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把刀——一夜寒生关塞
时间:2022-02-11 08:29:03

她嗤笑一声,本就明丽的样貌,此刻更显肆意张扬,“孤不喜谁,向来只惩治本人,何时累及过对方家小?更何况,你也配得上让孤费心?”
顾璟浔说完,直接上了马车,根本不再管卫初琳如何。
卫初琳被拉开之后,马车很快重新行驶起来,周围的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了,也很快散场。
顾璟浔坐到车厢中,神色不见方才的一无所谓,有些发沉。
卫初琳那副样子,不似作伪,可依她那点智商,若无人指路,根本想不到要来找她,还是在这大街上,闹得人尽皆知。
再有就是,她几日未曾出门,卫初琳怎么知道她今日会去平南侯府,还正好堵在半道上?
若是今日真叫街上的百姓觉得是因为她,卫家父子才遭了此难,到时候顾璟连再查出什么与谢宪之案相关的人来,只要在流言上稍做手脚,便极有可能难以再服众。
顾璟浔自己深陷谣言漩涡,自然知道它的厉害之处。
她想得出神,自然没注意到惊蛰逐渐晦涩变化的目光,等收回神来,惊蛰的神色也早已恢复如常。
顾璟浔揉揉太阳穴,软软地倒在青年怀里,闭目养神。
惊蛰很快回抱住她,搂得比平时紧了不少。
他知道她府里养面首的事,都是假的。
那裴彻呢?
所有人都说,她曾经对裴彻情根深种,若不是卫初琳的出现,他二人可能已经成婚了。
一个是今上最宠爱的长公主殿下,一个是光风霁月的京城世家公子之首,何等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惊蛰抑制不住地去想,她对他死缠烂打地追慕,层出不穷的撩拨手段,是不是也曾在裴彻身上用过。
惊蛰觉得自己不能再去想,他明明也告诉过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过往,但手臂却不由自主越收越紧,眼底甚至生出了些戾气,并非是对顾璟浔。
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是他,他才不能叫人同他抢了去。
“嘶。”
怀里的姑娘小小呼了一声,抬头不解地望过去,惊蛰未及收回眸中的凛冽,干脆低头吻上顾璟浔。
他亲得很突兀,顾璟浔自然没看清他不太对劲儿的眼神,但她反应的及时,搂住他的脖子回应。
青年比之前急切很多,他其实每次都比较顺着顾璟浔,有时涌上难以言说的欲|望,也很快压制住,从来不会叫她觉得不适。
两人吻了那么多次,自然也知道怎么让对方感到舒服。
顾璟浔很快适应,沉醉在里面,只是到了后面,她就有些受不住了,这次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蛰哥哥跟要把她粘在身上再也分不开一样。
顾璟浔原本搂着惊蛰脖颈的手,变成了推他。
等两人离了唇,她整个人都瘫了,大口大口换着气,半天有力气说话了,才气哼哼埋怨道:“你是不是想憋死我,然后再去找别的漂亮姑娘?”
惊蛰:“……”
他那些只敢藏起来的阴暗,早在她迎上他的吻时,已经彻底消散,如今听她这么说,心中更是只剩阳光般的明媚。
惊蛰将人捞起来搂抱住,亲亲她的脸颊,又亲亲她的额头,嗓音缱绻,像被火烧化了冰,“不会的,我不会找任何人,浔儿,我只有你。”
顾璟浔还从来没见过蛰哥哥如此柔情似水,整个人的爱意跟要漫出来把她淹了似的,还对着她吐出这样的情话。
饶是她整日没脸没皮,都被这突然的告白给整害羞了。
她窝到惊蛰怀里,心跳扑通扑通,脸都没好意思抬起来,小声道:“我也是。”
马车停到平南侯府门口,顾璟浔从上面跳下,一旁的侍女无意间抬头,见自己的殿下面带潮红,唇上异样,再看一旁的缄默清肃的惊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两人刚上了台阶,恰好碰见出府的容越,容越身旁,竟还站着谭随文。
小公子见顾璟浔和惊蛰一块过来,状态亲密,不自禁皱眉撇嘴,气愤地哼了一声。
谭随文立在一旁甚是尴尬,但还是端端正正朝顾璟浔行了一礼,又不自觉得朝惊蛰瞄了一眼。
因着当初画舫之宴潜入刺客,裴彻救了他,故而谭随文才开始同裴彻交好,如今顾璟浔和平南侯府侍卫的韵事,传遍了京城,裴彻近来颇为憔悴潦倒,谭随文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倒也没有替好友打抱不平,毕竟情爱之事你情我愿,有时候实在不好怪罪谁。
谭随文想着裴彻这些日子越来越黯然的目光,不由又朝惊蛰看去。
青年似乎有所察觉,同样转眸望过来。
谭随文猝不及防迎上对方浅淡的视线,顿了一下,接着忽然露出惊愕之色,他再要去看,人已经同顾璟浔进府去了。
谭随文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脸上异样的表情良久未能收敛。
“随文,随文?”
容越唤了好几声,面前的人才终于醒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拱了拱手,“今日就不叨扰了,谭某告辞。”
“你跟我还这么文绉绉干嘛?”容越有些好笑,拍着他的肩膀,“我送送你吧。”
谭随文勉强扯起嘴角,“不用了,侯府有客,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容越脸上的笑顿时没了,直接拽着人下了台阶,“有我爹招待呢,我还是先送你吧。”
小公子如今的力气可比以前大多了,谭随文被他拖得毫无招架之力,只好跟着他一块离开。
走着走着谭随文忽然发现,容越的神态好像有些不对劲儿,等两人上了马车,小公子的目光更怪异了。
谭随文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往后挪,容越紧盯着他,忽然开口:“随文,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师父?”
他说得师父是谁,谭随文自然知道,但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容越的眉头渐渐皱起来,原本单纯清亮的目光,此刻竟显出些压迫之意,“随文,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谭随文喉结滚动,半天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颇有些难辨,“我……只是觉得,你师父的眉眼,与……裴世子有些相像。”
“你也发现了?”容越下意识开口,又很快掩口正襟危坐,“这事儿你千万别说出去,我师父如今被顾璟浔弄得五迷三道,要是他知道……”
小公子顿了稍许,接着说:“我虽然不喜欢顾璟浔,但她对我师父的确挺好的,眼下他们已经在一起,不管是因为什么,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传出去,只会徒增烦扰。”
谭随文点头,道:“你知我并非爱嚼舌根之人,仅是猜测的事,自然不会外传。”
容越这才放下心来,一想自己还为那两个丝毫不在乎他感受的人忧心,又觉得憋闷气愤。
恨恨地一拳砸在坐垫上,把谭随文给吓了一跳。
马车启程,车轮辘辘辗轧青砖,辕上的赶车人,抬手压低了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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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惊·逐渐护食·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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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69章 眉眼
 
谢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前所未有的动荡,三司共同审理,几日的光景,就有不少人受了牵连。
渐渐的有人发现,这一场动荡,不光只针对谢家之事。
先帝晚年昏聩,留下满目疮痍的朝局,结党营私欺君罔上不乏有之,顾政年少登基,早就想要彻底肃清朝政。
直到这一次,各大世家才终于意识到,天子的羽翼已经丰到了何等的地步,慑于他忽然地雷厉风行,一时间人人自危。
例如卫家,二房父子被传去问话,未曾定罪,族中长辈已经“大义灭亲”,及时地撇清了关系。
长街小巷中,卫初琳蹒跚地扶墙走着,她的父亲和大哥,被带去了大理寺,卫家族长丝毫不念旧情,用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将他们二房逐出了卫家。
从昨天到现在,她求告无门,往日里那些对她百般恭维的人,如今对她避如蛇蝎,才不过一日,就叫人尝遍了人情冷暖。
她原本想去找裴彻,还未曾出门,卫初禾忽然找了过来。
卫初禾告诉她,她父亲和大哥之所以会被牵连,是因为顾璟浔一直恼恨着她同裴彻不清不楚的事,才故意从中作梗,若是她再去找裴彻,叫顾璟浔知道了,她的父亲和大哥,恐怕更活不成。
今日半路拦下顾璟浔的车驾,将事情闹大,也是卫初禾给她出的主意。
她说,只要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碍于民怨,就算顾璟浔不肯放过她的家人,顾璟连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轻易对她家人出手。
卫初琳相信自己的父亲和大哥是清白的,她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信了卫初禾的话。
裴彻确实从未许诺过她什么,她还在枝头时尚且不能得他一顾,如今跌落尘埃,更是与他再无机会,她对顾璟浔说得,也是真心话,比起放弃裴彻的心痛如绞,她更不能放弃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卫初琳想起当初在围场之中,顾璟浔对她说的话,虽是如刀子般划破了她的腑脏,却也叫她渐渐看清了,裴彻是真的从未对她有过什么感情。
她攒去眼泪,进了巷中的一间院子,甚至没有再像过去每一次受挫一样,只会歇斯底里。
……
这一场真正的动荡,顾政和顾璟连没有再让顾璟浔参与,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护住府中的宗闵。
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宗闵才是谢繁踪,顾璟浔的生活,便成同惊蛰黏糊在一起,吃吃喝喝睡睡。
任凭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不需要她出手了,她自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
更何况,自从顾璟浔将惊蛰正式从平南侯府要过来之后,蛰哥哥就跟忽然开了窍一样,比以前主动了不知道多少,视线片刻离不得她,情话说的磕磕巴巴,闹下了不少乌龙。
于是在被惊蛰亲得缺氧,听他难以自抑在她耳边不停唤着“浔宝儿……”的时候,顾璟浔把人给推开了。
要不是他还是保留着那一副淡漠成习惯的表情,顾璟浔简直怀疑他让什么邪物给上身了。
正意乱着的青年被推开,怔了一下,又欺身上去,声音低涩又有磁性,“浔儿,是不是不舒服,我亲疼你了吗?”
顾璟浔:“……”
她想着她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勾他,蛰哥哥为什么会比之前热情那么多,难道是终于来了她身边,心里踏实了?
可是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蛰哥哥好像并不踏实。
“不疼,就是有点麻了。”顾璟浔笑道,“你不是说,你还学过琴吗,弹给我听听好不好?”
“好。”惊蛰很轻易的就答应了。
顾璟浔在他起身下床时,表情复杂了一瞬。
近来,好像无论她提什么样的要求,惊蛰都会爽快答应,无论她如何冲他无理取闹,他都是毫无原则地哄着她,顺着她。
他迁就她迁就的,让顾璟浔都有些不忍心。
她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可两人如今甜甜蜜蜜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顾璟浔坐起身,惊蛰熟练地蹲在榻角,将她的鞋子穿上。
门外的侍女取来了一把琴,惊蛰撩开衣摆坐下,停顿了片刻,他抬头道:“我学得不精,比不上宗闵,你若是喜欢听琴,往后我再好好学。”
顾璟浔忍俊不禁,这话说得酸溜溜茶里茶气,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出自惊蛰之口。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惊蛰,咬了一下他发红的耳尖,“好端端的,你提他干嘛?”
惊蛰沉默,手指拂过琴弦。
那双手,实在算不上好看,丝毫不像是抚琴作画的手。
……
日子已到十月下旬,天气渐凉,几日不见阳光踪迹,冷风刺骨,城中一片萧瑟沉闷。
天色灰蒙蒙的离破晓还早,家家闭户,寂静的街巷只闻远远地几声犬吠。
惊蛰怀里抱着一捧沾了露水的野花,走在黑漆漆的无人深巷中。
自从顾璟浔那日在山中说以后每天都想摘些花来,惊蛰便经常趁她睡着之后,弄好了花草放到窗前的陶瓷瓶中,保证她每日醒来睁开眼,便能看见娇艳欲滴的鲜花。
这天气草木衰败,养在温室里名贵的花朵顾璟浔早就看腻了,所以惊蛰才半夜出府,到山中采来了这些还未开败的野花。
他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加快了步伐,察觉前方有人,便抬眸望过去,一时间顿住了脚步。
来人带着两个侍从,将本就狭窄的小巷堵得严实。
惊蛰看着那向他走来的人,眼底划过一道凛冽。
巷中男子一身白衣,朗朗清逸,俊美无俦。
他款步而来,到了惊蛰两步远处,很轻的地眯了一下眼,“你就是荆祈?”
惊蛰冷冷扫了他一眼,扭头便走,黑暗中跳出几个暗卫,挡住他的退路。
青年回头,目若浸潭玄冰,锋锐如刀。
裴彻感受到他明显的敌意,垂眸看见他抱在怀里的野花,心底冷笑,脸上却未曾露出不屑,“我也不与你废话,你可知,璟浔为何会喜欢你?”
耳畔的声音堪称平静。
身后的暗卫不动,惊蛰亦是没有动,只是在这一瞬,收紧了手指,脆弱的花梗,无声地被打蔫。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刻离开,可脚步却如同被定住了。
裴彻又朝他走近一步,紧紧盯着他,“你莫不是没有照过镜子,可知你我的眉眼,生得极像?”
灰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落了一片晶莹,落到青年鸦色长睫之上,巍巍颤着融化出一片冰凉。
惊蛰望着靠近的裴彻,那半似桃花半似凤眸的眼睛,低垂时带着天然的疏离,给他原本温润的气质,添上了几分清冷之感。
当真是……像极了。
青年僵愣原地,手中的花枝被他攥得弯折,花刺嵌入了掌心。
他从来没有问过顾璟浔为什么会喜欢他,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他异于旁人。
“她是东琉的长公主,你不过是个侍卫,你以为你真的能与她长长久久?”
裴彻的声音还在耳边盘旋着,比着突如其来的一场初雪还要冷。
“偷来的东西,不属于你,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满怀的野花洒落在地,巷中风雪忽盛,花瓣被吹散,飘到排污的沟渠之中,陷落泥泞。
青年身如影动,利如鹰隼,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时候,掐住裴彻的脖颈,猛地按在一旁的墙壁上,直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寒,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字字嚼穿龈血,“你,敢,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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