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瞪着他，等着，仿佛他的反应如果不能让她满意，她就会立即撩爪子。
在她恼羞成怒前，程潜之微闭上眼，暗暗许愿。
他其实一点都不相信“许愿”这件事，他只相信自己、相信所有一切做到才算数。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如此幼稚的时刻，竟然奢望许愿就能实现。
他睁开眼，“呼”地去吹“蜡烛”。
“蜡烛”当然没熄灭，而是顽强地燃起更明亮的光点；
因为风加速了燃烧的速度，烟丝很快变成一截烟灰。
戚夏不由地很是懊恼。
拿烟当“蜡烛”是灵光一现，她这时才想到，许愿是要吹灭蜡烛的。
这烟根本就不是吹得灭得慢的问题，而是，只靠“吹”是不可能吹灭的，那他的愿望会因此不能实现吗？
戚夏暗自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但没等她情绪波动完，程潜之伸出手将燃着的烟头整个掐掉，解决了“蜡烛”吹不灭的问题。
“我的愿许完了，我们切蛋糕吧？”他说。
戚夏：“……”
这也行？！
她松口气，又觉得搞笑：好吧，你是寿星，你做的都对。
他们的精神松弛下来，电视里应景地传出一首欢快的歌曲：
“duang duang duang天气晴朗，耳边呢喃，你说你就爱赖床。
duang duang duang左顾右盼，不要摆款，你到底有啥打算？
快给我拥抱，快给我准数，我已然已然等不住！爱要说早些，还是说晚些，我不想再有孤单夜！”
戚夏同程潜之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电视屏幕，屏幕上出现的欧阳有斐的身影，他又蹦又跳，潇洒帅气。
不过，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自然不是因为欧阳有斐，而是，欧阳有斐唱的是他们共同的偶像李凤轩的歌。
这首歌是当年风行于大街小巷的神曲，亦是李凤轩难得的一首快歌。
虽然“duang duang”梗早已过时，但因为“duang”这个发音本身具有一种奇特的韵律感，竟然无论在什么时候响起，都能引动人们欢快的情绪。
至少，在当下的这一刻，屋里的两个人都露出会心的笑。
“duang duang duang你的发丝，缠绕我耳，告诉我一切已不同，duang duang duang不要拒绝，特技谢谢，同我飞向魔法世界！
duang- duang- duang——duang- duang- duang——”
程潜之将蛋糕掰作两块，一半分给戚夏，一半放进自己嘴里。
他并不喜欢吃蛋糕，但是今晚的蛋糕一直甜到他心里。
他盯住戚夏红润的双唇，可笑地想：如果他是那半块蛋糕该有多好，他愿与那红唇相接，被她拆骨入腹。
两人相对微笑，分食那块小到不能再小的蛋糕，就在嘴巴停住、略略尴尬的时候，电视机里的欧阳有斐画风一转，走起了柔情路线：
“乌沉的天边，突然亮起一道光，我是黑夜，而你在黎明的那方。我等了这么久，等你妙目微张，你出现，我遁藏……”
从欢快激情到深沉温柔，变化得如此自然；
于是程潜之很自然地拉住戚夏，将她往怀里轻轻一带。
美妙的乐音中，一对人儿轻轻地相拥，踏出第一步舞步。
程潜之挽住戚夏的纤腰，一低头，就是她露在落肩礼服外的精巧锁骨。
湖蓝的裙子和白皙的皮肤相衬，显出惊人的美丽，他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一口咬下去的欲望。
戚夏的身子开始是僵硬的，她不习惯同另一个人靠得那么近。
但随着他缓慢的步子，她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放松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几乎是整个人都软软地靠在他身上。
月儿圆圆，灯影绰绰，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舞会，他们将所有的烦恼、分歧、无望，都暂时放到一边，任两颗心以同样的节奏跳动。
终于——
“无所谓黑暗，便无所谓明亮，你是黑光，请别将我遗忘。”
第137章 无处可逃
欧阳有斐的一曲《黑光》罢了，电视上的中秋晚会继续播放。只是，接下去的节目彻夜地退后成背景音，再与房中的两人无关。
他们应声停下舞步，久久都没放开彼此。
如果时间能停滞在此刻该有多好啊，他们不由自主地想道。
程潜之将自己挪开一点点，以便能看清戚夏的脸。
戚夏低下头，脸上红红地如两朵火烧云。
程潜之突然伸手拿掉了她的眼镜，就像他们初识的那天一样。
“唉！”戚夏一声低呼，不由地瞪圆了眼。
程潜之想：她果然还是不戴眼镜最好看。他想把她的所有都印到心里。
去掉碍事的眼镜之后，他得以一眼看穿她眼底。
她化了淡淡的眼妆来掩饰哭过的痕迹，但是眼里的水雾却未全然退去，如一汪春水。
而今，这汪春水里映着一个他，只有他。
她瞪得圆圆的眼睛，让他几乎笑出声。
他的呼吸离得这么近，近到她浑身再次绷紧；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衣料轻薄，她能够感受到他手心的炽热……
她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感觉，身体仿佛不由自己控制地不断升温。
“嗡嗡……”
就在戚夏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等待可能发生的下一步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而似乎是要与她相响应，程潜之口袋里的手机亦跟着响起“铃铃”声。
“嗡嗡”与“铃铃”的声音你方唱罢我登台，然后一起断掉。
时间凝滞不到三秒，他们的手机像是约好一样，再度同时响起：
“嗡嗡”“嗡嗡”……
“铃铃”“铃铃”……
从他们的角度斜斜看过去，可以看到戚夏的手机屏幕上闪着“欧阳有斐”四个字。
那么，在程潜之口袋里响个不停的电话又是谁打来的？
戚夏的身体僵硬，但并非刚才那种因情动害羞而无法动弹的僵直，她知道，她最不想的终究要来。
虽然她处心积虑地延迟这一刻的到来，但是，再怎么努力，他们终究得面对。
终究得告别。
“嗡嗡”与“铃铃”第二次断掉又第三次响起，戚夏抬起眼睛，看向程潜之，他也正看着她。
月儿圆圆，灯影绰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舞会，结束了。
当程潜之的“铃铃”第四次响起，戚夏的“嗡嗡”没有继续。
戚夏在“铃铃”的铃声中，推开程潜之。
她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因为程潜之仿佛预计到她的动作，且没有阻止。
戚夏退后一步，在他的手机铃声中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程潜之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
戚夏又问：“因为你知道是林时丰的电话，对吗？”
程潜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灰败，而不是意外。
戚夏的第三个问题随之而出：“你来这里找我，林时丰知道吗？”
程潜之的眉尖一动，于是戚夏便知道了答案。
她的嘴角带嘲讽，她很想问他，林时丰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万事都听林时丰的吗？
林时丰，他到底是谁？他能主宰你的人生吗？
你一路以来做的事、你心里的不甘不愤，到底是你自己有的、还是他要你有的？
戚夏嘴角的嘲讽点燃了程潜之心中积下的怒与怨。
他想，是你，是你父母是你家将我父母害死，我的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你有什么资格来嘲讽我？！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只手遮天的世心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吗？！
呵……程潜之还戚夏以一个讥讽的笑容。
我真是昏了头竟然被一时的脑热驱使来到这里，我来这里难道就是来被你羞辱的吗？
他进前一步，几乎将戚夏的身体整个裹挟住，将她往怀里嵌。
戚夏措不及防，被程潜之抱个满怀。
这次的拥抱来势汹汹且来意不善，他抱住她粗鲁地往沙发那里拖。
我要你付出代价，他想着，全然不顾她的奋力挣扎。
是的，她奋力地挣扎，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她没有防备，或者她不至于如此狼狈。
她一边挣扎一边喊着“程潜之你想干什么”“程潜之你疯了”“程潜之你放开我！”……
语无伦次……
在推搡挣扎中，戚夏心中竟然模模糊糊地生出完全相左的两个念头：
——程潜之你这个疯子你敢强迫我我会恨死你一辈子都恨你！！
——程潜之如果你认为这样能抵消你的恨意那就请便吧！
她忽然就泄了劲。
男与女的力气本就是两个量级，如果程潜之真的想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在两人的肢体纠缠中她也许曾经占过上风，那不过是因为他没有使全力、亦未同真正与她计较。
程潜之，我累了，我好累，就算不是有你，我也很累。有时候，我恨不能不姓沈，但是我既然姓沈，我就必须承担这一切。
我，何尝不是无处可逃？！
放弃抵抗的戚夏叫程潜之无措。
她就在他怀里，他已经将她放倒在沙发，他感受着她的柔软，如果他想，他就能。
可这是他想要的吗？
程潜之艰难地伸出手去，捏住戚夏的脸，好像这样，他面对的就不是她一样。
他对着那张被自己捏到扭曲的脸说：“沈沁，你等着！你那无良的父母会遭报应的！”
说完，他放开她，飞速地离开她的屋子，仿佛是个落荒而逃的贼。
随着“砰”的关门声，一滴眼泪从戚夏的眼角流下。
她躺了很久很久，才坐起身，蜷在沙发的一角。
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狠狠地哭过一场，这一次她没有太多的眼泪。
月光照进屋子，照在她身上，很冷。
这本是该是个月圆人圆的夜啊！为什么有好的开始，却没有好结局呢？
真如程潜之所说是报应吗？
父亲，母亲，你们到底在哪里？
……
直到房门再度被敲响，戚夏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僵到无法动弹。
大半夜的，还有谁会来敲门？
门口的人比她还没耐心，不等她脑筋转过来，就听见苗浅墨的大叫声：“小夏！小夏！你在里面吗？！你没事吧！你快点应一声啊！！”
声音大如从前她在隔壁屋练歌开嗓，要让她这么多喊几声，整幢楼怕都要被喊醒。
第138章 沈七七又上热搜了
戚夏可以想见，如果她还不回应的话，苗浅墨多半连报警的事都能做出来。
于是她勉强支起身子去开门。
苗浅墨一听门锁响便高兴地又喊：“小夏！你真的在！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明亮月光的照映下，她的俏脸布满焦急，眼里闪泪光。
戚夏有一股热流穿过冰冷身体的感觉。
这就是“朋友”吗？
她挤出一丝笑容，一边打开门：“我能有什么……”
“事。”字未说出口，便被苗浅墨整个儿搂在怀里：“欧阳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让我来看看！还好，还好你没事……”
欧阳有斐吗？戚夏的头脑有些混乱。
喳喳呼呼的苗浅墨却将她的脸挪开一点儿，仔细地看了又看，迟疑地确定：“小夏你真的……没事吗？”
戚夏摇摇头：“没什么……”
她把苗浅墨让进屋子，在苗浅墨充满疑问的目光中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手机没电了，难怪没有再接到欧阳有斐的电话。
而很显然，欧阳有斐应该是打不通她电话之后联系苗浅墨，苗浅墨发现也打不通她电话，便直接上门确认她的安全。
戚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即便是苗浅墨，她都无法说清今晚发生的事、她可能要面对的事；何况是欧阳有斐？
她现在没有精力去考虑以后要如何面对他。
苗浅墨小心地挨着戚夏坐下来：“小夏，我……”
她想解释什么，但戚夏抬手制止了她：“浅墨，谢谢你，但是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苗浅墨连连点头：“没关系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可是，你要知道，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都在！好不好！”
戚夏怔怔地看着苗浅墨，好一会儿，笑了：“你快给欧阳有斐回个消息吧。也替我谢谢他。”
“哦！”苗浅墨连忙拿手机，有点局促，“小夏，我……”
戚夏疲惫地道：“没事的，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
她主动地向苗浅墨贴过去，紧紧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喃喃如自语：“我很幸运，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仿佛是漂泊的船儿找到靠岸的港湾，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竟然就此睡着了。
苗浅墨心疼地摸摸她的脸：“臭小夏，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不知道说出来会比较舒服的吗？有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嘛！”
这一晚，两个姑娘在沙发上将就睡了一夜。
苗浅墨睁开眼时已经天色大亮，戚夏并不在沙发上。
她转了转有点僵硬的脖子，懵懵的。
幸而戚夏的声音很快响起：“你醒了？去洗洗过来吃早餐吧。”
苗浅墨遁声回头，但见戚夏坐在餐桌前，一边啃面包一边对着手提电脑，时不时用手指敲敲键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