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剑雄跟着, “王府守备看不懂, 外庭是崔沪的中路军, 中廷是萧咏三的净军, 到了内庭,绝了, 就一个小太监。”
“你这脑子,看不懂就对了。”穆遥笑一声,“齐聿根基全无, 不叫崔沪和萧咏三相互监视,他怎么能得自由?”一摆手,“休要跟着我。”
中路军大多认识她,见面俱各殷勤招呼,穆遥一路含笑点头,直往宴厅。
一路转过回廊,远远两名侍人捧着食盒过来, 穆遥隐约听见“监军”二字,闪身避入一笼花丛之后。
“今日若果然闹得迟,咱们能不能同管事说一声, 明日晚些上值呀?”
“今日必迟……管事的脾气你不知道吗?晚起也不用做梦了。”
“监军今日是怎么了?”先一人道, “往日坐不了一刻就走, 今日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说笑,也不饮酒, 就那么硬梆梆坐着,怪吓人的。”
另一人道,“他在那,旁人也不大敢说笑,敬个酒吧,那小太监又拦在头里,不叫人靠近。”
“今日不止监军怪异,丘林氏一家子也作怪……才来了一个。”
“哪里才一个?不是还有那个妖精一样的男人吗?怎么算也有二个。”
两个人吃吃发笑,窃窃地说些勾栏院子里的事。穆遥听不下去,从暗处往宴厅去。隐在树后看一时,果然见厅中歌舞升平热闹不堪,当间一人双手扶膝,正襟危坐,离得远虽看不清神情,仍能清晰看到一张脸跟鬼一样。
往日此时,这人只怕已经在自己住处了。穆遥正要直接入内,里头两个人出来,当先是韩廷,后头跟着崔沪。
崔沪一脚跨出门破口便骂,“等到什么时候?一屋子人故作无事,老子脸都笑硬了。”
“监军不说话,必有他的想头,将军多体谅。”
“你到底通传没有?”
韩廷木着脸道,“通传了,不信您自己去呀。”
“你——”崔沪一滞,要不是齐聿下了死令宴席间任何言语由韩廷和小太监平安通传,他怎能如此憋气?左右无法,一顿足去了,初一入内,便被高虎拉着,只好赔笑说话。
韩廷立在原地叹气,正要走,身后一个人叫,“韩廷。”他往暗影里一瞩目,便见穆遥立在花树之后,顿时如获救星,扑到近前道,“穆王,您这么快就到了。”
“什么——这么快?”
“我打发人去请——您没见着?”
穆遥摇头,“里头怎么了?”
韩廷往宴厅方向看一眼,迟疑着说一句,“监军好像……犯病了。”
韩廷为人谨慎,他敢说出“犯病”两个字,情况必定非同一般,穆遥目光一闪,“说清楚。”
“呆坐半日了,我和平安去说话,谁去都不理。劝他也不走,坐着也不动。”
穆遥大大皱眉,“还等什么?拖回去。”
“拖——”韩廷为难地搓一搓手,“我们怎么敢——”
穆遥大步入内,一屋子人看见北穆王,齐齐起身招呼,一时间热闹不堪,穆遥接一盅酒一仰而尽,笑道,“我寻监军说句话,诸君稍候。”她也不理一群人惊讶的目光,拾级而上,走到齐聿身边。
男人木然坐着,对身畔事一无所知。
穆遥叫一声“监军”,便不打话,凑到近处故作附耳言语的模样,长袖遮掩指尖,往他哑穴上轻轻点一下,回头看一眼平安。
平安上前,“夜凉,监军加一件。”便给他披一件拖地大氅,从头到脚裹住。韩廷上前,往另一边扶住。齐聿久病,旁人皆不以为意。穆遥立在一旁看得明白,他身体僵硬如石,双足以奇怪的角度弯着,半点不受力,竟是被他二人生生架着拖走的。
崔沪眼见着穆遥刚刚上前说话,齐聿拔脚就走,憋不住想笑,又忍住,上前道,“他不理你呀?”
穆遥回头,“崔叔叔。”
“莫往心里去。”崔沪道,“咱们这位监军,脾气比老祖宗也不差什么,他也不理我。”拍一拍她肩膀,便走了。
穆遥夜入王府,原打算背着齐聿看一回秦沈和丘林汐相处情状,验证自己猜测。此时哪里顾得上,拔脚便走,众人眼见她在监军那碰一鼻子灰,都不敢言语。
穆遥出来,中庭抄近路入内庭,在廊下等了半盏茶工夫,才见二人架着一个人进来,男人一点青白的指尖垂在雪夜寒气之中,僵硬地晃动,绷直的足尖在雪地上拖出一条浅痕。
韩廷二人看见穆遥俱各大喜,齐声大叫——
“北穆王!”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