怎想?
别人的想法素来与冷千山无关,他考虑的只有丛蕾,并且考虑得也不甚彻底,虽然没有驳回她的意见,但肖庄仍然被扔在了片场,表面上是要培养他,让他跟着段峻学习,实则是为了监视丛蕾的动向。因为每当石胤和丛蕾扯闲篇时,肖庄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们身后侧耳倾听。
“我说耳报神今天怎不在,原来是去接你去了。”丛蕾讥刺道,“怪不得空气都分外的自由。”
“是啊,自己的助理不用,我的助理不用,偏要去用石胤的助理,谁还能有你自由。”冷千山把她的嘴堵了个严实。
丛蕾后面还有戏,冷千山也没呆太久,免得干扰她的情绪。石胤踱步回来,欲言又止:“你、你们……”
丛蕾含糊地笑,不接他的话。
丛蕾出名是迟早的事,当年石胤就对她的美艳印象深刻,只是他那时有女朋友,和她走得不近。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石胤发现丛蕾的个性与外表大相径庭,不忍看她犯傻,隐晦地提点道:“冷哥有女朋友的,你知不知道?”
知道,就在你面前。
可丛蕾不能这说,即使她和冷千山在同一个剧组工作,只要这句话不是出自冷千山之口,就没有人会信。
她今天收工得早,回酒店时,洗脸台的漱口杯变成了两只,毛巾变成了两张,拖鞋变成了两对,冷千山穿着浴袍悠闲地看剧本,丛蕾问:“你是准备住我这儿了?”
“看我心情。”
“……”
丛蕾刚拍完和石胤的争吵戏码,头昏脑涨,没精力和他搞辩论,她洗完澡爬进床铺,冷千山跟着丢下剧本钻进被窝,搂着她好一顿亲吻揉搓,他的头拱来拱去,四处点火,丛蕾索性扯过被子横在他们之间,疲倦地说:“别闹,累。”
冷千山终于察觉出了丛蕾的冷淡。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和白丽瑶的绯闻,你看到了?”
“我又不瞎。”
她越是无情,冷千山越是高兴:“那你为什不问?”
“问什?”
当然是问他为什不制止,问他为什愿意配合节目组。
可冷千山自认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不该这般婉转细腻,因此难以诉诸于口。
他别别扭扭,丛蕾心里倒是清明了两分,翻了个身道:“睡吧,又不是什大事。”
冷千山已经明确地告诉过她自己和白丽瑶一清二白,她何必去找不痛快。
冷千山见状,面上微微发寒,如果白丽瑶被错认成他女朋友,对丛蕾而言都不算大事,那什才算大事。他偶尔说错一句话,丛蕾都恨不得掰开了揉碎来听,现在该她表现的时候,她又开始不拘一格了?
如果今天上热搜的是她和石胤,他可以闹得天翻地覆,她呢,就不能再多在乎他一点?
冷千山谴责的话还没组织好,想什来什,白丽瑶先给他打了电话。
冷千山举起震动的手机:“我接还是不接?”
丛蕾错开目光:“随便你。”
冷千山接了,他走到窗边,丛蕾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见他的声音。
“嗯,我知道。”
“不困扰。”
“你不用多心。”玻璃窗里的丛蕾在发呆,还不知自己已被冷千山尽览无余,他冒起一股坏水,额外叮咛白丽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