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就是，有一点心虚。”
姜含笑回答。
红毯外的粉丝还在尖叫，但大部分人都以为很久没露面的江上清这一次出席电影的颁奖典礼是给师妹撑场子来的。毕竟——
“怎么可能胆子这么大嘛！”
一个尖下巴的女粉丝胸有成竹，“如果姜含笑真的是正牌女友的话，江上清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和她走红毯的。她肯定不是那个女友啦。”
——还真就有那么敢。姜含笑强装镇定地路过，心里悄悄说。
江上清还真就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可能是因为奖项将要颁布的缘故，姜含笑一直知道乌锋的名气，相信会有这部文艺片的奖项，所以已经认定他们很快要公布，反而也不太在乎了。
然而她却并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并不总是顺着人的意图前进的。
“最佳新人奖，黄则璐！”
“最佳新人奖，姜含笑！”
“最佳新人奖，黄则璐！”
“最佳新人奖，姜含笑！”
...
这句话，在这段时间的颁奖典礼中出现了无数次。姜含笑和黄则璐大约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同期红起来的。
不同的是姜含笑资源好，起点高，直接靠着宁缺的《石中火》一举进入了电影圈；而黄则璐却起点不高，甚至跑过几年龙套，去年才因为一部成本低但剧本很好的搞笑电视剧出名，形象呈现出来的大多是“草根”和“清纯”。
但不管怎么样，理所当然，各大奖项的最佳新人都是在她们两个之间进行抉择的。
好在毕竟电影和电视剧还是有很大壁垒，迄今为止，姜含笑拿了五座最佳新人奖，而黄则璐只拿了两座。
但姜含笑此时却丝毫笑不出来。
因为在年末参加的七场重大奖项中，她居然连一个最佳女主角都没沾上边，连提名都基本没有。甚至唯一一个提名还是因为奖项不够正规，想要拿她炒话题，才给了她提名，最后连最佳女主的奖项边儿都没让她摸到。
时间慢慢推移，很快到了年末奖项中的最后一个。
夏安雅说得看来一点错都没有。
姜含笑坐在台下，连日来积攒的失望情绪慢慢积累，堆成悔恨。
到如今，她才意识到她之前坚持得有多离谱。究竟是谁说文艺片一定可以镀金封后呢？文艺片的评判标准变为“越晦涩越好”时，本身就是一种奇怪的风气。而她怎么可以被席卷进这股风气里，连自我也迷失掉？
台上正放着最佳女主角提名演员的片段，有不少老牌影后，竞争非常激烈。
姜含笑看到自己在海边跛脚走的那一个片段，被不少电影评论者评价为“乌锋式登峰造极的忧郁”，可她却在这种评价中愈发觉得荒诞。电影是乌锋的，角色是乌锋的，连她姜含笑的表演也被称为“乌锋式的忧郁”...那她呢？那她姜含笑自己呢？
她才是演员啊！
光影照在姜含笑的脸上，下一个片段播的是黄则璐。黄则璐这部电影是讲的一个从小出身穷苦、被父亲所抛弃的少女，长大后在现实生活认识到亲情的可贵，之后热情回报世界，并且不计前嫌，又和父亲继母一家重归于好的故事。
姜含笑没太在意，转开眼神，等着台上的人念出某位老牌影后的名字。
可她却没想到，台上的主持人居然会顿了顿，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这可是个演戏没多久的新人哦。”
他说，“真的很惊人，能在入行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拿到这个奖项。”
姜含笑惊讶，微微抬起头，注视着台上。
然后她听见主持人的声音，“最佳女主角是——”
满场寂静，人们看向黄则璐，更多看向姜含笑。
她起点奇高，再加上人非常聪明，所以演技也提升得飞速，做个最佳女主角也是实至名归——
主持人公布最佳女主角，微笑，“——黄则璐！”
时间好像停止运转，姜含笑跟着人群，开始机械鼓掌。但在内里，她却隐隐感受到她的血液在停止，在结冰。
恋情的公开遥遥无期，而她似乎又一次虚度了一年。
她和他真的还有机会等到拿奖吗？
第72章
全场寂静一瞬，姜含笑最先反应过来，率先鼓掌微笑。
旁边有摄像机在，她可不想留把柄。
满场响起掌声和道贺，江上清也在鼓掌，微笑得一如往常。
而就在大家看抓不到姜含笑把柄，渐渐失去兴趣的视线时，他却伸出手，轻轻在姜含笑头顶揉了一下。
温暖的触感从头顶心传来，可周围的摄像机还在直播着颁奖典礼。姜含笑愣住，怔怔看向他。
直播前的网友们也被震了一瞬，弹幕猛然停止。半晌，弹幕突然疯狂刷屏起来。
年末颁奖季最终以漫天的“天才最佳女主黄则璐”通稿告终。
有不少影评人在质疑黄则璐的演技，说她演戏浮于表面，根本完全担不起最佳女主；但也有人力挺黄则璐，说她把一个幼时被人侵犯抛弃，但成熟后认识到家人重要性、还是为亲人奉献全部的女性演得很好，楚楚可怜，引人怜惜。
网上吵得阵势很大，满是硝烟味。然而，与此同时，宛如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请你笑笑”超话俨然已经进入了喜气洋洋的过年状态。
-@人间小百灵：啊啊啊有糖了！
-@别再问我是不是钢琴十级：什么糖？快快，给我嗑一口，家里半年没粮，孩子要饿死了
-@True1：刚刚的颁奖典礼，宣布最佳女主之后！阿清摸笑笑的头了！笑得超级温柔的那种！
-@Sugar：啊啊我看到了！九敏，这不就是豪门兄妹2.0后续吗！妹妹失势，哥哥表面上温柔安慰，实际上已经在筹备暗中对她的囚/禁...
-@嗑死我了真的：黑化哥哥很好[可怜]漂亮妹妹很好[色]
-@你笑起来真好看：啊啊层主太会嗑啦！各大导演我劝你们不要不知好歹，赶紧把这俩人抓去拍这种片子，不然我就跪下来求你们5555求求啦！
-@平平无奇小助攻：@夏雅安@夏雅安@夏雅安
-@药水药水：哈哈哈哈楼上xswl，不过夏雅安确实是拍暧昧场景的第一人，前些年那部《迷魂》简直绝了，女主就算被封杀，现在不还是回来红得风生水起
顿时底下一片@夏雅安的，十分壮观。
-@乘风：...你们这样不合适吧，他都有女朋友了
-@reminder00：思路打开，他也没说过他的女朋友不是笑笑啊
-@白水糖：？？
-@阿噗噗噗：不择手段的cp粉…
...
总之，不管怎样，各方都对这场颁奖典礼达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满意。cp粉嗑生嗑死，事业粉庆祝最佳新人奖，而颜粉则在狂收八大颁奖红毯的美图，天天在超话里嚎叫。
只有姜含笑一个人在茫然无措。
并没有人对她有拿最佳女主角的期望，全网都在称赞她甫一出道就能连夺五大最佳新人奖的成绩，根本没把她和最佳女主联系到一起过。
“迄今为止，再天才的演员也很难入行一年就拿影后。”
轿车飞速驶离颁奖现场，江上清把车窗按下，留出一条小缝，冬天的风呼啦啦吹进来，吹散他额前柔软的头发，面色一片白皙。他说：“笑笑，你已经做得很好啦。”
“你是还在开导我，不要执着于争第一吗？”
“我是在说一句实话。”
江上清笑了，“实话就是…我们笑笑已经足够好了。完美永远没有尽头，能到现在的程度，我们就当作是完美，好不好？”
“…”
窗外景色倒退，Wendy和吴亚在拿保温瓶一杯一杯给大家倒热腾腾的荔枝红茶喝。车里讲话有点乱，有人要加方糖，结果放进去之后转头说了几句话，回来再看却发现方糖已经没了。
他震惊，说我的方糖哪儿去了，旁边同伴无语至极，翻个白眼，当然是化在热茶里了咯，还能去哪里啊？
姜含笑盯了一会儿手里杯子上漂浮的热气，白茫茫，雾气朦胧。
她感觉到自己心里一角也在像那颗热茶里的冰糖在无声融化，慢慢化成糖水。
“...嗯。”
她说。
*
“现在舆论不是挺好的嘛，颁奖典礼之后，大家对你的风评提升很多，也正常复出了。好好的，干嘛非要去读表演系？”
Wendy百思不得其解，“宝贝，你知道吗，从头读起，需要很耗精力的。你出身T大是很厉害，但是电影学院也不是混一混就能过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尽量把事情做好，不辜负导演的信任。”
姜含笑说，“何况…我真的挺喜欢夏导的本子的。我不想再重复在乌锋那里演文艺片的老路了。”
手机一震。
-夏导：到了吗
姜含笑回复。
-也不是不能含笑：到门口了
夏雅安发来定位，是片场的位置。姜含笑回了个“好”，转而给江上清发消息。
-也不是不能含笑：我到片场附近了啦
备注奇特的人隔了几分钟后回复。
-地下恋对象：好，我很快就谈完专辑的事情，待会儿过去找你
一边回复“亲亲”的表情，姜含笑一边疑惑问助理糕糕：“他什么时候开始讲话带儿化音了…哪儿来的京腔儿啊？”
糕糕睨她一眼，哪里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被瞧了这么一眼，姜含笑也意识到了，吐吐舌头。正好到地方了，她顺势打开车门，下了车。
“好啦，终于到了！”
她元气满满，呼了口气，“走吧！今天来围观夏导的片场，不知道会不会碰上她拍限制级镜头。”
糕糕：“笑笑，你心里怎么打算的啊？咱们都知道，夏导如果不想让你来拍的话，不会这么热情邀请你来参观的。她待会如果问你来不来拍，你想怎么回答？”
已经走进了片场内部，一路上不少布景。都是在打光上费了大力气的，姜含笑也能猜到，如果想营造暧昧不清的氛围，其实打光至关重要。
至于夏雅安的剧本，姜含笑只听她大概讲过，大约是个民国的少女，生下来就带着勃勃野心，一路踩着兄长和姐姐上位，过程中有过爱情，但在权势争夺中还是磨灭了感情，最终以她权势滔天告终。
听起来像是个励志故事，但依照夏雅安的一贯拍摄风格，必定是有亲密戏份的。姜含笑的犹豫也正因为如此——她不知道夏雅安想让她和谁拍亲密戏。
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其实姜含笑对和别人拍亲密戏份这件事，在潜意识里是存在抗拒的。江上清在跨界拍戏这件事上很洁身自好，从出道到现在一共也没拍过很多戏，所以虽然他说来陪她，但姜含笑能猜到，其实江上清本人并不是很想拍戏。
她不想和别人拍，但也并不想勉强他来拍本来不感兴趣的戏。
“我先看看吧。”
最终，姜含笑只能这么说。
*
“不会拍很过分的船戏啦。”
江上清来的时候，夏雅安正在和姜含笑讲，“哎呀，你看，就是会亲得多了一点，摸得多了一点，没有什么过分镜头啦。”
姜含笑心说你倒是想有，但真有了，估计离被封杀也不远了。
“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很适合…”
姜含笑看着片场中心的大床，被子凌乱，一对男女演员正在仔细听副导演指导他们表演，看到姜含笑的视线，两个人都笑着朝她招招手。
姜含笑回了一笑，收回眼神，有点不舍地停顿一瞬，但最后到底还是拒绝了：“亲密戏份，我心里还是有点…”
“为什么？”
“我比较喜欢清秀长相的男主，不喜欢长胡子的啦。”
姜含笑不方便直说，只能这么开玩笑式地回答。
夏雅安也明白了，低声道：“你不愿意和江上清之外的人拍？”
姜含笑还没来得及点头，一道声音却插进来。
“——我可以刮胡子的！”
姜含笑和夏雅安同时转头，刚好看到一张青涩的脸，面上布满焦急。
说起来，其实这也是个熟面孔。在选秀节目《冷冷环游世界》时，姜含笑作为助演学姐去给一组帮忙过，其中齐洛就是小组中的成员之一，被人喊“Q哥”，是姜含笑的粉丝。
他在选秀节目没出道，但很有些家庭背景，所以资源反而比不少出道了的成员还要好，现在都能到夏雅安的剧组来演戏了。虽然他演的是个男n号，但也到底是夏雅安的戏，被他粉丝夸上了天。
“哦，小齐，我们说的不是你，是男主角。”
夏雅安无心和齐洛废话，又转回头看姜含笑，“你知道的，如果按你的标准来找清秀男演员的话，任谁来说，第一个都会想到…”
想到江上清。
“我明白。”
姜含笑吐了口气，“可他不是男演员。”她把重音放在了“演员”两个字上，“我不想浪费他的时间。”
“姜…学姐。”
齐洛在旁边突然出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出声了，“我也可以清秀的…真的。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和你试试戏？”
他认真看着姜含笑：“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真的会尽全力的！”
夏雅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有点意动。
但姜含笑摇头，拒绝了。然而由于她没法说理由，所以反而被齐洛逼问到面前来：“学姐，是因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连试都不愿意试？你根本没看过我的演技怎么样！夏导，你说呢？”
夏雅安被夹在中间，有点为难。
就是这个时候，江上清到达片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