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有瑕疵的受害者，就能让她父母犯下的错误变少吗？
不是的……
一是一，二是二。
再多的苦衷，也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
戚夏不想因“洗白”的举动冲淡自己真正要说的事；她，是真的很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不过，戚夏无心“洗白”，齐恪却看不下去。
他一点时间没耽搁，转头就让“三心”文娱公关部一番操作猛如虎，将“刘芳芳小作文真相”在全网公布。
“你不是想起底么，我让你底裤都不剩！”齐老板阴恻恻地如是道。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那位刘芳芳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所谓的“励志”故事几乎全部是虚假的。
刘父的确带着乡亲们往“世心”投了不少钱，但是，他实际上却是个“二道贩子”，在“世心”和乡亲们之间两头骗、赚取杠杆差价。
“世心”资金链的断裂是起因，但最终导致更严重的崩盘，刘父并不无辜。
举家逃债的刘芳芳和她母亲，确实为养家糊口做过很多工作；
但刘芳芳打小就是女混混，早早辍学，从未做过什么正经事，努力读书工作之类的，全是信口开河。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要她做局，刘芳芳才在对方的安排下，换了个稍微体面点的工作。
当然，没读过几页书的刘芳芳是不可能写得出声泪俱下小作文的。
自然有枪手帮她写好，刘芳芳需要做的，就是用她的名义发贴，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出面演一场戏。
至于刘芳芳那个“因遭遇校园暴力不幸早亡”的弟弟，确有其人其事。
只不过她弟弟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死亡的原因，是被受害者反杀——
所有的这些，“三心”方面全都奉上相关证据，其中包括：
当年涉事当事人的借条、盖了手印的自诉书；
刘芳芳的数次治安拘留档案复印件；
刘芳芳弟弟当年因为“反杀”案上过的新闻报道……
这些证据，有些好找，有些却不是那么容易弄到，天知道沈一白走了什么路子，竟然一条一条，清晰明了，让人无法反驳。
刘芳芳亦无法反驳，因为她背后的人自己都被推到岌岌可危的位置，谁还有精力去顾及一个小虾米的死活呢？
第198章 反噬
舆论很快迎来了大转向，人们纷纷再次扑到刘芳芳原贴底下留言——
“刘芳芳，你这么造谣不觉得可耻吗？你在做小混混的时候，人家戚夏在做什么？”
“我就呵呵了，你怎么有脸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你爸害村里人害得也够惨了！”
“我竟然瞎了眼相信你！之前我骂错人了我要去面壁别拦我！”
“说真的，看看戚夏再看你，真的是天差地别！果然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你是受害者，有瑕疵没关系，因为我们不需要完美受害者，但是你说谎造谣就是错！”
“我错了！啪啪啪！我自掌嘴！脸疼！”
……
被刷爆的评论大致分成两个方向，一是骂刘芳芳谎言满满恶意太甚的，二是心疼戚夏不容易的。
有不少人之前因为刘芳芳的发贴跑去攻击戚夏，此刻都感觉到十分抱歉；于是又跑到“沈七七的七”评论区刷好评、打赏。
甚至有的人提出要为“昀华”捐款，众筹帮助戚夏减轻压力。
作为打头炮的刘芳芳再也没在网上出现过，可是她的个人信息却被网络高手们人肉出来。
漫天的谩骂随之而至，从恶毒诅咒短信到装着死鸡的快递到门口楼道被泼墨……一应俱全。
本想通过网暴将戚夏打倒的人，如今反被网暴反噬。
不知道刘芳芳若早知道有这种后果，当初还会不会收下那幕后之人给的黑心钱。
“刘芳芳小作文”舆论翻转的同时，有另一批“小作文”涌现出来。
这些人同刘芳芳一样，是当年“世心案”的受害者，但是，他们多半是站在戚夏这一边的、或是已得到“昀华”基金赔付的人——
《看不下去了！我是“世心”受害者，也是“昀华”受益人！》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
《虽然有遗憾，但是！》
《你问我还恨吗？有的。不过站起来更重要！》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是有希望了吗？》
《我爸说他做了一个决定：算了……》
当然，沈氏夫妻到底是隐姓埋名逃罪多年、给受害者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因此很多人并不因“昀华”基金的存在而原谅他们当年的所做所为——
《不是我不宽容，但一码归一码！》
《“昀华”能给“世心”翻案？我看未必！》
《欠债还钱当然天经地义；沈氏夫妻欠的命呢？用坐牢来还吧！》
《情感的交情感，法律的交法律：这才是真正的朗朗乾坤！》
……
各种各样的言论都有，但渐渐地汇集到了“理性思考”的道路上。
坊间形成的大讨论，甚至超越了“世心案”本身。
深陷于舆论旋涡中的人们，亦各有反应、各有际遇。
齐恪一向出手狠辣，在“刘芳芳小作文”事件中，对刘芳芳，他只是随随便便地抛出证据。
在传媒圈、娱乐圈淫浸多年，齐老板深谙其中的条条道道：
大众的情绪是很容易拨动和扭转的。有时候，他们只隔几分钟讲的上一句和下一句完全矛盾，也能无缝衔接、不以为异；
刘芳芳说谎的铁证在前，他根本就不用做多余的事，大众舆论自然会往他希望的方向走，最终汇成一股洪流。
而他需要腾出手去做更重要的事——把在背后插戚夏刀子的人打到起不了身、回不了手。
很快，任媚的“任媚儿的绮思媚想”被人举报，举报的罪名是虚构新闻和制造焦虑、引起社会矛盾。
不只是她在公号里置顶刘芳芳的小作文，不只是因之后她还在各大社交媒体对此事推波助澜；
自“任媚儿的绮思媚想”开号之后的黑历史全被挖了出来。
不挖不知道，一挖，人们才反应过来，原来任媚公号里的毒鸡汤，十有八九都是用“刘芳芳小作文”同样手法炮制出来的。
先定一个必定会引发公众焦虑共情的“爆点”，然后再命题作文编故事。
这些故事大多冠以“口述实录”的形式，写得好像是真人真事，但其实基本上都是虚构的；
推文标题则往往充满煽动情绪的意味，甚至为了吸引眼球拼命打擦边球；
《月薪7000的人不配打车》《离婚那天，我钓到一只小狼狗》《出身贫寒，除了身体我一无所有》……
诸如此类的标题在“任媚儿的绮思媚想”上比比皆是，还篇篇10万+。
看上去是戳中现代人的痛点，实际上并不能缓解人们的心理压力，也从不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反而引着人们往斜路歪路上走，加重焦虑，搞得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自己。
可毒鸡汤虽然口味鲜美，一时喝汤能得到一时爽快，长期喝终究是有毒的。
因着举报“任媚儿的绮思媚想”的越来越多，最终惊动网安。
经过调查审核，相关部门责令平台封掉了任媚的招牌公众号“任媚儿的绮思媚想”，旗下的其他社交媒体产品亦陆续关停。
任媚再也无法任性妩媚，彻底凉了。
她忍受不了耕耘多年的参天大树轰然倒塌，火急火燎地找林时丰帮忙。
可是林时丰也不好过。
与关注娱乐八卦社会新闻为主的大众不同，财经口的记者及业内人士则更为关心文旅业龙头企业、上市集团“诚意”接下来的走向。
“三心”文娱举办的新闻发布会之后，自然亦有记者杀到“诚意”集团采访，意图得到“诚意”方面的说法。
毕竟，如果坐实“诚意”的原始积累确实与“世心”存在潜在的迭代关系，那可是绝对的大新闻和大丑闻！
不过，记者们的努力“冲关”均未能成功。
“诚意”集团闭门谢客保持沉默，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二。
股价依然跌着，可那个庞然大物却置若罔闻，仿佛这就不是个事。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而人们也相信事实并非如此，几乎所有人都笃定：“诚意”这是关起门来算帐，决意要先把内部矛盾解决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引人好奇：“诚意”总裁程潜之究竟将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第199章 如果当初
人们关心程潜之的最终结局，是因为程潜之太惹人关注。
且不论事发前他的口碑、他不小心上过的几次热搜、人们窥见的他的颜值；这一次“诚意”集团爆发危机，亦是因他的“绯闻女友”戚夏而起。
虽然戚夏断然否认了和程潜之的“特殊关系”，但架不住大众的八卦想像力着实丰富。
人们都在揣测着，自古情义难两全，程潜之将做何选择，他会为了保住在“诚意”的地位，撇清和戚夏的关系吗？
至于他们的揣测与事实真相是否相去甚远，无人在乎。
舆论的狂欢与吊诡，总是如此。
外人不清楚，林氏内部的几个关键人物却明白，“诚意”突然暴发出来的危机，更像是一组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始作俑者并非程潜之，而是因代持林伯诚股分而成为大股东的林时丰——
若不是林时丰非要利用戚夏打击程潜之，就不会引出沈世昀，“诚意”的局面就不会变得如此复杂。
而林时丰做这些事，无非是因为“野心”二字。
这些年林时丰大权在握，野心不断膨胀，他最大的愿想莫过于日后接过林氏江山的指挥棒。
毕竟他姓林，是正儿八经向林伯诚磕过头、行过大礼的义子；而林伯诚终究是要老的。
在林氏江山中，最能帮林时丰也最能威胁到他地位的，是程潜之。
偏偏他们因“诚意”的发展路线起了争执。
林时丰本想，逼出沈氏夫妻是一箭三雕：
一来在程潜之和戚夏间制造矛盾，借此将程潜之打落尘埃；
二来是向林伯诚展示他的能力；
三来，则是收伏被林氏救下的“世心案”受害人子女的人心。
却不想，他对沈氏夫妻之于林伯诚的意义，从根本上就想叉了。
因为林时丰不知道，沈世昀失踪是当年经多方博弈取得的某种平衡，他主子林伯诚亦乐见这个结果。
而将许多“世心”受害者子女养在林氏，既是用“仇恨”圈住他们、发挥他们的才能，也是利用他们的存在威胁沈氏夫妇，警告他们维持现状、不要想着“回来”。
所以，受“世心案”引发全民关注的影响，“诚意”实业在股市遭遇重挫后；林时丰立即被林伯诚训斥，冷落一旁让他思过，并隐隐有削权之势——
如此境地下的林时丰接到任媚的求助电话，心情好得到哪去？
他当即冷笑：“你自己搞出来的事，难道还要我去收拾？”
任媚几乎气炸：“我搞出来的事？林时丰，这难道不是我们一起搞出来的事？”
“不对，这明明是你一力要我去搞的事！怎么？结果要我一个人顶锅吗？”
林时丰道：“任媚，你要搞清楚。刘芳芳是你找的人，她那个文是你写的，现在出了纰漏，你觉得是我的事？”
任媚呵呵笑道：“对，是我找的人，我写的文。但我们一向是这么操作的，搞成这样我愿意吗？”
“我不就是让你帮想想办法，你没半句好话讲，反倒推了个一干二净！”
“说得你好像没得过‘绮思媚想’的好处似的！”
说实话，其实任媚本原本对林时丰有过那么一丁点儿那方面的想法。
但后来她看出来了：同程潜之不一样，林时丰这个人是真正的冷情冷心。
这些年没什么女人在身边，不是他洁身自好，是他完全没兴趣；
加之警觉性高，生怕被身边人坑所以干脆不在身边放人。
若是非要说个林时丰比较在乎的人，说程潜之都比说个女人强。
于是任媚彻底绝了那心思，和林时丰只保持单纯的互利合作关系；当然免不了通过“任媚儿的绮思媚想”及旗下几个社交媒体，帮林时丰干过不少阴事。
谁知如今她有事，林时丰竟一点忙都不帮。
求助无果，任媚气疯了便放起狠话：“如果你不帮我忙，我只好请林伯帮忙了。要是林伯问起别的什么事，我顶不住的话，你可别怪我。”
但林时丰并不受威胁，反而阴阴地笑道：“去嘛，想去就去，我怎么可能拦你。但是，看在好歹我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你还是别在这当口捋虎须了。”
“你要能见着我父亲的面，我算你厉害！”
林时丰不再同任媚废话，挂掉电话。
任媚心中那股气实在难平，但不作尝试，怎能死心？
她千方百计到林伯诚住所求见，果然如林时丰所言扑了空。
不但扑空，还被林伯诚的人用生硬的话语“劝”离。
任媚站在紧闭的林府大门前，冷冷的一阵寒风吹过，她禁不住打个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