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娴摆手:“这人既然知晓隐了行踪,当然不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绊子。”
“况且端华宫里这么多人都没能见到此人踪迹,宫正司的人来看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桑竹担忧的目光,周娴颔首让她放宽心,一双柔荑缓缓将信纸展开,却看到了让她双目赤红的内容。
不理会身后宫人的呼喊声,也来不及披上抵御风寒的大氅,周娴提起裙摆,逆着风往乾元殿的方向狂奔。
守在乾元殿门口的是傅叡炀近身的内侍,见皇后娘娘来访,一时也不敢阻拦。
于是,周娴一路直接冲到了傅叡炀面前,将手中的信纸狠狠地往桌案上一拍,眼神悲凄。
“陆严故意耽误了往东阳送粮一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75章
在来乾元殿的一路上,周娴不住地想,这信来得太不同寻常了,背后之人定是想看到她这般失控的模样。
可她控制不住,一看到那信上的字词,她就觉得浑身拉扯着疼。
“你说话,你只要说不知道,我就信你。”
可傅叡炀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好像是一把刺进她胸膛的匕首。一刀不够,还扯出来连着筋带着血,像是怕她不够痛一般。
“阿娴,你听我说……”傅叡炀颤抖着嗓子拉着周娴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
“威远将军从周家残军的口中知晓了此事,回大都之后私下禀明,我才知道陆严做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因着周娴身居皇后之位的缘故,陆严一直对周家抱有敌意,傅叡炀是一早就清楚的,但他竟不知道陆严背地里如此胆大妄为。
许是怕周老太爷打了胜仗回来周娴的皇后之位会更加牢固,陆严私下同礼州各户授意,故意耽搁了粮食的采买。
到时候周家的士兵们无粮可食,东阳的百姓们又无法救济,若想活命定会退守他处,到时候陆严就会让人参周家逃兵之责。
只是没想到周家一生忠良,至死都未曾想过弃东阳于不顾。
“我要陆严,给我祖父,给我大哥哥,给我周家将士偿命。”周娴紧咬下唇,血腥味刺激得她有些癫狂。
傅叡炀帝王之躯如今半跪在她面前,摩挲着她的手:“阿娴你放心,日后我一定让陆严……”
日后?
重复着他的话,周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日后?不是现在对吗?即便他陆严害了我家人姓名,也不是现在对吗?”
傅叡炀颓然垂首,像是在喃喃自语:“陆严定会以军备急促一事推脱,根本无法拿他问责……”
况且现如今大盛正是战后修整之际,陆严和礼州,他留着还有用。
“我这就拟旨追封你祖父和哥哥……”
话还未说完,就被周娴打断了:“追封?圣上这是想让臣妾的祖母一把高龄了,带着臣妾那怀着孩子的嫂嫂进宫谢恩?还是想让我祖父和哥哥入梦亲自叩谢皇恩?”
记忆里,傅叡炀未曾见过周娴用这般不阴不阳的语气同他说话。
但他也没有办法反驳,他以前总觉得死后追封是最无用的奖赏。而现在的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看着傅叡炀的愧疚和沉默,周娴倏地笑出了声:“圣上现在已经会拿捏权术和人心,真是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臣妾代周家,谢过圣上。”
宫娥们看着皇后娘娘身上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从乾元殿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担忧的圣上,吓得连忙跪着,垂着眼怕窥见了宫中秘闻获罪。
一向亲厚的皇后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免了她们礼,而是失魂落魄地走在回端华宫的路上,对身后人的呼喊恍若未闻。
“阿娴,现在天冷,你先穿上大氅,我让人送你回宫可好?”
冷?
恍惚间周娴好像听见了有人在说冷,好像今日的天气是有些冷,跟她在娘亲院子里的时候一样冷。
只是现在这路上空荡荡的,连个让她能够依靠的大树都没有。
在倒地的前一刻,周娴忍不住自嘲,光天化日之下皇后这般不修边幅地晕倒在室外,定会惹来旁人非议吧。
“圣上,之前老臣就说过,娘娘本就身子弱又落了水,亏空得厉害,需得好好将养着。可先是汤药断了,今日又闹上这么一出,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济于事啊。”
“老臣如今只能保住娘娘性命无攸,可往后这子嗣……”
傅叡炀听见太医院院首的话,当即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满目怒火:“朕要皇后万事无忧,否则朕养你们做什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