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田大海竟然已经是一个武道宗师了。
在弩/箭射出去的同时,林霖带着一组人,长刀出鞘,全力合击,雪亮的刀光斩向夜叉面具。
“快退!”刀光还未到,肖圆圆将何小花和姜修竹往后一拽,人迅速朝前掠去。
林霖带着一组六人朝前挥刀,听到肖圆圆的话,人已经来不及回转,只得拼尽全力,将真气运转到极致,一刀斩下。
肖圆圆的动作很快,但也无法护着所有人,他挥手一掌,将最后边的两人推到一侧的墙上,足尖一点,勉强拖住往前的林霖,运转真气,将人甩向后方。
刀光一过,阵阵寒意透出来,其他人只觉得眼前一片雪亮,等雪亮褪去,却只见地上鲜血淋漓,来不及撤回的四人,最前面的人如同碎布片一般散在地上,后面两人拦腰而断,最后的一人身上直直的插着一把锐利的长刀,正是他们自己手上的武器。
林霖看着眼前的一幕,猛地喷出一口血,如果不是肖圆圆来得及时,那么这倒在地上的死人也将有他一份。
只是看着地上的人,那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娃,林霖双眼通红地瞪着田大海,牙齿咬地咯吱响。
院子里的人已经混战在一起了,无声地厮杀,人在血气中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何小花护着姜修竹,倒是有点施展不开,他没想到南山别院会被人夜袭,身上连常备的毒药都没带着。
肖圆圆身上的伤口在刚刚的气劲中早就崩开了,只是穿着暗色衣裳,并不明显。可他也支持不了多久,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的,寂静的夜空中是一朵又一朵求援的烟花,但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等到援兵。
肖圆圆握紧匕首,长身而起,杀意凛然逼向田大海。
田大海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奔自己而来的肖圆圆,随手抽出地上躺着的人身上插着的长刀,血花随着长剑抽出而喷溅出来,那人抽搐了下身子就无声无息了。
田大海横剑一挡,噌的一声,匕首与长刀相撞,气劲对冲,肖圆圆闷哼一声,迅速往后退。
何小花眼角余光看到此景,只叮嘱一旁的林霖护好姜修竹,便一掌劈退挡在眼前的人,脚下一踏,飞身揽住肖圆圆,才一触身,只觉一股阴冷的气劲透过肖圆圆的身体冲击在何小花的身上。
咔嚓一声,何小花的左手腕竟然被这股气劲震断了。他惊骇地看向肖圆圆,只见肖圆圆面如金纸,口鼻沁出鲜血。
肖圆圆吃力地撑着身子站起来,手中的匕首咔的一声裂开细纹,然后一寸一寸地延伸开来,忽然整把匕首如纸片一般崩开,在肖圆圆的手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把柄。
肖圆圆面上的表情依旧是那样木木的,他随手将把柄仍掉,微微颤抖的手拭去口鼻的血,靠着何小花的力量直直挺着,与田大海相对而站。
空中绽开的烟火,一闪一闪的红光照在院中每个人身上,似诡异似不详。
此时的陆安衍正疾行在山道上,严飞带着人马在后边追着,但却不断被拉开距离。陆安衍沉着一张脸,身上的伤口在疾行的风中隐隐作痛。
还没有到南山别院,在半道上,陆安衍忽然停了下来,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翻手一支银质哨子,些许内息拂过,尖锐的哨音让后边缀着的严飞等人也警戒地停下步伐。
突然,密密麻麻的短箭从树丛里射出,呼啸而过,陆安衍急转内劲,抽出腰间软剑,淡淡的剑芒在空中汇成连片残影,咄咄咄咄……
不过一霎,这雷霆万钧的碰撞,就撞出了血雨。短箭狠狠扎进严飞带来的队伍,虽然及时示警了,可是对上这些密密麻麻的短箭,终究是难免伤亡。
沉沉的闷哼声伴着倒地声,鲜血浸满在半道上,到处是箭枝,到处是猩红的血,如果不是陆安衍挡住了大半的短箭,只怕死伤更多。
陆安衍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他咽下到口的鲜血,心中该庆幸这些不过是寻常的短箭,而不是军中短/弩,不然以他目前的身体,根本就接不下。
连续的受伤,他的武道修为已是大大折损,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回首看了一眼严飞,严飞的右肩和小腿各钉着一支短箭。
陆安衍压下心中的怒气,面上平静,眼中带着一抹冷漠。在第二轮的箭矢到来之前,他掠身进入树林,脚尖触地,像一个幽灵一般消失在林中。
林中很寂静,空气里带着一丝甜味,树叶微动,一个黑衣人手持便携式弓/箭,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忽然一道如线般的银光划过。
鲜血在空中喷溅出来,那名黑衣人捂着喉咙,瞪大了双眼,靠着树倒下,他愕然地瞪着突然而至的陆安衍,呜呜地想出声,最终却颓然地咽了气。
陆安衍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双眼盯着他右手上的特制弓箭,一弓三开,心中微冷,从林中杀进去,死在他手上的已经有十几人了,每个人手上都戴着这种特制弓箭。
他的身体绷到了极致,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口有些麻木了,顺着衣角滴落下来的血,显示出他的伤口已经崩开了。
原本看那漫天箭枝里他以为伏击的人很多,但现在看到这种特制弓箭,他便明白埋伏他们的人其实并不多,只是不知这是断后的人,还是先锋队?
第四十三章 险象环生
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在陆安衍身后响起,陆安衍返身而去,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喉咙间一阵冰冷,手中的短弓来不及举起,人就倒下了。
身处后方的黑衣人很快反应过来,眼神一变,迅速地抽出双刀冲向已然显出身形的陆安衍,黑衣人尖啸一声,双刀横放,脚下连蹬,一个旋身,双刀连成刀影,白晃晃的,如一阵疾风,袭向了陆安衍。
陆安衍左手挥出一道暗劲,将连片刀影打破,飘忽不定的身形,在对方刀影一顿的时候,错身而上,手中的软剑悄无声息地刺向对方的喉咙。
血花飞溅,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忽然,空中闪过绽放的红色烟火,陆安衍双瞳微缩,这是十三处的紧急求援!
陆安衍看了一眼残余剩下的黑衣人,软剑脱手,化作一道直线,覆着他绵延内息的软剑异常快速地划过不断逼近的黑衣人,最后贯入举起短弓打算发箭的一个黑衣人胸口,将他钉在了树上。
他不敢耽搁,心中惊骇不已,别院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十三处竟然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求援,他急得甚至连软剑都没有取回,就提气往回赶。
银哨发出急促的短音,示意受伤的人留下收拾,未受伤的人自觉跟上陆安衍的步伐。
陆安衍沉默地疾行,地上时不时滑过几点血滴,体内濒临枯竭的真气不断提起,他开始觉得喉咙里一阵一阵地翻起腥甜,但始终不敢停。
而南山别院,正处在一触即发的危机中。
院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尸体,姜修竹扶着林霖,林霖身上的青色长衫已经是血色斑斑了,肩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渗出的血将半边衣衫都染红了,姜修竹的身上除了沾染上的血迹,倒是没有什么伤。
何小花和肖圆圆相互倚靠着,四人聚拢在一起,周边是伤痕累累的十三处残众。
林霖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那些人年纪并不大,满是血污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稚嫩。林霖的眼都红了,这些都是他手下的娃,年纪并不大,今年才训练出师。
他以为南山别院这里很安全,所以带着他们来这里照顾师兄们,顺便讨教些秘技,却没想到竟然就折在家里了。
肖圆圆咽下满口的血水,目光沉沉盯着田大海,他靠着何小花才勉强站着,看着周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人,却是有心无力。
如果肖圆圆没有重伤,联合院中的人,倒是可以勉强挡上一挡田大海,可是现在肖圆圆伤的很重。
何小花没有理会自己被震断的左手腕,咬紧了后牙槽,他想着,这次估计真的要栽了,要是南山别院被一锅端了,那可真就是个大笑话了。
何小花边想着边给肖圆圆输着真气,肖圆圆本就重伤,刚刚又和武道宗师拼了一记,现在心脉弱得厉害,他怕自己一放手,肖圆圆可能就猝死了。
田大海冷漠地看着聚在一起的人,脸上的夜叉面具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显得阴冷诡异。他带来的人,死伤也不少,最后还能站在他身后的也不过五六人。
院子里忽然寂静无声,两边人马警惕地相互对持而立。田大海眯了眯眼,看着那零星站着的人,勾了勾唇,空气中响起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地上、树中、墙面的箭枝开始晃动起来。
“轰”地一声,那些箭枝浮在空中,田大海猛地跺了下脚,一挥衣袖,强大的气劲让那些箭枝形成密集的箭网,铺天盖地得砸向院中拢在一起的人。
十三处余下的人迅速收拢起来,挡在林霖他们面前,这骤然而降的杀机,似乎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然而就在令人绝望的当口,所有人忽然看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那人眨眼之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背对着他们,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牢牢地挡在他们身前,看不见的内劲如排山倒海一般逆转而出,冲向扑面而来的箭网。
两股内劲在空中相撞,强烈的震荡让两边的人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空中的箭枝寸寸断裂,最后竟然是散成了丝状的枝条,摔落在地面上。
陆安衍体内的脉络如同刮骨钢刀深深划过,渗入骨头里的疼痛让他的双眼泛起红丝,他知道自己体内经脉现在定是一团糟,身上原本缝合好的创口完全撕裂开,温热的血液顺着衣裳淌出。
却见他手腕一翻,利落地将袖中的飞刀射出,田大海眯起了眼,伸手挥剑,剑身与飞刀相碰,叮咚脆响,田大海不由地后退了一步,长剑毫无预警地断成两截。
院中里忽然寂静无声。
田大海看了一眼忽然而至的陆安衍,再看了看他护在身后的人,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词,自投罗网。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尖细阴冷的声音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开口道:“我可以让你带着姜修竹走。”
陆安衍伸手抹去嘴边溢出的血,轻轻地道:“可惜,我没打算让你们走。”
“就凭你?”
“足够了。”
站在陆安衍身后的肖圆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口中的鲜血掩不住地溢出来,何小花扶着他,右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后心,延绵不断地导入真气,护着他紊乱的心脉,他自己的状态也不好,脸色难看得吓人。
聚在一起的十三处余人看着挡在前方的陆安衍,顺着风,隐隐可以嗅到陆安衍身上的血腥味。何小花垂下眼眸,看着陆安衍站着的地方隐隐约约落下的血滴,只觉得喉头如梗着一团棉布,梗着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果然是个傻子。
何小花知道对面的宗师所言是真的,让陆安衍带姜修竹走,对方是不会拦着,所以陆安衍要走,很容易。可是他没有,撑着重伤之躯,不过是为着满院子的重伤之人。然而他们这些人,对其他人来说,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死士。
田大海轻轻咳了咳,刚刚的内劲对冲,他也受了些轻伤,他没想到陆安衍的功夫竟然已经臻至伪宗师的境界,距离宗师不过一步之遥,毫无防范之下,倒是伤到了自己。只是陆安衍伤的应该更重。趁着这个机会,也许杀了他更好。
一股强大的气机骤然升起,田大海扔下已经断了半截的长剑,冷漠地看了一眼挡在肖圆圆身前的陆安衍,阴鹜的双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很平静。
下一秒,田大海动了,动作很快,在场的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陆安衍双眼微眯,虽然知道以现在的身体正面硬接是不理智,但始终没有避开,因为他的身后是重伤的肖圆圆、何小花等人,所以他只能出拳。
一往无前,瞬间抽干陆安衍体内脉络中残余的真气,筋脉里寸寸撕痛,气随意走,意破万关,而后杀伐出脉,狠狠地对上已至眼前的一掌。
空气里猛地一荡,陆安衍身影若电,狠狠一鼓劲,将震荡到身后的气劲全部截住,而田大海身后的人瞬间就被这股气劲震飞出去,凄惨地倒在地上痛苦□□。
陆安衍冷着一张脸,咽回自胸腹内逆冲而起的鲜血,挺直了脊梁倔然望着田大海的双眼,忽然讽刺地一笑,开口道:“今夜,栖梧院也热闹得很。”
似乎在呼应陆安衍的话语,他的话语刚落,栖梧院方向的天空骤然而起一阵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田大海脸色骤变,阴狠地看了一眼陆安衍,甚至没有顾上地上残存的下属,只是冷冷扫视过躺在地上□□的人,凌空而去,挥手间将地上无法起身的下属击毙。
“陆安衍,你很好。”空中飘来戾气极重的一句话,田大海的身影凛猛的掠在空中,直奔栖梧院。
陆安衍看着他消失,忽的膝下一软,跪倒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身体绵软得根本动不了,只觉得心跳如雷,两耳也嗡嗡作响。
一呼一吸间,滚烫的肺部像是要爆炸一样,身上的脉络一寸寸地像被撕开了般,疼不可支,陆安衍伏低身子,控制不住地一口口呕出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襟。
月色恍惚,院子里的肃杀之气忽然消散地无影无踪。陆安衍呕着血,很快就呛咳起来,却咳得极其乏力,胸腔内轻微地起伏,此刻他连咳出血的力气都没有。
“叮——”不知道是谁的剑落在了地上,瞬间打破了院子里凝固的气氛。
“陆将军!陆安衍!”在一阵寂静之后,何小花率先回过神来。他左手腕骨断裂,右手还在为肖圆圆输送真气,不能擅动,看着陆安衍轻轻颤抖的身体,甚至无力咳喘,他知道这是心脉衰竭的预兆。
但现在肖圆圆也就靠着他的真气还能撑着一口气,何小花不敢放开输送真气的手,也无法给陆安衍治疗,他特别怕陆安衍就此散了这劲,呼喊地很急切,尾音里带着丝丝颤抖。
“你们他妈的愣着干什么?动手救人!”何小花红着双眼吼道,完全不复往日的斯文。
“南圩呢?九处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院子里忽然就活了起来,原本还愣着的人这时也清醒过来,还能行动的人,纷纷开始救助同伴。
姜修竹放开扶着林霖的手,脚步不稳地疾走到陆安衍身旁,他蹲下身子,想要扶起陆安衍。
何小花哑着声音喊道:“先别动他!”
第四十四章 两难抉择
姜修竹不解地回望过来,何小花没来得及解释,他扶着已然毫无意识的肖圆圆,焦急地喊道:“南圩呢?让南圩过来给陆将军扎针护着心脉,快点!”
陆安衍的情况很糟糕,如果不能先下针护着心脉就随意动弹,随着血液的迅速回流,只怕会让受创严重的脉络再次受到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