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女王叹息,但是没有回话,继续忙她手头的事。那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她不好评判。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父”就是祖父的意思。我觉得甄姬的人生值得我们思考,一个女人虔诚地信仰时代强加给女人的规范,结局未必不悲哀。因为一板一眼地做到所有行为都去合乎规范,那必然要克制太多真性情,可人都是有性情的,不可能完全消灭,所以她的很多行为就会被人觉得有些是刻板、有些是故作姿态,因为真的不可能完全出于真心。可悲的是,你想用严守当时社会的贤德标准来获取认可,最终却因为刻板而没有情趣最终被男人厌恶,讽刺吗?
第77章 做人难(五)
翌日,曹丕收到前方讯息,魏王早已率军转到雒阳驻扎,留下曹彰驻守长安。魏王从雒阳率军接应曹仁,还未到时,徐晃已攻破关羽,关羽败走。曹操便拐个弯,带军去临近的摩陂驻扎,此地距离许昌不远,就近坐镇,以防万一。暂时前方无大事。曹丕便松了口气。如今又是十月了,曹丕忙着统筹安排发往前线的物资,也要预排计划安排好过年要给各级官吏的封赏及各处年货的筹备和发放。
谁承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郭女王的从弟郭随在魏郡西部的曲周县为县吏,被人告发出来侵吞官布,法应弃市。可巧此时的魏郡西部都尉是鲍勋,案子就到了鲍勋的手里。这世上没有藏得住的秘密,更何况郭随为太子宠妾之弟。邺城就在魏郡,所以消息飞快传到了曹丕耳朵里,曹丕一惊,便传了司马孚、硃铄等几个心腹来商量此事。
为何曹丕要郑重其事招人来商量呢?原来那时候风俗,虽法令条文甚严,但讲情关说盛行,君不见当年那执法严格、不趋炎附势、不留情面的都被归为酷吏了。这样看来,郭随的案子也许就不简单了。是谁不顾太子的权势和情面揭发了他?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亦或是这件事从根本上就是针对太子而来的?因此也就怨不得曹丕多想。想当初,为了一件华丽的衣裳,堂堂临淄侯夫人都被处死了,此事也进一步打击了曹植威望。谁不知道郭姬在太子身边举足轻重的地位?倘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情能够牵连到哪一步就很难讲了。就算是不能直接伤到曹丕,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传到魏王那里,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郭姬,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一致的结论就是事态要控制住,不要发散,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女王目下正在跟她姐姐抱怨:“这事让我如何说?啊?让我如何说?如今是何等时候,他出这种中饱私囊的事情?我一再叮嘱,如今像我们的身份,务必要谨小慎微,小心再小心。如今不说给太子分忧,还要再添些乱!他们就作吧。多作几回,连我都自身难保了。到时候他们没得指望了,也就放了心了!”
“可如今这事……”
“如今如今,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太子,见魏王宫里的众人?这么多姬妾,独我的兄弟如此不体面!这些还在次,倘若魏王知道了,我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唉!我就说他们嘛!借着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也不为妹妹着想。反倒犯法违禁连累妹妹。只是也不能全怨他,向来这当官的都是如此,查到谁头上也未必那么干净,他也不过是顺着风俗……”
女王冷笑道:“此言差矣!他还是太子家眷的亲属呢!别的官员也有这身份?阿姊,你我都是读过书的人,那历史典故也是知道些的。自古储君哪是那么好做的!又要有才干,否则君王不满意;又不能锋芒太过,否则惊扰君王。哪一日不得谨慎?我们这些身边人,更要懂得恭谨收敛。更别说储君的位置有多少人眼红了!再加上那看热闹的,多少人盯着,巴不得寻出错来。他这倒好,律条上白纸黑字写的他非往上碰,不拿他拿谁?到了公堂上你难道要替他辩解‘别人皆是如此’?别人如此别人查出来也要判罚,不是他脱罪的理由。现如今别说是他了,我都恐怕自身难保!”
“唉!我也不是不懂。可总得想个法子啊!不为他,也为妹妹你啊!”郭昱焦急地道。
女王摇摇头:“不知道。这事报到魏王那里,全凭他一念之间,能有什么法子想。听天由命吧。”
晚间曹丕去看女王,一看见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听说了,便安慰她:“我已写信给鲍勋了,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女王摇摇头,靠在曹丕怀里:“那个鲍勋,我原也听太子说过,他……别为我惹出更多事来。”
“你放心,他又没犯什么连坐的罪,你又没做错什么。”
“怎么都是我家兄弟,别为我坏了太子的名声。”
“怕什么,又不是你的错。我身为太子,给人求个情的资格还是有的。有谁能说三道四?只是这个鲍勋轴得很。”
“可是……”
“你不要想太多,外面有我。”
鲍勋看着手中的信陷入深思。鲍勋的父亲鲍宣当年与魏王是好友,为了救魏王而牺牲了性命。魏王相当难过,后来追封了鲍宣,封鲍勋兄长做都亭侯并辟勋为丞相掾。故而鲍勋一入仕就头顶着父亲的光环,也身背着维护家族清誉的责任。而鲍勋的确不负魏王所望,忠诚正直。魏王命他做太子中庶子,他就严肃板正,一点回还余地也不留,丝毫不给太子面子,以免辜负了魏王的嘱托。然而是人内心深处都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利害得失。但是他毕竟背负着枷锁,又从小正直惯了,不擅长这些油滑拐弯之事,虽有时候内心也犹豫,也怕面子情上不好看,但思索再三,还是干脆从心所愿,一条道走到底。
如今也是。太子接二连三发了几封信给他,言辞一封比一封恳切,就差直接说求他了。鲍勋心底思量,如果不同意,未免也太不给太子情面,然而这不是小事情。他是可以上报时减几分罪责,然而世人皆知他正直且对魏王忠诚,他自来也也没做过这种事情,这让世人如何看他呢?他放不下颜面来做。再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魏王在外面可能无暇顾及,但是等魏王回来难道永远不知道?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到时候就算事已完结不再追究,可自己终难见魏王,自己以前的忠诚都去哪了?声名受损比从没有过这样的声名还厉害。到那时候,得益的是他们,受损的唯有自己。鲍勋思来想去,发现报与不报架在火上的唯有自己。也罢!还是守住本心有始有终吧。至少维持住了守正不挠的名声,太子也不能把他怎样。于是照实上报了此事。
此时因为关羽刚刚败走,而孙权此时也想借机剪除关羽,便上书给魏王效忠,追击关羽去了,前线暂时安全,曹操引兵驻守摩陂,因与家乡谯县不远,曹操趁便回去看看,祭祀一番先祖,又将留守在家的族人交代一番。此时便收到了报告。魏郡关系着邺城的安危,任命的都得是自己人:“这郭随是哪个来着?”
“回王上,郭随是安平郡广宗县人氏,他乃……”来人正要斟酌语言。
“哦,我记得了,是太子那边……”这是谁啊,得罪了太子也要揭发他?也不怪魏王多想,这些年阴谋诡计经历得太多了。
“太子可知此事?有何反应?”他若是不知道可就太无能了。
“太子是知道的。听说,只是听说,太子替这郭随求过情的,只是鲍都尉不为所动。”
魏王笑笑,对这件事情他不想扩大,如今他在外面,后方需要稳定。他对儿子身边都有些什么样的人还是比较留心的,这也是对孩子管束和考察的一部分,基本上曹丕无论是结交的友人还是身边的姬妾都还算妥当。也知道如今这案子与他人无涉,就事论事处置了便罢。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他顾不上理。但是这个鲍勋还是可靠的,魏王想。便批了一个“悉”,让鲍勋看着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