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剑雄递上药丸,穆遥拈在指尖,说一声,“齐聿,把药吃了。”不由分说便压在男人齿间。
男人转头躲避,却被穆遥二指捏住下颔,动弹不得。穆遥压着声音道,“齐聿,你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此去崖州危机四伏,你这么神志不清地回去,活不过一时三刻!”
男人沉重地眨一下眼,一颗泪珠沉甸甸坠下,划过鬓角,没入发间,将鬓发染得湿沉。
穆遥抵在男人齿间,药丸沾一点在舌尖,迅速化开。男人喉间一声微弱的悲鸣,闭上眼。
穆遥同他拢一拢大氅,和声道,“不必担心。效文先生医冠天下,药带回去,他必定能配。”
韩廷取了水囊过来,穆遥自己喝一气,又喂他喝水。男人自打吃了药,始终一言不发,在穆遥手中喝过两三口,便侧转身伏在她怀里不动。
胡剑雄撑一条毯子同二人遮挡太阳。穆遥坐着,手掌不时贴一贴男人前额,约摸一顿饭工夫,忽然抬头,“走。”
“小齐公子——”
“睡着了,热度也下来了。”穆遥说着话,指尖在男人昏睡穴上轻轻一点,男人攀着穆遥的一双手悄无声息地坠在沙地上。穆遥手掌贴一贴他前额,“路上难熬,让他睡吧。”
三人仍旧上马赶路,穆遥与男人同乘一骑,用两条束带将男人与自己牢牢缚在一处。男人的身体被大氅严密包裹,又戴着帷帽,旁人走到近前也看不清形体面貌,只能看见一个人伏在穆遥背上。
危山崖离崖州不远,三人马快,不出一个时辰便到崖州城门,一掠而过直奔崖州王府。刚刚转过长街转角,一眼便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等在门口,当先一人四十余岁,身着战袍,身形魁梧,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穆遥放缓马速,反手拍一拍男人脸颊。男人许久之后才动一下,发出一点微弱的鼻音。
“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吗?”穆遥微微偏转脸,嘴唇贴在男人耳边,“许人境,崔沪的把兄弟,冀北军二当家——一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许出声。”
男人一声不吭,指尖在她腕上轻轻握一握。
穆遥便知道他听见,足尖一踢,马匹一路小跑上前。胡剑雄二人紧随其后。
许人境不动声色看一眼伏在穆遥肩上的人,含笑道,“这么大的沙暴,阿遥怎不留在城中?”
“崔叔叔和许叔叔尚且不辞辛苦,阿遥一个后辈怎么敢贪图安逸?”穆遥骑在马上,探身向下同他平视,嬉皮笑脸道,“求许叔叔原谅,阿遥进去片刻,安顿了病人一同去给崔叔叔问安。”
许人境瞟一眼她身后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此时离得近,隐约可见是个男人,“又从哪里弄的乱七八糟的人?我看看。”
第19章 逼降 逼降丘林清迫在眉睫
穆遥坐直身体,挽着缰绳哈哈大笑,“许叔叔必是逗着阿遥玩耍。”
许人境本是随口一说,见穆遥不给看,心中倒动一下,故意板着脸道,“怎么,不给看啊?”
穆遥一半玩笑一半警告道,“许叔叔让给我便给了,阿遥岂不是大大没脸?”又一笑,“正病着呢,莫给许叔叔过了病气,过几日大好了再见吧。”
不过是一个人,为了不给自己看,竟是连哄带吓的手段一同用上。许人境心念电转,面上却半点不露,“你以为许叔叔爱管你屋子里的破事。”
穆遥一笑,轻飘飘转了话头,“崔叔叔在何处?”
“你不在家,兄长便不肯擅自入城,同冀北大军一同城外驻跸。”
“大军在外也就罢了,崔叔叔怎么能在外头?即便要留一个人在外,也应当我去。”穆遥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点着名字道,“胡剑雄你现在就去给崔叔叔安排住处。凡事都要崖州城里最好的,你记着,有一处不妥当,总管你不必做了!”
胡剑雄早已滚鞍下马,点头哈腰上前回话,“老奴立刻便去安排。”
“去吧。”许人境一摆手,转向穆遥训斥,“战时军机要紧,不明来历的人不许放在你屋子里。还有,北塞的人,生得再好也不许要!”
“许叔叔教训的是。”穆遥笑着答应,“等阿遥片刻,立时就来。”一声清叱,马匹从侧边角门一掠而入,穿过狭窄的夹道直奔内庭。
穆遥将男人放下马,男人足尖一沾地便身不由主往下沉。穆遥一跃而下托住,叫一声,“韩廷!”
韩廷极其机灵,很快指挥侍人抬一乘软轿过来。穆遥将男人塞入轿中,摸一摸他前额,“还有一点热,记得吃药。”
男人握住她手腕。
“我要去会一会崔沪。”穆遥扯开他手指,贴在他耳边嘱咐,“你留在这里,凡事听韩廷的。”
“……韩廷?”
“你见过,很是能干。”穆遥道,“我都问过,路上胡剑雄也安排了,韩廷此时身家都已拿在我府,放心。”
男人奋力睁着眼,“你留他——”
“对,我留他照顾你。”穆遥道,“胡剑雄和效文先生都是名满中京的人,不能跟在你身边。韩廷既很能干,又声名不显,照顾你正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