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间,颇有些微妙。
身为男人,靳言安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对时思子那点心思,但凡时思子少爱他那么一点,哪个男人又能真的不生气,自己女朋友跟自己情敌共处工作。
从来都是时思子的爱,打败了一切疑虑。
“听说靳总和小时要结婚了。”景天硕淡淡笑了下:“恭喜。”
靳言安脸上未露出半点情绪:“这句话,等婚礼上再说不迟。”
景天硕点点头:“我会为小时添一份,很好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将来不受委屈。”
“倒是不明白,”靳言安笑了声:“这委屈指的是什么。”
“没别的意思。”景天硕声音很平:“你父母一向不喜她,你母亲曾来过律所,开出非常丰厚的条件,让我解雇小时。”
靳言安握住的手,紧了紧,知道母亲曾经的做法不妥,但脸上未露出分毫破绽:“她的委屈是因谁而起,贼喊捉贼倒挺有趣。”
若不是他和那些人对时家的疯狂啃噬,她堂堂时家千金又怎么会流落成至此。
害得她无家可归,又把她捡回,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善人了?
景天硕脸色白了几分。
一字未提,却又字字珠玑。
他果然全知道。
“我不说,只因为你是她敬爱的长辈。”靳言安看着外面笑的开心的时思子,内心有点涩:“如果能让她快乐一点,你是人还是鬼,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
景天硕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
时思子跟同事告了别,看见靳言安朝她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跟她的旧同事们淡淡一笑,两个人从容离开律所。
下了电梯,时思子眉毛冲他挤了挤:“靳先生,以后你养我哦。”
“我养。”他笑了,笑得蛮开心。
时思子:“是捡垃圾养我?还是偷电瓶车养我?”
靳言安手换成十指相扣:“都行,反正你也好养。”
时思子头往他肩膀上蹭了蹭,像个小狗一样,靳言安长胳膊一伸,将她揽在怀里。
现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好快乐,谁说女人一定要独立的,时思子在上班的时候天天都觉得好累,在做白日梦,梦着不用上班,钱还能从天上砸下来。
哇塞,现在梦境实现了呢。
江鹏程和张萍已经在北清购置了一套别墅,但还是说,最近先不搬,江家作为云林大亨,在云林地基太深,想要搬过来,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晚上和靳言安说这事,他‘嗯’了一声。
他自从接手了靳家,每天下班也很晚,有时候还有酒局,还没以前在风正来的轻松。
眼下帝都有个商业研讨会要开,去帝都出差几天,晚上靳言安在对她上下其手的时候,让她跟他一起去出差。
时思子脑袋上都是汗,细细碎碎的声音出来:“不要…我要去云林陪六六。”
靳言安趴在她身上,咬着她身上的肉,有些失落:“我也想去。”
时思子愣了下,心底隐隐约约飘着遗憾,自己好像剥夺了他做父亲的权利。
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巴上轻啄了下:“你还想…要孩子吗?我们可以再生一个。”
靳言安思考一会,摇头:“再生,也不是六六了。”
时思子哑然无声,抱歉道:“对不起…”
他捏着她鼻子,咬了她嘴巴一下,似在惩罚她:“我们之间,不用总说这个。”
没有谁对不起谁,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
时思子轻哼一声,将他盘得更紧,恨不得将他绑在自己身上,小声问着:“那你要去几天?”
靳言安:“三四天吧。七夕之前回来,陪你过情人节。”
时思子笑了笑,原来他还记得七夕。
他会记得所有重要的节日,陪她过每一个有仪式感的日子。
“老公~”她被他折磨的动情的唤着他。
每每听到这个,靳言安心里就异常满足,捏着她下巴:“叫大声一些。”
他太喜欢,这个丝毫不隐藏自己感情的她。
“老公老公老公。”时思子叫着他,丝毫没有矜持的样子。
可他喜欢的,从来也不是矜持的女生。就喜欢她这样,爱得轰轰烈烈,感情坦坦荡荡。
或许是,他从小过的太过压抑,羡慕这样,能大声说出口的爱。
他一向不爱说,总觉得有些矫情,更觉得男人应该做的,不是嘴上的爱,而在于行动上。
甜言蜜语不止会让女生开心的,就如现在,她叫他老公的样子,每天晚上说梦话,都会说‘言安,我好爱你哦’,靳言安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靳言安咬着她耳朵,说着情话:“我也好爱你,老婆。”
第二天,开车送他去机场,时思子嘱咐着:“我查了天气,帝都明天有雨,你出门记得带伞,行李箱里给你拿了个冲锋衣,你…”话没说完,靳言安一口热吻送上来,捧着她的脸,一直喋喋不休。
机场人来人往,时思子推了他几次,没推动。
时思子抓着他衣服,心想,机场和火车站见到的爱情永远比教堂里更真挚热烈。
靳言安恋恋不舍的松开她,捏着她脸颊:“等我回来。”
听到这句话,时思子心都惊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预兆特别不好,当年也是这样,然后分开了六年。
想到这儿,她有些闷气,喃喃道:“才不等你。”
靳言安耐心哄着她:“我会尽快回来,少则三天,多则一周,多给我发一些你和六六的照片和视频。”
时思子踮起脚尖,下巴勉强到了他的肩膀,微微的蹭着:“上次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就分开了。”
靳言安楞了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皱眉:“不会的。”
时思子‘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反正我不会离开你了。”
靳言安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会尽快。”
广播已经开始播放靳言安所飞航班将要起飞,请尽快登机。
时思子推着他:“快走吧。”
靳言安点头,时思子眼睛却红了。
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她说过的,在当年他和孟依远赴大洋彼岸的时候,她一定也是这样,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离开,然后偷偷的哭。
靳言安心软了下来,牵着她手:“跟我一起上飞机。”
机场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催促登机,时思子也想去,但还是摇头:“来不及买票了,你快去吧。”
上飞机后,时思子坐在机场楞了十分钟,心底没来由的失落,也不想回家,最后什么都没拿,直接飞去了云林。
六六人小鬼大的,没见过靳言安几次,拉着时思子的手问:“姐姐,你男朋友呢?”
时思子有些哭笑不得:“你想他啊?”
六六点头。
时思子拿出手机:“那你给他发个微信,说想他了。”
六六笑着,声音奶奶的:“叔叔,我好想你啊,你为什么不跟时姐姐一块来看我。”
很久没回。
时思子解释着:“叔叔现在在忙,晚上看到了会回复我们的。”
时思子看着六六,思考一会儿,说:“六六,姐姐想出去旅游一周,你愿不愿意跟姐姐一起?”
“好啊。”六六几乎没思考,小孩子的世界,只要不用上学,哪里都是好的。
“我们俩加上叔叔,三个人,去国外玩几天,好不好?”
想着六六都没能和靳言安独处过,总会觉得有些遗憾。
“好啊。”六六高兴,转而又有些疑虑:“妈妈会同意吗?我哥哥也会说我成天出去玩,不好好学习。”
时思子捏捏她的小脸:“我跟她们说。”
晚上江沐泽在房间给六六辅导作业,时思子在厨房帮忙做饭,跟张萍提了这个事儿,当张萍意外了下,说可以。江沐泽突然拉开推拉门,神情很严肃:“我不同意。”
时思子有些意外。
但江沐泽的表请真的很严肃。
张萍生气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你妹妹的作业写完了吗?”
“我说了我不同意你们把六六带走!”江沐泽掷地有声:“我不是小孩子,六六是我妹妹,谁都不能抢走她。”
时思子一阵心里苦涩。
“姐,我爸妈有多疼六六你知道的,她就是江家的孩子。”江沐泽稍稍降低了语气,心疼的看着张萍:“我爸妈比我更害怕你们会带六六走。”
时思子看了看张萍,只见张萍也很沉默。
“我……”时思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我没想抢走六六,六六现在跟你们更亲。只是,她爸爸真的很遗憾,我只是想带六六出去旅旅游,就几天,我会把她送回来的。”
江沐泽还想说什么,只听见六六在后面,声音在抖:“你们……在说什么?”
三个人都愣住了。
六六一步步上前,看着三个人,有些不敢相信,抬头看着时思子,眼中含泪:“姐姐,你是我妈妈对吗?”
时思子当时就忍不住了,眼泪簌簌而下,蹲下,想拉她的手,却被六六躲开,六六哭了,撕心裂肺的问着:“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时思子语言迟缓,结巴着:“只是……”
六六哭着看着面前的三个大人:“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随后伤心的跑出了家。
江沐泽跟的最快,时思子已经浑身无力,整个心口开始剧烈疼痛,瘫在地板上哭。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来的时候,还是那么难过。
我从来都没想过不认你啊,六六。
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不是无可奈何,我又怎么会愿意,让你喊自己姐姐。
时思子脑袋涣散,目光被眼泪挡住,想到六六跑出去,怕出什么事,时思子扶着墙撑着身子出去找。
出门的时候,江沐泽打来电话说,找不到六六在哪儿,但是她一个小孩子,跑不那么快,估计是在小区里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江沐泽说他往东找,让时思子向西找,张萍往南,管家向西。
时思子在黑夜里喊着六六名字,无一人应声。
万一六六出了什么事,她死都不足惜。
找了好久,时思子隐约听到了六六的低泣声,她皱了皱眉,抬眼正好看到走过来的江沐泽。
他显然也听到了六六的声音,两人顺着声音走,看见六六坐在一棵树下面,黑夜被月光笼罩着,六六的身影被月光拉得无限长,看起来孤独又寂寞,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时思子心像被什么揪紧了,眼泪止不住地掉着。六六听到声,抬起头看见她,眼底生出一种本能的排斥,往旁边跑。
旁边是小区路段,时思子和江沐泽跑过去,突然一个轿车的闪光灯照过来,那一刻,时思子体会到了什么叫死亡,若是今天六六出了什么事,她也活不成了。
那是一个处于母亲的本能。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将六六护在怀里,两人一起倒在地上,时思子用力护住六六的头。
万幸,司机及时刹住了车,按下车窗,骂骂咧咧地:“能不能看好孩子!大半夜乱跑出事了算谁的。”
司机倒车离去。
时思子看着怀里的六六,脸上的慌乱还没缓过来,头发乱糟糟的,吃力地将六六扶起来,检查她身体,紧张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六六愣愣地摇头,显然也被刚刚的情景吓到,江沐泽过来扶着时思子和六六起来。
六六惊讶:“姐姐,你…你流血了。”
时思子看着自己胳膊,刚刚因为抱着六六猛的摔下去,滑破了皮,有的伤口比较深的,已经渗出血迹。
但伤口一点都不疼,她心中无比庆幸,还好,六六没事。
三人一起回到了家,张萍拿着棉签给她消毒,时思子掉着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阿姨,”她眼泪掉下来,解释着:“我没有想过要把六六接回去,只是…”
她也是一个母亲,她只是想,跟孩子多相处一点,帮靳言安弥补一些遗憾。她也知道,她已经没有当六六母亲的资格了。
张萍也哭了:“我知道。”
江沐泽牵着六六出来,只见六六也眼睛红肿,看着时思子,慢慢走过来,小手牵着她:“对不起姐姐。”
张萍和江沐泽适时的离去,六六声音很小:“我哥哥说,你很爱我。”
时思子:“嗯。”很爱你的。
“他说我小时候发烧,你抱了我一夜,胳膊都没力气了,也不舍得给别人抱。”
时思子眼泪掉着:“嗯。”
刚为人母时,什么都不懂,是时思子先发烧的,觉得自己身上热,也由于自己发烧,手测量六六的额头和身上都不烫,体温表一量,两个月大的宝宝发烧三十八度。
江宁打电话给医生,医生却说小孩发烧是正常事,建议先物理降温,喂点退烧药再观察观察。
那一夜,时思子烧38.5度,抱着六六哄了一宿,她发烧很难受,一直在哭,整张脸烧的红彤彤的,时思子心疼的一直哭,边哭边哄着她睡,江宁让她去休息,他来抱,可时思子不放心,就那样撑着病痛的身体抗了一夜。那一刻,才明白‘为母则刚’这四个字的意义。
六六饿了,时思子觉得自己在发烧,母乳可能带有病毒,给六六冲奶粉喝,六六怎么也不肯喝,一直在她胸口蹭想喝母乳,从那以后,她就让自己尽量不要生病,不然连六六都要跟着受罪。
“还说我小时候生病,三十多度的天,你在外面陪着我晒太阳。”
时思子已经泣不成声:“嗯。”那是她刚出生身上有黄疸,医生告知要多晒太阳,时思子就站在太阳底下,陪着六六晒。
六六:“你当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抛下我的对不对?”
时思子摇头:“我没有抛下你,当初是觉得你跟着我会吃苦,但如果不是江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你的。”
宁愿不上大学,也会一辈子把你养大。
只是江家之于她来比,完全没有可比性,当初那种挣扎,谁又能体会。
“对不起姐姐。”六六懂事的道歉:“我今天让你伤心了,姐姐一直很疼我,我不该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