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听我说……”然后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给陈祎。
陈祎点点头道:“听起来算是周全,容我再斟酌斟酌,别有什么漏洞。”
“也好。此时谨慎些好。陈兄向来严谨,你再看看还有什么疏漏之处,我们再议。”
陈祎答应着,一下午什么事也没干下去,晚饭都不曾好生吃,更别提夜里了,他睡得着才怪!
陈祎冷静下来后,就琢磨过味儿来了。他心想怪道魏讽平日里与我亲近,在这里等着我呢!
原来那魏讽虽长袖善舞,但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毕竟有限,不能面面俱到。他也要有选择地重点结交一部分人,所以他周围的也不全是年轻人,只是部分年轻人相对好蛊惑,占比多一些。因此他对陈祎格外热情,经常约他饮酒闲聊,一来二去,就以朋友相称。
能被选出来带兵护卫宫廷的将领,那都是能力头脑比较突出的人,不那么好糊弄。其实从一开始,陈祎就带着疑虑的,好好的魏讽怎么那么上赶着跟我交朋友呀?好像也不求我办什么事儿。总不能单纯就特欣赏我特喜欢我吧?仕途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呀!不过陈祎没有表现出来,反正平日里交个酒友也不是什么坏事,自己心里留一线就好了。魏讽也会有意无意地讨论起刘关张他们,说的好话居多,但都是据实分析,陈祎觉得私下胡聊,没必要站立场大义凛然地较真,便也没当事。渐渐地有时候也觉得魏讽的言辞不对味,不过明得罪人的事他是不会办的,所以从来没有反驳过,甚至也应和着说几句。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魏讽打的这么大的主意啊!这不是明摆着一开始与我相交就目的不纯,早早地打算好了要利用我啊。
不过陈祎还是严肃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人嘛,总要权衡利弊做最优的选择。但是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靠谱。为何呢?魏讽现下一无兵权二无势力,煽动起来的主要是一帮后生,要谋略没谋略、要手腕没手腕,只凭热血上脑,脑仁没有胆子大。哎呦,这闹起来毫无章法,没头苍蝇撞哪儿算哪儿啊?唯一指望的只有我从内部制住太子?可是我带的这一队兵,可不是守卫魏王宫的唯一一支啊,只是一部分而已。其他几路你怎么搞定啊?你让我怎么抵抗别人的围剿?况且我手下兄弟们,拿的是魏国的军饷,效忠的是魏王。这要起事得号召他们吧?目下一没欠饷二没亏待,天天尽忠职守,突然让他们反了,怎么煽动得起来啊?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走漏了风声,大家全得完。再说邺城外面没有守军吗?那许都外面没有守军吗?那关羽现在在哪儿啊?他还在与曹仁纠缠呢,一时半会儿赶得到许都吗?更何况还有魏王在前线坐镇,会让他轻易接近许都?杀了太子有什么用啊?魏王还在呐!魏王在,魏国就散不了,更何况他身边还带着好几个儿子呢!再说就算关羽到了许都,打败了守军见到了皇帝,也需要时日吧?这对我们这些在邺城的来说也是鞭长莫及。没有接应,那时候我们还活不活着可就不好说了。唉!陈祎叹息,心想这个魏讽真是纸上谈兵,就会耍嘴皮子,以为靠张嘴就能平天下了?倒是舌灿莲花,说得好漂亮,一点儿实际的都没有!里应外合?就你们那帮愣头青,连个章法都没有,合个屁呀!要真闹起来,真跟去年许都那一出一样,困兽之斗。也罢,明哲保身吧。况你从一开始,也不是真心拿我当朋友。
于是陈祎如此这般将魏讽的计划上报给了曹丕:“平日里他在朝中人缘不错,大家都与他朋友相称,没想到私下里竟打这样的主意。臣既得魏王与太子信任,此时怎可因私废公,辜负了王与太子的重托?故而即刻前来禀报。”
曹丕一听这话,血直往脑门子上冲,不过他马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此事先不易声张,你继续去与他们虚以委蛇,探听虚实,最好拿到详细名单。”
曹丕此时既紧张又激动。紧张的是竟然让他第一次单独直面这样的大事,必须小心,不可有任何闪失;激动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证明他自己了。他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后,就着几个心腹大臣和守将暗地里部署一番,秘密跟踪与探查之后,将主要人员一网打尽。事情紧急,发消息等他父亲决策是来不及的。为防夜长梦多,也为杀一儆百,先斩了一批。他想着他父亲以前总担心他做事温吞,思虑太重,更何况他父亲去年处理许县之乱时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因此这回当机立断,三下五除二地将主要参与人员处理地干净,把相关连的人员也控制起来,等候他父亲的发落,并继续顺藤摸瓜,最后牵扯进来的人有上千。毕竟这样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必须借此机会进行一番清洗,将刘、关暗地里发展的暗线和势力连根拔除,以绝后患,不能继续姑息养奸。
曹操陆续接到了包括曹丕在内几位经办此案要员的详细奏折和卷宗,看了之后不由得感慨,阿丕比他想象的要干练得多,真是周全又果断,邺城有他看着,还是可以放心的。进而看名单,看到王粲两个儿子问斩,心想王粲此人还是可靠的,可惜赶上瘟疫死得早,孩子没人教诲,走上歧路。便指着名字跟旁人说:“如若吾在,还能给他留个后。”不过他们的确是犯了死罪,顾念旧情才有此感怀,但死了也不可惜,因此说完也就算了。继续看,看到刘廙在押,他是因其弟刘伟参与而被牵扯的,刘伟已经问斩,刘廙按照连坐之法,也当诛。他看下面备注说刘廙自辩劝过弟弟莫要与魏讽往来,劝不住。曹操是信的,说起来这个刘廙是个忠诚直谏之人,身旁陈群进言也是这个意思,曹操便批示放了他,另调他用。只是这个魏讽是相国钟繇征辟来的,没有证据显示钟繇与此事有牵扯,但至少他有个用人失察之责,免了他相国之职。
经此一事,魏国上下人事须得变动,因此曹操又与身边谋士商量了一番,拟定了各处官员调动,这一番忙碌过后,已是后半夜了。
曹丕着实为钟繇惋惜。毕竟钟繇的才华与能力不只曹丕,连曹操也非常之欣赏。不过没办法,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钟繇作为相国,魏讽又是他挑选的官员,牵涉范围这么大了,他不可能没有失察之罪。可叹以钟繇的能力,竟然因为一时打眼,直接由高位贬回家,人生际遇真是瞬息万变。可见为人处事,事事要小心,可是谁又能保证这辈子不看错几个人呢?哎!所以高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越往上,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犯不得错漏。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解读说曹丕这次清洗是为了除掉不支持他做太子的人而故意为之的,我认为这不太可能。
首先,类似叛乱不是第一次了,趁着曹军主力前方大败,邺城中军力空虚,有心人再发动叛乱不足为奇。
其次,曹丕此时太子位坐得较稳,没有急迫的危机感,他弟弟又接二连三犯错,而曹操此时还好好的,曹丕不可能未卜先知他父亲会死在外面,他为了排除异己牵连这么广冒的风险太大了。更何况虽然他先斩后奏杀了一批,但被牵连的身居要职的官吏报给曹操处置,并没都处死,有被罚的,有被贬的,如果整件事情处理不公或者是嫁祸,这些人难道不会向曹操喊冤?曹丕不怕曹操回邺城发现真相后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我觉得编出这种说法的后人太低估曹操在曹营的威望与控制力了,只是为了贬低曹丕而已。
第76章 做人难(四)
曹丕忙完这阵子,又顾起了他长子的功课。话说曹叡也十五了,自己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逐渐学习自己带兵了,曹叡还是很聪明的孩子,就是没吃过他们这一辈吃过的苦,娇惯些。也该历练历练,过上一两年,也该有个一官半职的,像个大人一样得承事了。于是命人招他来。
待曹叡来到,给他父亲行了礼,他父亲抬眼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怎的?只见曹叡身上这件银灰长袍,一看就是上等锦缎,衣袂波动间流光溢彩,更别提那上面精致细腻的纹饰,费工费时,绝对价值不菲。
曹丕心想,咱魏国上下崇尚节俭,你不知道?这样的衣服别说你父亲了,就是你大父也没穿过。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吗?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带这样的头?你大父去年刚处置了你四婶子你不知道啊?你大父现下不在朝中,万一有人添油加醋一状告到他那里,说你趁他不在,公然违制,骄奢淫逸,你小命还要不要了?脖子非往刀刃上碰?他是听人说曹叡有些铺张,忙着没顾及,没想到这么过分。想罢便问他:
“你这衣料哪来的?”
曹叡没想到他父亲问这个,顿时有点慌,这当然是他的下人投其所好,托人帮他弄来的,花了不少钱。便支吾着没说出来。
“你知道你大父的命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