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儿臣如何努力,如何学着做一个好儿子,如何追赶着皇兄的脚步做个让天下满意的皇子,都无法入您的眼,是吗?”
就好像是要把这么些年来的委屈尽数倾洒,傅叡煜的言语越发激动,青筋自脖颈往上怒冲头顶,往日里众人见到的那个英姿飒爽的二皇子仿佛变了个人一般。
“即便我政事做得再好,在旁人眼中也只会是太子识人有方;我的母嫔至今未受到内务府送的年礼,理由是太子大婚在即下头的人忙忘了。”
“父皇心里念的是沈惠妃、最喜爱的儿子是太子,心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偏过母嫔和儿臣一丝一毫,是吗?”
这还是周娴第一次从皇室中人口中听到沈惠妃这三个字。
这么些年除了隐约从旁人嘴里知晓过三两句当年沈惠妃在世时受盛宠的样子,这个名号就仿佛是被人下了禁制,让人不敢轻易在背后议论。
下意识地看向圣上,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仍然能感受到座上之人在听到傅叡煜的嘶喊之后,瞳孔里透露出的悲哀。
“够了!够了!不准你再提那个贱人!”以端庄为标志的皇后,甫一听到沈惠妃的名号,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尖利地嘶喊出声。
看着自家母后的反应不对,傅叡煌三两步跨上台阶,一手握住皇后的手,一手熟练地替她顺气。
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傅叡煜唇边绽出了讥笑:“沈惠妃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而已,母后还这般忌惮吗?”
关于沈惠妃的一切,就好比是打铁的匠人将烧红的铁块放入冷水中降温,“呲”的一声将原本静默的议事殿烧得沸腾着张牙舞爪,溅出的水滴带着灼热的温度刺得人生疼。
傅叡煌还未来得及安抚好自家母后,余光瞥见一旁的父皇听见那个死字后,满目的暗红喷洒而出,落在扶手上,落在御窑金砖上,落在所有人的眼里。
看到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帝后皆失仪的样子,傅叡煜笑得愈发大声了:“今日索性发了疯,那我便疯个够好了。”
他蓦然起身,指着皇后道:“你命贵妃和德妃掌事,不过是瞧着她二人没有儿子傍身,必须依靠着你才能有个好的后事罢了。”
“你忌惮我母嫔,应是怕我抢了你儿子的太子之位吧。瞧啊,连你都知晓我有这个本事,偏生我的父皇永远都看不见我。”
“你将姜如清安置在我身旁,只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而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即将迎娶高门嫡女,一个和重臣侄女恩爱两不疑。”
不等皇后有何反应,傅叡煜的矛头又指向了傅叡煌:“还有你,你以为你处处都赢得过我吗?”
“你不过是仗着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哦对了,你还有一点比我好,你是最像父皇的。”
“父皇心里住着那个沈惠妃,而你,被一个算计你的女子吃得死死地。”
“你以为赵青青真的如同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吗?你是没见过她当初求到我门口让我帮她进猎场时苦苦哀求,还有她从我这里拿过布料那番势在必得的模样。”
提到布料,傅叡煜猛然又转过头看向赵青青,脸上的表情怪异到像是中了邪:“只是没想到啊,最后还是被你阴了一招。”
被人戳穿了一直隐藏的心事,赵青青一瞬间慌了神,目光连忙投向了心上人:“殿下、殿下,不是他说的那样,不是的。”
“青青从未想过算计你,我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爱你啊。”
“哈哈哈哈,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傅叡煜笑得直不起身,“原来这般算计就叫爱,那可真让人害怕。”
他狰狞着一张脸看着赵青青,满是不甘心:“也是啊,你同我合谋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他,又怎会心甘情愿让他获罪呢?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可是,我怎么会明白爱呢,又没有人爱过我,我又怎么会明白呢。”
第62章
大盛律例,皇子启蒙后需迁至皇子所居住。傅叡炀自记事起就觉得好像小时候的日子,都是同几个哥哥一道度过的。
那时候的他是整个课堂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调皮的那个。
夫子书卷上的信笔涂鸦,茶杯里的点点墨渍,坐垫旁乱爬的小虫,桩桩件件都没少得了他的手笔。
每当夫子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几个哥哥是怎么做的呢?
身为太子的大皇兄总是率先行礼向夫子请罪,说幼弟年幼不懂事,实乃无心之过;二皇兄则是一板一眼地请求夫子看在弟弟年幼的份上想要代为受过;而三皇兄虽然话不多,却总是会护在他身前。
即便如今长大明白了更多,情谊不如从前了,但傅叡炀时不时还是会想起那段时日。
再看看面前这个双目赤红青筋暴起的二皇兄,他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
伸出手想拉住傅叡煜,傅叡炀的嗓音带着一丝哀求:“二皇兄,你现在有些不对劲,你先冷静再说。”
可还未等他触及他的衣衫,就感觉被人不耐烦地一拍,手掌旋即泛起了红。
“冷静?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你们一个只知儿女私情却还能当太子,一个明明是个废物还是会有人瞎了眼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