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容咬了咬唇,握住她的手,转头道:“哥,我见过她的。”
女子把他们两个拉上马,护在身前,催促道:“最后说句话。”
戚卓容和哥哥脑子一片混乱,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就见老管家垂泪道:“少爷,小姐,老爷是冤枉的!但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好好活着!”话音未落,他就拔下头上束发的木簪,狠狠扎进马臀里。
骏马一声痛鸣,撒开四蹄飞奔出去。
“阿伯——”
老管家的身影模糊在了被泪水浸透的秋风里,马蹄踩过厚厚的落叶,女子手腕翻飞,剑气所至之处,便有纷纷扬扬的黄叶从枝头飘零,落在地上,覆住了马蹄留下的印迹。
戚卓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她浑浑噩噩,泪水在脸上干了又湿,被风刮得生疼。到最后天色迟暮,马累得一个前扑翻倒在地,女子一手抱一个,就地一滚,然后带着他们站了起来。
不知这是哪处荒郊野岭,没有一个人说话。女子找了条溪水,掬了一捧水唤他们过来洗把脸。
戚卓容跪倒在溪边,抹了一把肿得发疼的眼睛,呜咽道:“我爹爹他……犯了什么罪?”
女子道:“我不知道,但听说很严重。”
哥哥靠过来,吸了吸鼻子,替戚卓容擦了擦眼泪,抬头问女子:“恩公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必喊恩公,担不起。”女子摆了摆手,“你妹妹先前在尼姑庵帮过我,我正愁不知怎么还,这次正好碰上了,所以才想着帮一把。”
“我和妹妹如今已成了逃犯,阁下救我们出来,就不怕惹火上身吗?”
“唔,还好罢,反正我只是个四海为家的闲人,官府捉不着我。”女子道,“倒是你们,现在怎么办?可有亲戚投奔?”
哥哥郁郁摇头:“就算有,去了也是自投罗网罢。”
“那怎么办?”女子问,“你们才这么丁点儿大,不找个人家依靠的话,很难活下去啊。”
戚卓容忽而抬起头来,眼神凄楚却雪亮。
她喊她:“师父。”
女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乱认师父?”
“师父。”戚卓容哀哀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会武功,而且是很厉害的武功。我那日看着你踩着叶子飞走的……求求您,收我和哥哥为徒,我现在身子尚可,我哥哥身体更好,往后一定跟着您好好学本事!来日出师了,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师父,不让师父白白辛苦一场!”
哥哥愣了愣,也迅速跟着妹妹磕头:“师父!”
女子一个头两个大。她是好心救他们一把没错,可也没想捡两个徒弟回来啊!她一个人混迹江湖,天大地大好不快活,要是多了两个小孩儿,那还了得!
可现在他们家破人亡,又有官兵在后面围追堵截,若是她真的放手不管,恐怕他们都活不过明天。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女子最终还是决定给自己积点德,沉重点头道:“罢了,我总不能真的把你们丢在这荒郊野外,往后你们就跟着我罢。”
“多谢师父!”两人磕了头,哥哥又问,“敢问师父尊姓大名?”
“名字不重要,你们喊我一声师父,就是我们的缘分。来日出师,就是缘分已尽,不必靠着名字找人。”女子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就是想学武功,来日也好报仇雪恨,是不是?”
二人垂首不语。
“听着,我既然救了你们出来,便不会让你们再回去送死。当我徒弟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少想点有的没的,想多了心浮气躁,当心走火入魔。”女子恐吓道。
“是,弟子谨听师父教诲!”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跟在女子身边,起初是日夜逃窜,躲避官兵的追捕,后来渐渐没有官兵追了,他们便开始跟着女子安心学艺,几年走南闯北下来,都颇有所成。
他们十五岁的时候,女子觉得没什么可教的了,他们也都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便放了他们出师。
离别那日,戚卓容与哥哥给女子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师父,当真不愿告知我们您的姓名吗?哪怕是个江湖代号呢?”哥哥问。
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名字,便不会听到我的消息,心中也不会有杂念。倘若今后有缘再见,那就是天意如此。”
“……弟子明白了。”
他与戚卓容,一人抱一柄剑,转身离去。
女人目送他们身影远去,叹道:“去罢……就算真是送死了,也别让我知道。”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过了一年多,竟就又会和小徒弟碰上,还是在这种离奇的境况下。
梁校尉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起身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