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让时思子有恋父的感觉。
她很依赖大叔,却从没想过要跟大叔有什么。
有时候她觉得,她喜欢大叔,喜欢这种被大叔照顾的感觉,大叔对她什么样的感情,她也知道。
大叔说过,想照顾她一辈子。
这个照顾,是爱,是喜欢,还是怜悯,她不知道,但景天硕确确实实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那时候她刚毕业踏入社会,律师的工作量让她想哭,工作上的活儿她干不完,每天都要熬夜,当年因为各种事情,身体落下了一些病,一熬夜她就头疼,一头疼她就要生病。
那一年,她来来回回的,没少往医院跑。
她不是坚强的女生,也不独立,每次夜里难受时都会在被窝里哭,觉得这辈子没盼头,妈妈在疗养院,爸爸在服刑,生病了一个人躲在出租屋里那种日子实在太糟糕了。
所以景天硕提出照顾她的时候,她动心了。
不是心动,只是一种对生活的无奈和妥协。
跟着大叔,她不用那么劳累的工作,不用为母亲的事儿忧愁,就像高中那样,过着小公主的生活。
但她心里明确的知道,那不是爱情,她的爱情,永远只属于一个人。
想到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她没法想。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那一刻,她知道,靳言安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了。
想起了英国作家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经典语句——遍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遍地都是六便士,可她只看见了月亮,但,可悲的是,她没理睬六便士,却再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天上的月亮。
回到工位上,何瑶见她眼睛红红的,问她怎么回事,她一笑置过。
中午还是没去餐厅吃饭,但今天不忙,这幢CBD的地下二层是地库,地下一楼是层餐厅,为了避开靳言安,时思子下楼去那里吃了午饭。
吃完回到律所,时思子坐在自己位置上休息,葛优躺在自己座位上,闭眼沉思,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内心升起一丝郁郁不平。
从靳言安回国,重新出现她的生活里,她的生活就从平静变成了大悲大喜。
开心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
接下来几日过的也很安生,每天工作忙碌着,马上到了年下,各种案子都需要汇总起来做个年度总结。
下周还要开年会,律所鼓励大家报节目,时思子不想报,看见三等奖是个电饭煲时又有点动心。
二等奖是个华为手机,一等奖是台笔记本电脑,特等奖是个牌子的登山自行车。
家里的电饭煲已经用了好几年了,有时候煮粥煮不熟,有时候汤水溢出来弄的整个地板都是黏糊糊的,来来回回修了好多次,但一直都在将就着用。
眼看着这个苏泊尔的电饭煲,比她家里的那个还高级呢,功能都多出许多。
何瑶正有此意,问:“思思姐,我们报个舞蹈吧。”
时思子赶紧回应:“好啊。”
“那我们回去搜一下视频,看哪个好跳,咱就选哪个。”
时思子对这些没意见,只说:“找一个能拿奖的舞蹈啊。”
“放心。”
最后何瑶选了一个中难度的舞蹈,两人没事就在楼顶练,没学过舞蹈的人都是看着视频简单,实际些动作很难,何瑶原以为两人水平差不多,但没想到时思子有些舞蹈功底,练的时候何瑶有些垂头丧气,时思子就一直安慰她。
“你怎么练了几遍就记住动作了?”何瑶一脸羡慕:“我现在动作都跟不上,更别提把动作做好看了。”
时思子淡淡笑,语气温吞:“我之前想去韩国当练习生,在中国区通过选拔了的。”
“啊?”何瑶一脸惊讶:“听说这个很难选拔上的。”
时思子点头:“对,当时中国区只有我一个女生通过了。”
“那你怎么不去啊?”何瑶很是意外,瞪大眼睛问她:“你要是去了现在说不定就是女团C位了,还至于在这律所每天累死累活的。”
时思子笑笑没说话。
下电梯的时候何瑶又在说自己腰疼,到了48层,电梯突然‘叮’了一声,电梯门开,看见靳言安站在电梯门口。
都忘了,48层是餐厅楼层了。
时思子见到靳言安赶紧收回视线,又几日不见,倒感觉他清瘦了不少。
餐厅楼层,进电梯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时思子和何瑶被挤到角落,但人还在往里进,两人已经退无可退,何瑶的眼镜都要被挤歪了,冬天本就穿的厚,这样来回摩擦,时思子的头发起了静电,发尖四处飘逸,看起来像是炸了毛的狗狗。
靳言安看到后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挪到她面前,将她环起来放到背后,不让任何人碰到她。
时思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宏伟的背影,脸颊不可抑制的红了些许,何瑶并未注意这些,小声问她:“你还没回答我呢,当年选上练习生可以当明星,你怎么没去?”
靳言安头突然的,身体动了下,脸侧了侧,但没回头。
时思子看着靳言安,有些结巴:“没…什么原因,不都说那边训练没日没夜的,我受不了那苦。”
“也是啊,最近刚火的那女团听说出道前,被拉到小黑屋对着闪光灯不眨眼,而且,韩国女团几年下来,跳舞跳的都一身的病。”
时思子点头:“对,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电梯一声响,整个电梯间的人瞬间少了很多。
靳言安也在这时候,出了电梯。
电梯仍往下行,靳言安站在电梯口,想起了那年,时思子被选上去当练习生。
那个时候,靳言安不是很开心,总在她耳边说,你想好了吗?你确定吗?你真的要去吗?还说了很多话吓她,说当练习生吃不饱饭,每天只能吃三分饱,不可以逛街不可以追剧,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是去训练,一天不能出训练室。
他不想让她去,不想让她离开他,只能用这种很累不能吃好吃的来吓唬她。
可那个时候,时思子已经掉入了即将签约的欣喜,完全听不进去这些,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去当练习生,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靳言安也不再说什么,她喜欢的,靳言安不可能真的拦着她,只觉得难过以后她不在身边了,但没事,以后也可以去国外找她。
那天靳言安陪着她去签约,在房间门口等她,时思子突然从里面跑出来,看着靳言安,说:“言安,我们走。”
“怎么了?”靳言安看着里面,笑着问:“签约成功了?”
她摇头:“我不去了。”
靳言安皱眉:“你不是想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他拉着她手:“我进去问问。”
她那么想去的地方,怎么就突然不去了?
时思子张开双臂拦住:“你别去。”
一定是发生了事情,靳言安弯下腰,看着她,心口突然紧张,眼神变的有点凌厉:“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没有。”时思子突然眼睛红了:“他们说,我去了韩国要上交手机,不能跟任何人联系。一周最多打一个电话,还需要申请,我才不要跟你打电话还要申请。”
“你不是…”靳言安顿了顿,眼神变得温和:“可以放弃这些吗?”
“我说的是可以放弃吃甜品减肥,可以放弃出去玩一直在室内训练。”她抬眼看着他,眼睛泪盈盈的:“可是,言安哥哥,我不要联系不上你,我想每天都给你打电话。”
她气哼哼的:“他们不让我联系你,我就不去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什么事情都不能跟她的言安哥哥比。
靳言安突然笑了,手慢慢抬起来,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可这不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吗?”
那是不是,他比梦想还重要。
她呆滞的看了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表达心意的话,木愣愣地说:“反正我不去了。”
看着靳言安的脸,她就觉得这个决定好值得呀。
靳言安眼神感动,凑近一步,张开胳膊:“过来,哥哥抱,安慰我的小狮子。”
时思子也傻乎乎的笑了,完全忘记了签约的不愉快,向前一步,钻到靳言安怀里,眼神笑意波漾:“言安哥哥,你怀里好舒服啊。”
靳言安手插在她发间,温柔的抚着:“那你多抱会儿。”
“好。”
两个人的牵手拥抱,好像都那么合理化,就算那个时候没在一起,在他们难受、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抱一抱彼此。
“我不会让你后悔。”不会让你后悔,为了我放弃梦想。
靳言安突然说。
时思子:“什么?”
靳言安摇头。
现在再回想起,她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去,他说的那句话,好像没有做到。
年会那天,律所包了酒店大厅,年会上有人说相声,有人唱歌,有人朗诵,时思子和何瑶今天特意化了一些比平时上班通勤更浓的妆,烫了大波浪,上台的时候,引起一众掌声。
音乐起,两人跟着节奏跳起来,提腰,摆胯各种动作,下面的同事都在尖叫。
不过舞蹈也就三分多钟,下来之后坐在张卓正旁边,张卓正说:“你俩刚刚也太辣了。”
两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何瑶说:“这个舞蹈都是思思姐改编的,如果跳我刚开始选的那个舞蹈,现场反应肯定没那么热烈。”
何瑶之前选的那个舞蹈很中规中矩,时思子想着既然都参加了,而且想拿三等奖的奖品电饭煲,就干脆要求高一些,弄个好看的舞蹈。
“平时看思思姐都不怎么爱表现,没想到在台上那么自信。”张卓正弯了弯身子,侧到时思子这边,小声说:“信不信,这两天律所的人肯定有人跟你表白。”
时思子淡然笑了一下:“别开我玩笑了。”
男女交往,就那档子事,看颜值,看身材,五官决定三观,时思子26了,又不是16岁,之前她在律所也有人追,她都没理过,被人说起清高。
现在26岁了还单着更被人背后议论,说她眼光高,太傲,而且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十七八岁的或者二十出头的。这两年,时思子的异性缘已经绝缘了。
接下来是朗诵,朗诵的诗词也都是赞扬律所之类,时思子听的有些无聊,一直低头吃桌子上的饭菜,桌子上的红酒闲来无事也抿个两口。
景天硕和周闲在一张桌子上,看着年会表演,同时也在回忆着过去,回忆刚刚建立律所之初,也就七年前。
觥筹交错间,眼光落在了那边桌子上的小姑娘。
周闲仍旧说着刚成立律所的那些事,景天硕的目光却死死的放在了时思子身上。
刚遇到时思子那年,是律所成立的第一年,那时候的她,绝望,悲观,厌世,在警局看到她狼狈不堪的那一刻,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她从里面捞了出来,却没想到,一次的心软,变成了一辈子的心心念念。
此刻的她正低着头,专注地吃着饭,一身的女团短裙将她的身材打得玲珑有致,加上她今天的发型妆容,不少人已经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景天硕手中的酒杯紧了紧,站起身,跟周闲说:“律所还有个case等着我,我先回去了。”
周闲不以为然:“都忙了一年了,明天再说。”
景天硕笑:“没事,我先回去了。”说着径直往那张桌子上走。
时思子喝了两小杯红酒,说不上醉,就是脸有些红,还在吃着菜时,身旁突然落下一身影,抬头看见景天硕那稳如泰山的脸。
“律所有些事,跟我回去。”
时思子来不及想什么,本能站起来,点头。
张卓正问:“老大,那我和瑶瑶…”
景天硕:“你们接着玩就好。”
说完景天硕已经率先一步走出去,时思子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还有包包,边弄边说:“瑶瑶,得奖了帮我领一下奖品。”
出来的时候寒风凛凛,零度的天,时思子外面虽套着羊昵外套,但光着腿仍旧让她打着寒噤,好在景天硕的车来的非常快,时思子赶紧坐到副驾,哈了哈手。
景天硕看她冻红的脸和手,将车内温度向上调了些,沉声说道:“下次别穿那么短的裙子。”
时思子愣了愣,半天才道:“这不是为了律所年会吗?”
她都多少年没穿那么短的裙子了。
景天硕没理,径直开了车涌向车流大道,车上,时思子问:“律所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奔特公司的老董事长前天去世,我们要打遗产官司。”
奔特那事业界也都传开了,奔特是汽车公司,国产汽车一霸,但是有俩儿子,老董事长一走,骨灰还没下葬,就开始在争遗产了。
其实这种事,律所接触的还算多,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奔特大儿子找的就是诚铭律所,二儿子找的别家律所,谈遗产分配,但私下没调节好,只能打官司了。
这事儿也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何瑶有时嘴也直率,说:“你说老董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什么不提前立遗嘱,现在自己撒手人寰,好好的两个亲兄弟闹的成了仇家。”
“先让老董事长好好安息,才是最重要的吧。”时思子若有所思:“没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倘若老董事长能够活过来,一定不想看到自己曾经的两个儿子变成对薄公堂的两方。
“所以啊,只生一个,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何瑶信誓旦旦的说:“虽然我也没什么财产,但我以后肯定就生一个孩子。”
那时候,时思子就在想,靳言安就一个孩子,只有一个堂妹,靳言琪,没有那些所谓的勾心斗角,靳言安从小就知道,他是要继承靳氏的。
“生不生多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啊。”时思子耸肩,唉叹命运:“难道要把我那破电饭煲继承给我女儿?”
何瑶哈哈大笑:“就我们这穷人,遗产也不是我们要考虑的事。”
到了律所,时思子和景天硕坐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景天硕在想方案,大儿子是律所的甲方,景天硕当然是更为奔特的大儿子利益着想。
但还没工作半小时,停电了。
整片楼层陷入漆黑,时思子被吓的身体怔了一下,景天硕起身:“怎么回事?”
时思子拿起手机,翻了翻自己微信,给值班的保安发信息,那边说电路坏了,正在抢修,又说没想到这么晚了,这栋楼还有人在加班。
时思子又问得多久时间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