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辞也不接话,就等着他说完,不过七叶似乎是真的很怕冷,怕到即使觉得羞愧还是说了出来:“能不能和姐姐一起睡?”
千辞挑了挑眉,故意说道:“你们出家人不是最讲究六根清净吗?怎么能和女子同床共枕呢?”
七叶连忙解释,急的脸色都红了:“不是的,我只是...”
“好了好了,逗你呢,过来吧。”千辞牵了他的手将他带到床上躺下,自然的抱着他,“睡吧。”
七叶见她动作如此熟练,怔了一下,脱口而出:“你之前也这样抱过别人吗?”这个别人自然便是指的她曾提到的那个“哥哥”。
千辞仔细的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曾有过两次,因为他也很怕冷,像你一样。”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完,千辞忽然察觉七叶不说话了,她以为他睡着了,但却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原来我只是像他一样。”
饶是千辞,也听出了这句话的醋意,她想着七叶第二天醒来也不会记得,索性哄一哄他:“不一样啊,我更喜欢你。”
说完她又佯装惆怅道:“只可惜你是出家人,不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和尚不懂什么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听出来那是个极好的话:“若是我不是僧人,你会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千辞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她抱住他,说道:“小和尚,我困了。”
话音未落她便已经沉沉睡去,只剩七叶看着千辞的面庞眼神渐渐认真。
子时才过,七叶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千辞,他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方才不是还在喝酒,这会儿怎么...
他稍抬起身,千辞搭在他腰上的手臂便不受力的垂落下来,似乎不是很舒服,她便又向前凑了凑在他怀里找了处最舒服的地方睡了。七叶看着怀中安然入睡的千辞,轻轻叹了口气,她总对他如此不设防。
他又一次起身,千辞便往前靠一点,如此几次,七叶的眉越皱越深,眸中深色越来越暗。最后一次动作稍大了些,千辞醒了,她半阖着眼开口:“七叶…”语调慵懒责备,尾音直直的钻到他的心里去。
七叶再不躲避,颔首吻了上去,温柔缱绻的汲取着她口中的空气。千辞的话被堵在了口中,慢慢的呼吸有些困难,幸而七叶总知道在什么时候放开她。
因为雷雨,千辞特意没熄了蜡烛,这得以让她看清楚了眼前风光,七叶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衫,衣料极好,轻薄柔软,穿在身上宛如上仙,歇息时散了头发披在身后,有几缕长发顺着衣领落在胸前。
又因着起身几次,腰封松了些,有些散乱的垂在床上,光透过床幔散落在七叶身上,他半撑着身子,身形修长匀称,光线影影卓卓,在他的脸上刻下阴影,他就在那里静静的盯着你,眼里全不收敛的隐忍和热烈,千辞甫一见到不知该说哪句话。
“你…”话还没说完,七叶忽又凑上前贴近她的面庞,盯着她的眼眸,似乎是忍耐到极点却仍在坚持。千辞有些不知所措,轻轻的推他的肩膀,“七叶,你怎么了…”
七叶贴的更近,两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千辞可以闻到他气息中淡淡的酒气。几乎是身体触碰的一瞬间,千辞就僵住了,她明显的感觉到了一处地方正抵着她的小腹。
渐渐的,渐渐的千辞的脸红的宛如晚霞,她不禁捂住脸,轻侧过脸。
七叶垂眸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脖颈,心中的火苗越烧越大,烧到无法控制。他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脖颈,千辞害羞的不敢睁眼,一瞬间没察觉到七叶的动作。
七叶见她没反应,便又俯下身,一点点的,试探的向下吻去,沿着优美的脖颈曲线,直到千辞意识到什么,慌忙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你是不是还醉着?”她说话声音很轻,仿佛怕吓到他。
七叶确实是有些醉的,但也只是一点,所以千辞问出这话之后,他撑起了身子,两人间稍微分开了些间隙。他眼眸闪烁,声音嘶哑不堪却带了几分委屈,“你先惹我。”
千辞强稳了稳心神,辩解道:“我没有。”
七叶蹭了蹭她的手心,引得她一阵战栗,她慌乱撤回手,但却被七叶抓住了一只手,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帮我一次,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美色迷昏了头,沿途的衣衫厚薄软硬,她全然感受不到,只在千辞的手碰到的时候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七叶用手包住她的手,缓缓的靠近,最后的时候,千辞的脸已经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
蜡烛不熄,便很容易看清楚帐内风景,千辞不敢看,但总会有恰好不经意间的一瞥,颜色的碰撞,灼热的触觉让她心中的波浪撞上一片巨大的礁石,再次撞起惊天骇浪。
七叶低头吻她,她却总不合时宜的想起七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她闭了闭眼,却怎么都抛不去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记得结束时她拿回来的手都是颤抖的,千辞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骂自己没出息,想当初耍鞭子一整天手都不会抖成这样。
想着想着不知道为什么眼尾就有些潮湿,她双手抱住刚收拾完的七叶,窝在他的怀里撒娇,“七叶…”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喊他的名字。
七叶轻声应道:“嗯,我在。”话中满含笑意,就这么窝了一会儿,千辞又翻身,转到另一面,将后背对着他,这是在怪他笑了。
七叶从她腰侧伸过去,轻而易举的将她环抱在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轻声道:“睡吧。”
翌日,将军府。
“长羿,好久不见。”
长羿见来人,忙走上前来:“奴婢参见王爷。”他双手举过头顶相握,双膝依次跪地,缓缓俯下身体,直至以头触地,他行的是大夏国最高的礼节。
千暮弯腰扶他:“上次洛阳一别,我与你已近二十年未见了。”只是没想到再聚首却是因故人逝世。
长羿声音有些颤抖:“奴婢不敢相忘。”
千暮问道:“束薪的后事操办得如何了?”束薪是秦老将军的字,这世上也就只有千暮这样叫他了。
长羿回道:“已经结束了,将军曾叮嘱奴婢切忌繁琐,再加上寻川前些日子总来府里忙里忙外,帮衬了许多,奴婢还未曾道谢。”
“都是她该做的。”千暮又问了许多事宜,见长羿沉着周到,件件事皆娓娓道来,不因悲伤而生出差错,早已不见年轻初当职时的青涩慌乱。
千暮道:“你做的很好。”
“将军每次出征前都会将身后之事与奴婢叮嘱一遍,哪怕奴婢蠢笨不堪,也牢牢记在心里。”长羿说话时并不抬头,眼睛盯着地面,“奴婢收了将军的衣物作为衣冠冢,牌位已放在了祠堂,若您想去...”
千辞垂下眼,看着面前的人,良久,他拍了拍长羿的肩头:“于我面前,你不必忍耐。”他手下的身体一僵,继而细细的颤抖起来,待他抬头时,眼睛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千暮:“我便不去祠堂了,去清风轩坐一坐便走了,你不必跟来。”
清风轩是将军府为数不多的清雅修性的地方,是当初秦老将军为了与千宰相下棋特意修建的。
“这么久没来,你这里还是老样子。”石桌上放着一盏茶壶,壶中沏的茶温度正好,旁边还摆着一副棋盘,“长羿的玲珑心思只留在将军府真是可惜了。”
“此次来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寻川要成亲了。”千暮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面前,另一杯放在对面,“那人你也认识,叫七叶,原先是香积寺的和尚,如今还俗了。”
千暮执一枚棋子,打量着石桌上的棋盘:“只是我不太喜欢,每日只板着张脸冷冰冰的跟我请安,不如你家星河懂事讨喜,若非寻川铁了心,我便将她许给星河。”
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妙手,将一枚棋子迅速的下载了石格上:“你莫要怪我,秦涯的事情,我告诉星河了,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并且...”
“星河他去了宫中面圣,请求皇上许他南下驻守边疆。”千暮叹了口气,“到底是秦家的孩子,怎么可能碌碌一生。”
“罢了,就让他们年轻人去闯吧,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说起来,我往日向你讨桃花酿的方子你还没给我,回回都是寻川拿了星河寄去的给我尝,不像话,太不像话。你便是把那方子告诉我又如何,真是小气的很。”
话落棋子落,余晖晚走了一步,照在满盘皆白子的棋盘上,但这会儿连光却也寻不见了。
千暮仿佛才想起什么,没了刚才的兴致,叹了口气:“怪我,怪我,老了记性也跟着不好,都忘了你已不在了。”
这句话说完,千暮执棋的手没再落下,他怔怔的望着那杯茶盏,茶杯并没有倒满,可放的时间太久,再看时,连温热都算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捂脸,有时候还是有必要推一把的。。。
第52章 凤求凰·八
千暮走时没有让长羿送别,长羿在院子里静静望着这位秦淮王独自走向将军府的大门,背影苍老而落寞。犹记得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千暮面目稚嫩却风采卓然,离开时有些懊恼但背依旧挺直,他笑着回首:“将军,我明日再来,定能赢你。”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即将迈出门的那一刻,他顿了一下,缓缓转身站定:“折柳坡楚夫人的墓记得常去扫,秦涯的尸体一日找不到,他便一日不死,你且等我消息。”他总想着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但思来想去将军在乎的不过身后人二三,他护得住的护不住的,皆化作口中苦涩不堪的几句话,只是提及便已觉得心口如有大石所掣。
“是。”长羿这次没有行礼,他对千暮微微一笑,忽然间眼眶有些湿了,哪怕是君臣之间又有几个二十年呢。
看着紧闭的大门,千辞叹了口气,她今日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即将要启程离京,她便去了宋府与清梦告辞,上次见面是在折柳坡,见面太过匆促尴尬,后面又处理将军府诸多事宜,一直没来得及找清梦好好聊一聊,现下有了机会,她却不肯见面了。
她又一次拉住想钻进大门的门童:“你去告诉清梦,来人是千辞,是与她告别的,她定会见我的。”
那门童苦不堪言:“姑奶奶,您就放过我吧,小姐说过谁都不见,唯独您还特别留了个纸条,您不都已经拿到了吗?就放过小的吧。”
清梦面皮薄,是难过了就会躲起来不见人的性子,难不成那日她走后楚星河说了伤人的话?千辞越想越不妙,若是这样,清梦不见她便说得通了,可是...清梦连和她道别都不愿意吗?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纸条,那是一个地址,千辞明白,那是藏禾的藏身之地。
哪怕是生她的气,清梦仍旧不辞辛苦的帮她照顾了这么久的藏禾,反倒是她,莽撞又不计后果的撮合两人相见,又将藏禾托付给清梦之后不管不顾,当真是...令人作恶。
那门童见她陷入沉思,便悄悄地从她手上夺回了自己的衣角,灵活的钻回门里去了。隔着一道门,门童从门缝里偷偷看千辞,见她久久不离去,叹了口气,小姐将这位千姑娘视若知己,怎么可能连道别都不肯见,只是...小姐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啊。
千辞将藏禾带到了香积寺,净无、净心二人听闻了藏禾的来历后,便将他留在了香积寺。千辞本想送他回九鲤溪,但他却摇头默默走到了净无身后。千辞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如他所愿。
将军府的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似乎是为谁留了门。千辞轻轻推开,只见长羿正拿着扫帚扫着庭院里的落叶,见她进来,长羿微微笑道:“郡主来了。”
千辞奇怪:“这些事怎么是你在做,将军府的下人呢?”
长羿道:“府上不常有人回来,奴婢擅作主张留了几个亲近的,其他的都遣散了。”
千辞觉得不对劲:“擅作主张?楚星河去哪了?”
长羿:“少爷...要随军南下了。”
“随军南下?”千辞的声音不受控的喊了出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突然间她想起来上次楚星河说让她等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千辞着急道,“他在哪,我去找他。”
长羿却摇了摇头:“不知。”原本少爷连参军这件事都没想让他说的。
“为什么不拦着他?楚星河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一点火就着,将军去世我知道他难过,但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乱来啊!他是武状元,最好的去路是在宫中当一名御前侍卫...”说到这,千辞不说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楚星河和她是一样的,父亲都为了龙椅上的那个人竭尽一生,可都代价惨重。
她曾放话不做君臣,凭什么要求楚星河做御前侍卫。
长羿知道她心中想法,温声道:“奴婢知郡主好意,想让少爷平安顺遂,可他参军也并不是一时冲动,少爷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千辞问道:“那他为何不肯见我?”
“或许少爷是想将与郡主许下的一壶酒留到他凯旋之时吧。”长羿见她心中郁闷,遂道,“郡主不如进屋喝一杯奴婢沏的茶。”
千辞刚想说太麻烦想拒绝,只听长羿又说:“余生虽然时间漫长,但长羿不知再能为几人沏这杯茶了。”千辞愣了愣,忽觉秋风初露寒意,长羿只穿着一身灰白色的棉布长衫,略有些薄了。
“好,等你见到楚星河告诉他,我等着他的酒呢,别爽约。”
立秋过后,处暑也随着夏虫鸣声渐弱而不经意间闪过。细细数来,郡主等一行人已经离开京城半月有余了。
屠三坐在车驾前,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老大,绕过前面这座山便到了,老爷说今夜有大雨,在山下客栈歇脚,等明日再走。”
“嗯。”千辞掀了车帘,两边都是蜿蜒的山脉,树叶多枯黄,但仍可以看出夏季时的郁郁葱葱,一条羊肠小路从这些山体的夹缝中穿过,穿起了几家零零散散的民居,顺着这条小路再走上一两天便能到达秦淮。
秋天虽然来得快,但好像忽略了这些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千辞下了车不一会就收集了一大把的狗尾巴草。
不一会,千辞便神神秘秘的背着手走到七叶面前,狡黠的笑:“美人,猜猜我手里的是什么,猜对了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