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金笔帛书
时间:2022-02-11 08:44:22

  “你这样一说,倒也有理。不过怎么人人都说他……”

  “人人?这个‘人人’都是谁?是朝中的大臣,是各地的乡绅士族。这些人有几个是出身单家?有几个没有士名?他们怎会明白一介布衣若想获得乡里认可、得到名士称号,那门槛有多高?需要多少烦难?多少钻营?那腰要弯到多低?你说他们会站在哪一边?世情风俗大抵这样,布衣百姓太难出头了。否则当年太-祖就不必唯才是举了,只看那举察就足矣。说起吴质,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他呀,跟那杨修倒有一点像,恃才自傲,不知收敛。不过有一点,他比那杨修是聪明多了,世态人情看得明白,未到杨修那般轻狂。杨修不过仗着多读了几本书,有些小聪明,便自以为是起来,其本质不过仍是迂腐,认死理,不顾情势和大局,凡事只以为他能说出个理由来即可,连军令这种事情都敢如此轻率,简直不把武王放在眼里。可是武王哪听你狡辩?只管结果。杨修家世好,是名士,只要不是直接受他气的人,皆容忍他的放诞,还当这是风骨,才纵得他这样,死了也有人替他惋惜。吴质这种出身,傲一些就是罪过了。吴质比杨修做事聪明得多,是有头脑和才干的,但是做人不够圆滑,看不上他乡里头面人物的傲慢与门第偏见,拉不下脸来俯身屈就,再加上陛下的宠信,自然惹人嫉羡,易得口舌是非。世人还是看重士名的,他没有,更让人不服气了。好不容易揪住他点是非,还不使劲往大里说?不过是墙倒众人推。阿姊,以后在外面再听见他们说这样话,莫要插嘴。也跟家里人说,这些是非不要掺和。不知道个中曲直,再惹出事来。 ”

  郭昱叹道:“我现在觉得,不愧是父亲为你取字女王,你果真见识广博,这些是从哪里想来?”

  女王笑了,答道:“给人为奴做婢几年,这些事情任谁都知道了。”

  她本是自嘲,可听在姐姐耳朵里,不是个滋味。

  那边曹丕知道了酒宴上那一出,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少不得帮他们回还回还。这酒还是不能多喝呀。这事吴质是过了,不过也是因为私下与曹真几个太熟,没注意场合,只当是朋友,忘了在外面还是有等级身份的,他没有将尊卑刻在骨子里。曹丕是了解吴质的,因此在他看来,这其实恰恰说明了吴质不够势利,也不够圆滑。这也是为何曹丕可以提拔他坐镇河北,统领军务。正想着呢,有司报上来一个圆滑人的事,谁呢?之前提过的一个人,叫孔桂。

  前面说过,这个孔桂惯会阿谀奉承,为曹操所喜,因看曹植受宠,一心奉承曹植。后来曹丕继位,也懒得理他。因为这种见风使舵的人多了去了。对谁也不是真心。曹丕也不必一个一个跟这种人计较,他们安分守己地做他们的差事即可。因此这个孔桂不但没受影响,还按部就班地升了官,做了驸马都尉。可这个孔桂却偏偏自己往刀上碰。怎的?他竟然收受西域的贿赂,为他们办事。这可是里通外番的大罪。曹丕一看奏本,不由得大怒,着有司查问清楚,罪证确凿,便判了他死罪。便又引起了朝野一通议论。本来只是议论他通番之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过去他曾讨好过曹植,这世上总有些多疑的人,再加上南方那边肯定安插有人散布流言,曹丕不免又遭人口舌,好像他做什么事都是为以前的旧账。

 

 

101章 朝中那些事(三)

  一年就这么忙忙碌碌地又过去了。来年二月,帝仍在许昌,听闻报民间疾苦,便派使者一路向东直到沛郡,沿途查访民情、赈济贫者。并下诏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留守许昌,督后台文书,曹丕亲自去召陵开通讨虏渠。

  一切准备就绪,曹丕打算以舟师再次征吴,群臣议论纷纷,宫正鲍勋便站出来反对,并以去年东征无功而返为例:“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这个鲍勋已经三番五次惹怒曹丕,这次又是,便降鲍勋为治书执法。

  俗语说“伴君如伴虎”。人们总是摸不清帝王的心思,甚至有时候觉得有很多浅显的道理任谁一听就明白,为什么帝王不采纳。其实那是因为,你不在帝王的位子上,根本就不知道他当时关注的焦点是什么。甚至他说出的话,也未必是他的真实意图。这次也是这样,强烈反对的都不是陛下的心腹大臣,却没人考虑这是为什么。

  陛下说是要征东吴,大军开拔却不急着去江边,而是连皇后也带上了,先去故乡谯县,说是顺路探亲,又不急着行军,就此驻扎下来。

  原来,青、徐二州去年虽然暂时安稳,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隐患还在。国中不稳,曹丕哪有心思去打东吴?况且别人劝他的那些什么征东吴时机不成熟,他难道不懂?他随时关注着青、徐的状况,一刻也不得放松。臧霸虽然卸了军权,但在朝中地位稳固,倒没有二话,但青、徐本地的将领未必没有别的想头,对陛下安排的守城将领,总有不服之人。更何况吴、蜀都不会放弃持续挑拨、收买的步伐,甚至放奸细在里面挑动情绪。曹丕接连接到报告,知道此青州军又有不满气氛,恐有异动,但是只要他们没动,曹丕也不能主动清剿他们,师出无名啊。故而此次,他以征东吴为借口,率领大军驻扎在离那边更近的谯县,静观其变,免得一旦有何异动,己方太远,反应不及时。

  果然,六月份,利成郡兵士蔡方等人谋反,杀了太守徐质,曹丕便派屯骑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与青州刺史镇压下了叛乱,借势将自己的势力插入青州,进一步掌控了青州。这一番安排,就又过了小两个月,中间曹丕还给他儿子封了个东武阳王。这东武阳隶属兖州,也是青州兵的势力范围。直到八月,大军才开拔。

  曹丕这番打算从谯县行舟沿涡河入淮。便有尚书蒋济谏言说水道难通。曹丕又不着急去打东吴,他另有打算,路总要探一探的,便不听蒋济的,坚持走水路入淮河,然后再从陆路去了徐州。这青州拿下,徐州就不是问题了。曹丕平定了青、徐,还有闲心建了座东巡台,彰显功绩。就这样整个青州兵的心腹大患算是解决了。曹丕这才率大军来到广陵,此时已经是冬十月了。

  天子临江观兵,戎卒十馀万,旌旗数百里,声势浩大。东吴很紧张,在对岸严阵以待。偏是岁大寒,江上结冰,舟不得入。便感慨道:“哎呀!这天就限制住了南北呀!”便收兵。以曹丕的城府,并不是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的人。他此时作这样的无奈之叹,无非是故意让大家听见,为撤兵做铺垫。谁成想东吴竟派了敢死之士五百人来行刺曹丕,幸得人没事,只抢了些车、盖。

  接下来该如何呢?有些臣子大约觉得陛下有心征东吴,便建议留兵屯田,但又是这个蒋济认为周围都是水域,一旦水涨,可令东吴趁便为寇。曹丕听说,便率大军回去了。

  其实有时候帝王采纳的意见,都是他心中想要的。只是借了别人的口顺水推舟而已。

  那边郭皇后留在谯宫,由其兄郭表作为宿卫一起留在那里。日子过得实在无聊,郭表就想了个法子,打算用木材拦河捞鱼。皇后听说,便拦下来,因为她觉得拦河耽误漕运,还浪费木材。

  世人皆猜想做皇后有多么随心所欲、多么快乐。只有在那个位子上才知道,是有责任在肩头的,一定要谨慎。她自己便还罢了,关键还要收束外戚。这才是她最有压力的。毕竟她只有一双手、一双眼,又在深宫,无法面面俱到,只能盯紧了她阿姊家以及她过继来的兄长家,他们别出大错,再去影响别的亲戚吧。于是她外甥孟武想回乡纳妾都被她拦了,理由是现如今人口凋敝,女子少,连将士们还有娶不上媳妇的,有适龄的女子,应该先配将士。

  郭皇后便在谯盼着陛下凯旋,无事便见见曹家族人或亲戚女眷闲话家常来打发时日。终于盼到陛下回来,这才听说陛下竟在前线遭遇了刺杀,幸得无事,令郭皇后心有余悸。

  曹丕接上了郭女王,便起驾回许昌。两人在路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涡水的鱼,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曹植很爱吃鱼脍,还写在文章里。不由得想起当年,那时候父亲还在,阿彰也在,他们兄弟三个陪着父亲饮宴众人,上了鱼脍。那鱼片得薄如蝉翼,几乎要透亮,大家都啧啧称赞大厨的好刀工,用那鱼脍蘸着虾酱,别提有多鲜了。他们兄弟三个坐在一处,叽叽呱呱,边吃边乐,好不热闹,那么毫无芥蒂的、情谊深厚的三个兄弟。可惜啊,阿彰已经不在了,他跟阿植也因为身份变化以及朝堂上的事务,有了隔阂,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只是兄弟了。

  女王看他说着说着,情绪又凝重了下来,知道他又在伤感了。却也不能劝,只在一旁悄悄叹了口气。做了帝王,就很难有寻常人的天伦之乐了,所有人都是臣子。

  这日快到雍丘地界了。曹丕忽然想起来,便下命令,拐了个弯,他要到雍丘去看看。

  曹植接到信息,忙命家下收拾准备,待到帝王驾到,便十足地摆出了臣子的姿态,恭敬地迎接圣驾。曹丕看着他,心道,吃了几回亏,总算懂事了,知道分寸和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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