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攸回眸瞥了一眼傅娆。
傅娆果然看出了他的顾虑。
皇帝略有些犹疑地望着傅娆,若是傅娆看出毛病,他便不好赐婚,可若不许看,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为难之际,却见那谢襄主动开口,“陛下,臣闻县主医术高明,不如请她一试?”
这样也好给皇帝和贺家一个台阶下。
傅娆深深望着殿中的如玉男子,暗暗生出几分敬佩。
皇帝舒了舒眉,“准。”
宫人立即替谢襄看座,傅娆上前坐在一旁的锦杌替他把脉。
殿内霎时静下,落针可闻。
数十道目光皆落在傅娆那只手,只见她轻轻揽着衣袖,隔着一层白纱,双指合一按在谢襄手腕处,静静听脉,听完一侧又换了另一边,如此一盏茶功夫,她方收回手,又着他将手摊开,细细看了手纹半晌,
“世子幼时可生过重病?”
“五岁那年冬日落水,得了寒疾,后来咳嗽不止,这么多年断断续续,已是落下病根。”
傅娆颔首,视线略从他面容掠过,结合脉象思忖片刻,回到御前,跪拜道,
“陛下,世子之病虽有沉疴之嫌,倒也不是没法子,且容臣女回去替他配些药方,试一试,些许能治个大概。”
言下之意是谢襄的病,她有几分把握。
皇帝闻言神色微亮,注视着傅娆片刻,视线挪向贺攸,“贺卿,你意下如何?”
从贺太医变贺卿,贺攸已是明白皇帝之意,他再看了一眼女儿贺玲,见她微有腼腆,却还是大着胆子迎着他的探究,贺攸不由苦笑不已,这小妮子一贯喜欢貌美的郎君,些许是看上了谢襄也难说,他伏地再拜,
“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舒展一笑,十分宽慰。
谢襄的婚事一直是他心头病,当年允诺下嫁公主,后来被女儿一搅,不得不食言,虽是事后安抚一番,可到底亏欠他。
贺家门楣虽不显,可贺攸为人忠厚,家风朴实,于谢襄而言是一门好婚。
“谢襄,朕将贺院正之女赐婚于你,你可满意?”
谢襄得贺玲所救,哪还有不应之理,况且人家姑娘名声因她受损,于情于理,他都该担责,遂跪地道,“臣谢主隆恩!”
“好!”皇帝快慰地往膝盖一拍,目光最后落在傅娆身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傅氏有功,赐南珠一斛,彩缎十匹。”
傅娆神色平静伏地道,“臣女谢恩。”
众女眷也均露出了笑容来,谁也没料到这一场闹剧,最后竟是以赐婚收尾,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谢襄虽是身子不虞,可对于贺玲来说,能嫁侯门勋贵,也是一桩不错的婚姻。
有功者可赏,有罪者也当罚。
皇帝冷冷瞥了一眼梅玲筱,“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
梅玲筱早已吓得膝盖酸软,战战兢兢扑跪在地,“臣女一时失察,误会了贺姑娘与谢世子,还请陛下赎罪.....”她啜泣不止。
皇帝眯了眯眼,自是不喜,最后扫了一眼平康公主,眉头皱的厉害,只扭头吩咐皇后道,“皇后是一国之母,此事交给你处置。”
“臣妾遵旨。”
皇帝颔首,眼尾放松,正要起驾,却见前方冷怀安一脸骇色疾奔而来,
“陛下,陛下,万急,大殿下突然呕血!”
皇帝脸上的快慰从天跌落,一颗心瞬间沉入冰窖,他抬步猛地往前冲去,迈出数步,扭头,在人群中寻到贺攸与傅娆,
“你们二人一同前来!”
贺攸与傅娆是太医,自然旁无责贷,循着皇帝的身影匆匆出殿。
这边皇后也顾不上处置梅玲筱等人,只丢了一句“先回去思过,本宫随后有旨意来。”便携宫女急忙奔向大皇子寝殿。
一众女眷纷纷散去,淑妃也着人将女儿安顿回宫,而自己则携心腹宫女,缓步朝澜水苑走去。
更深露重,花/径/满霜,一盘明月悬挂半空,冷清安寂,哪管人间喜乐。
淑妃披着镶兔毛的锦缎披袄,迎着寒风掠雾,露出一丝阴暗的快慰,
“每当大皇子出事,我这心里就格外爽快。”
宫女闻言吓得心神一凛,忙四下扫了一眼,不见人影,方低声劝慰,“娘娘,您声音小些,传到陛下耳里,又是一番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