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张不知道原因,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时思子闭着眼,站在那里,像棵在风雨中飘零的小树,摇摇欲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这大风折断。
“小张哥,帮我打个电话给大叔…”她结结巴巴地说着,语气恳求。
小张点头,拿出手机拨出电话,可那边无人接听。
小张解释着:“景律这会儿还在跟客户吃晚餐,估计静音了。”
时思子微不可颔的点头,眼泪滑下,小张扶时思子上了车。
送时思子回到酒店再去酒吧时,场子的气氛都变了。
张卓正旁边坐着刚刚企图猥亵那个女孩的男人!
小张坐下,两位女生坐在后头,曹骑虎笑了起来,但笑容一看就不怀好意:“我来就是认识个朋友,这不是误会一场吗?跟我一个朋友闹了会儿,还差点招来警察,还真是中国人最爱见义勇为。”
什么闹了会儿,刚刚张卓正和小张哥闯进去的时候,女孩衣不蔽体,腰上全是掐伤,脸上还有巴掌印儿,明显是被施暴。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就改口说只是闹一下。
但人家女孩都这么说了,尴尬的倒是张卓正这些人。
“不打不相识,我们交个朋友?”曹骑虎笑的有些阴鸷,拿着酒杯:“喝一杯?”
张卓正也应付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今天打扰您和您朋友玩闹真是抱歉。”
喝完,张卓正觉得自己嗓子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这么烈的酒?是来交朋友的?
“还没问大家是哪里的?”
张卓正:“我们是北清诚铭律所的律师,年后大家一起团建来这边玩的。”
“哦?”曹骑虎把张卓正刚空了的酒杯再次添满酒,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他,笑里藏刀:“我也是北清的啊。”
小张的电话响起来,他走到旁边去接,景天硕问:“怎么了?”
小张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景天硕声音沉了些许,有些着急:“她胆子本来就小,看到什么都害怕,今天肯定是…”景天硕欲言又止的,最终叹气:“算了,我现在过去看她。”
小张纠结了几秒下,才说:“老大,你要不先给思思打个电话问一下她怎么样,若是没太大事情的话先来这边,因为这边确实有点麻烦。”小张转身看着张卓正和曹骑虎一直在周旋:“这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善茬。”
既然曹骑虎也是北清的,那事情就是可以解决的,但没个有声望的人在中间牵线,今天这场局,怕是不能善终。
景天硕叹气:“行。”
挂完电话,连打两个电话过去给时思子,都无人接听。
又打开微信,给她发语音,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安慰和关心:“小时,今天吓到你了?”
连发几条,没回复。
景天硕无奈先去了酒吧。
小张在门口等候,景天硕脸色都比平时沉很多,小张解释:“对不起给您惹麻烦了,但这个人估计在北清有点地位,今天我和张卓正亲眼看到他真的是要强那个女孩,可现在那个女孩改口说只是在闹,我估计他们是威胁了女孩,但我们就…”比较尴尬了。
帮了忙还里外不是人。
现在那女孩一口咬定只是闹闹。
“先进去再说吧。”景天硕大步走进去,看见张卓正已经被灌得快要受不了了。
全都是烈酒,再喝下去怕是要去医院洗胃了。
何瑶和娜娜姐在张卓正后面不敢吭声。
可酒吧里视线昏暗,只看到那个一直在给张卓正倒酒的背影。
景天硕走上前去,按住曹骑虎正在倒酒的手,抬眼,惊呆。
就连曹骑虎也有些意外。
天下就这么小。
景天硕蹙眉看着他,脑中已经无法再平静。
怪不得,小时的反应这么大。
“你的人?”曹骑虎问。
“对。”景天硕语气带着三分客套,但也不想跟他太客气:“我的人撞破你好事,我替他跟你道个歉。”他语气中带着一些警告:“别太为难人。”
曹骑虎皮笑肉不笑,眼中充满阴鸷:“道歉都道的那么没有诚意?还是跟几年前一样。”
景天硕笑:“你倒是也没怎么变。”他凑近一步,到他耳边,声音虽小,但字字铿锵有力:“不想让那个女孩改口供,就让我们走。”
曹骑虎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拳头握紧,与他对视,眼神怒火中烧。
他明白,景天硕有这个实力,让那个女的改口,再帮她打官司。
确实是他在强迫,也威胁了那个女生,刚才好一番力气才让她改了口,可若是景天硕横插一脚进来,这件事肯定得翻个面。
何瑶看着这两个男人,明显看得出两人眼中都有怒火。
景天硕走到这地位,在生意场上,不会不明白为人处世之道,他们这样的人,说白了都是老油条,跟谁都不会真正撕破脸,可今天这般不留情面,实在少见,让何瑶很是奇怪。
景天硕没再给他脸,跟小张说着:“我们走。”
几人从酒吧出来时,张卓正喝的已经不省人事,终于把人弄上了车,景天硕坐在副驾,一直给时思子打电话,无人接听。
回到酒店,房间里不见时思子人。
可房间里她的东西都还摆放的整整齐齐。
“出去找人!”景天硕急的冲所有人发脾气。
但他是第一个冲在前头,还没走出房间门,微信提示音。
只有简洁的一句:【大叔,我先回国了,你们慢慢玩。】发完这段信息,时思子就把手机关机了。
景天硕赶紧查了最近的航班,显示是五十分钟后起飞。
现在赶去已经来不及。
时思子坐上飞机,时间太晚,身边的人没多会儿都睡着了,只有她,看着外面的半空,一片漆黑,就如同她现在的处境。
她头靠着窗户,回想起这几年的艰辛生活,努力想像正常人一样活着,可总会有个芭蕉扇,一下子把你扇回原地。
不知不绝,又是泪流满面。
机场宽阔明亮,这条通往出口的路好长,她走了一会儿,总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切都软的不真实,哭肿的眼睛酸涩无比,她无力再去睁开,眼皮子半耷拉着,走上平地电梯。
终于快要走到出口处,模糊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中的泪阻挡了她视线,那人忽近忽远,左右移动,看不太真切,但又似乎能看得到他的五官。
这么好看的人,还能有谁呢?
直至两行清泪滑落,冲洗干净视线,才看见他急忙的走过来。
她又哭了…
哭得比刚刚还要狠…
靳言安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她趴在他肩头一抽一抽的哭着,那么温暖的怀抱,她却没能生出勇气伸出胳膊环绕他的腰。
本是自己开车来的,她这个状态,靳言安实在不放心,一边搂着她一边打了个车回去。
两人坐在后面,时思子没说话,靳言安把她揽入怀里,还是能感觉到她全身在细抽的哭泣。
“别怕。”靳言安搂着她肩膀轻声安慰,可不管怎么安慰,她都一直在哭。
慢慢的,也就哭睡着了…
时思子做了个梦…
梦境是真实的,把这过去的六年,全部都回忆了个遍…
梦见和靳言安刚分手时,她躲在家里哭,梦见靳言安上飞机时,她在机场躲在角落里哭,梦见爸爸入狱时,她哭着到处求人,梦见有人让她陪酒,说酒桌上的那些人可以救出爸爸,然后在酒桌上被人占尽便宜…
“不要!”她瞬间惊醒,从床上坐起来,脑袋上蒙出一层细汗,脸色惊恐,嘴唇泛白,整张脸毫无血色,眼角还挂着泪痕。
靳言安坐在床边,靠近她些,轻缓地拍着她背,眉眼关切:“做噩梦了?”
时思子这才反应过来,脑袋上还贴了个退烧贴。
她嗓子有些干,头更疼,艰难地说出:“这是哪儿啊?”
“我家。”靳言安大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拇指指腹在她脸上蹭了蹭,神色忧心:“你从回来就开始发烧,是低烧,去医院麻烦,我就想着先物理降温。”
时思子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想起自己的机票就是十一点多,快一点下的飞机,便问:“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靳言安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和药片:“乖,先把药吃了。”
时思子看见他下巴处成了一些胡茬,眼睛还布有血丝,握住他手腕:“你没睡?”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去睡?”靳言安长舒一口气,还是很担忧的看着她:“你一直在做噩梦,又哭又叫的。”
她脱口而出,自带紧张:“我说什么了吗?”
靳言安抿了抿唇:“听不太清楚。”
靳言安把药片放到她嘴边,时思子张开嘴巴,靳言安把水喂进去一点,水流出来许多,靳言安抽出张纸巾给她擦嘴巴,擦着擦着,她又哭了。
想起刚刚的梦,仿佛是又掉进了深渊,那种绝望侵袭全身的感觉,让人难受的想死去。
眼泪流到靳言安手上,像一颗颗滚烫的水珠,灼的他心里发疼。
他伸手搂住,将她入怀,手抚住她后脑勺,轻声哄着:“乖,没事了。”
她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终于,她伸出了手,搂住他,在他怀里低声啜泣。
她身体抽了抽,从他怀抱里出来,忍住眼泪,声音呜咽着:“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你老板给我打了电话,讲了你在日本遇到的事情。”靳言安看着眼泪汪汪的她,呼吸都重了些:“没事,睡一觉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时思子点头,头一缩,又溜进了他怀里。
特别像只猫,粘人又傲娇。
靳言安喉咙发出一丝笑,声音轻柔:“以后别去什么团建了,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有我在的话,不会让你看见这些脏事。
她又被安排上了,一种不管是不是她愿意,靳言安总能做她决定的状态。
林未问过她,靳言安那么管着你,什么也不让你做,这样一点都不自由,你这样开心吗?
孟依这时候总有话说:“你看不出来她喜欢被靳言安管着吗?”
是,她很喜欢被靳言安管着,也从来没觉得那是不自由。
时思子在他怀里蹭了蹭,点头应着:“好。”
以后没有靳言安的地方,她哪里都不去。
靳言安又把她放进被窝,躺下的她像是个隐形人,被子没有丝毫起伏。
真的太瘦了…
时思子从被窝里探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昏黄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呼吸,时思子大眼睛看着他,问:“能不能别走,我不想做噩梦了。”
以后都不想了再做噩梦了…
靳言安心软成了一片,嘴角的笑意蔓延,把她头发往枕头上顺了顺,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笑,开玩笑道:“咱俩这关系,我留下来你不怕?”
时思子一怔,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咬着唇内嫩肉,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
靳言安正想说‘不会’,就看见时思子身子在被窝里一点一点的挪动,眼眸垂着,昏黄的台灯灯光将她的睫毛衬得浓密,肤色洁白,宛如一个睡美人。
没一会儿,床就腾出来半边,她慢慢张开眼睛,纯真无暇的着他。
就如同当年一样。
他们第一次发生,也是这样的眼神。
是一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相信他,就算发生都不会后悔的眼神。
“真让我上?”床?
时思子轻点头。
靳言安滚了滚嗓子,本也就穿着睡衣,倒也利落,直接钻进了被窝。
但过去六年的时光像横在两人之间的沟壑,无法填平。
就像现在,靳言安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中间缝隙也能再隔个人。
他没想对她做什么。
“睡吧。”靳言安说。
时思子点头,背过身去,听见关台灯的‘啪嗒’声。
瞬间,整个房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月光穿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思子一只手垫在脑袋下面,睁着眼睛看外面的天。
可惜,天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明天,也看不到未来。
“怎么还没睡?”
时思子眼睛闪了下,依旧背对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睡觉呼吸不是这个频率。”靳言安声音沉稳,在这黑夜中宛如一个可以停靠的船舶。
“我睡不着。”时思子转身过去,透过黑夜跟他对视:“你为什么不抱我?”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不是怕忍不住吗?
他咽了咽嗓子:“我抱你你能睡着吗?”
“会好点。”
话刚落,靳言安凑近过来,单手抬起她脑袋,胳膊从她后脖颈穿过去,将她整个揽入自己怀里。
时思子嗅到安心的味道,在他怀里蹭了蹭。
“别乱动!”靳言安沉着声。
话刚落,时思子就感觉到他整个身子都很僵硬,在克制着和隐忍着。
她脸烧了起来,手在被窝里攥紧,问:“你为什么不碰我?”
他以前哪是会忍的人,除了她特殊时期,只要他想,时思子就会陪他做。
有时候也会遇到她状态不好或者不想的时候,但靳言安会哄她吻她摸摸她,直到得手为止。
“你不是说我以前不尊重你?”靳言安说这话,颇有不开心的意味。
“我哪有不尊重你。”靳言安把她抱紧了些,黑夜中,他叹气,似在后悔:“我只是不想你为那些事操心,我想把你的一切都安排好,我想让你快快乐乐的,我想让你每天见到我就挂在我身上不下来。”
时思子眼睛突然泛酸,喉咙哽咽:“我知道…”
知道你不是在管着我,是保护我。
当年说的那些狠话,不是真心的,是言不由衷的。
“但我做的方式不对,我在改。”靳言安揉了揉她头发,叹了声气:“以后不会了。”
时思子手挂在腰上,在他怀里抬起头,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哽咽道:“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尊重我,只是那个时候…你妈妈她…还有我爸爸的事,我没有办法,我不是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