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戒了荤腥,又整日跪在佛前为太傅祈福,双膝磨破了也愿坚持,定是她的一腔热忱感动了上苍,迫使乌轲王退兵南疆。
可陆明悦这种狐媚的女子,却趁太傅在南疆生死不明之时勾搭上了周亲王,现在二人更是堂而皇之地在人前出双入对。
真希望太傅此行归来后能够认清陆明悦薄情寡义的嘴脸!
王含钰正在快意地幻想着太傅归来后是如何把陆明悦扫地出门的场景,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姑娘休要口出狂言,木叶盏绝不可能通过手绘仿制。”葛山长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还带着一股斥责之意。
王含钰收回心思,望向和葛山长争论之人,不由地掩嘴轻笑。
葛山长原是应天府书院的山长,后来年纪大了回到了京内养老,偶有在京内的龙门学院讲学。传闻葛山长脾气耿直倔犟,他在初入仕途时对翰林院的上司不敬才会被调到应天府书院当了一名庶吉士。
不过葛山长才学出众,严于律己。对学子们更是孜孜不倦,为师四十年来为翰林院培育了不少人才,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只是葛山长年近七十,脾气还是一样的倔犟。
“小女不敢口出狂言,只是偶然寻得一种不易褪色的染料,用在绘制茶盏上,确实能够达到木叶盏的水准。”
木叶盏是将天然桑叶浸水腐蚀脉络后沾釉贴在器物上烧制而成,品相完美的木叶盏再倒上水后,有桑叶漂浮水中之感,极具巧思,胜于天成。
这种近乎自然的装饰,尽管没有三绝盏和兔毫盏那般华丽的外观,却有着返璞归真的本源之意。而且在北朝有“桑叶有能通禅”之说。所以叶木盏备受理佛之人的喜爱。
只是木叶盏的制作流程复杂,在把树叶脉釉沾釉贴在茶盏中的过程稍有不慎,就肯能会功亏一篑。所以品相完美的叶木盏极为难得。
可是方才陆明悦说她手绘的叶木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境界,在旁的周广丞也仿佛被美人迷失了心智,连连点头称是。
换做常人,即便不信陆明悦的说辞,也会看在周广丞的面上一笑了之,可是遇到了爱较真的葛山长,自然是要和陆明悦分辩个清楚。
“老朽品茶半生,摸过的茶盏也不计其数,小姑娘你所说的木叶盏仿品我也见过,把图绘在盏壁,乍一眼看上去没有区别,可一旦倒上水就千差万别,图绘在盏上的桑叶并不会有漂浮于水面的观感。”
葛山长虽然不喜陆明悦口出狂言,但眼前的小姑娘谈吐大方,也颇具见识,只当她年纪尚小,被银钱所迷惑双眼去追求这种不入眼的仿品,所以出言警示,希望她回头是岸。
陆明悦闻言也不气恼,只是和气地一笑道:“小女今日恰巧带了染料,若是葛山长愿意赏脸一观,小女愿献丑在盏壁内作画。”
葛山长被陆明悦展现的自信勾出好奇心,自然一口应下。周围的众人见到有热闹看,亦是围拢过来。
第57章 .又又又扑空、魏宁侯的目光跃过杯沿,落在陆明悦绯红的脸上,眼前的美人仿若刚刚苏醒的桃花仙子
周广丞唤人拿来陆明悦车内的染料, 又叫人快马加鞭去取他府内收藏的叶木盏。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明悦淡定地提笔沾墨,左手拉起右腕宽大的袖摆, 聚精会神地在盏壁上描绘出桑叶脉络的图纹, 然后取出各种颜色在料碟里加入乳香油进行充分揉搓调匀,使之有拉丝、稠状形状。最后在盏壁上细细填色。
美人作画时神情专注, 螓首微侧, 精致的鼻梁下是红润饱满的嘴唇,执笔的手腕纤细,露出的一截玉臂在红裙的映衬下更是白嫩得晃眼,不堪一握的柳腰前倾,更显臀部的饱满。
围观的青年们盯着陆明悦婀娜多姿的仪态,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有定力不佳之人更是口干舌燥, 只觉得鼻尖一股热流泻下, 抬手一探,居然流出了鼻血。
故意搔首弄姿, 卖弄风情, 看她一会怎么在葛山长面前丢脸, 画舫上不少女子看到自己心仪的公子被陆明悦迷得魂不守舍,都如王含钰一般在内心咒骂。
陆明悦收笔,待画迹干后, 她拿出一罐淡白色乳胶倒在盏内,然后晃动杯盏使液体充分覆盖住她所画的桑叶, 不一会, 乳胶变成了透明色。
“等此胶晾干后就可放入烤堂定色, 不过今日为了让葛山长鉴赏, 就先省去定色这步。”陆明悦接过丫鬟递来的湿帕,擦掉手上粘上的乳胶。
葛山长探头看去,论画功,在弯曲的盏壁上作画比在宣纸上难了许多,周亲王带来的美人画功严谨,盏内金灿灿的桑叶脉络分明,比经验老道的画匠还精细几分,只可惜画得再好,也不能同真正的叶木盏相比。
没过多久,周广丞的亲随把他府内珍藏的叶木盏送来,陆明悦让人往两盏杯内倒水,随着流水的注入,围观之人都睁大了双眼,情不自禁发出赞叹之声。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葛山长惊讶地看向两盏黝黑杯面上漂浮的金黄桑叶,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他会以为两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叶木盏。
陆明悦神秘一笑,这还要多亏罗倾墨这段期间闲来无事,研究她父亲罗无相留下的手稿,从中成功调制成一种失传已久的乳胶,这种乳胶涂抹在画好的瓷面上,随着阳光的照耀能够让瓷器上的绘图更加生动。
二人突发奇想,可不可以把这种乳胶涂在盏壁上,在倒入水后会不会有叶木盏的视觉感。经过反复的改良,二人众人成功地做出了高仿叶木盏。
陆明悦这一个月在盏壁上画了上百个桑叶,就算闭上眼也能轻车熟路地描出桑叶的图案,所以今晚才能在众人面前发挥超长。
“葛老不必纠结是怎样做到的,这是陆姑娘瓷器店的独门秘方,自然不方便外传。”
周广丞一脸高深莫测,仿若研制出秘方之人就是他。
“是老朽坐井观天了,今日多谢陆姑娘让老朽大开眼界。”葛山人满脸羞愧,对陆明悦行了一礼。
“葛老太客气了,小女此法也是投机取巧。虽然仿出了桑叶漂浮在水中之感,却失了叶木盏追寻本源的意境,所以小女决定不在店内售卖高仿的叶木盏,而是做一些桃花盏之类的讨喜之物。”
说完,陆明悦拿起画笔在方才画好的盏内一阵搅动,价值不菲的仿品就被毁之一旦。
葛山长不由为之动容,他见陆明悦所做的仿品如此优秀,心中不免对叶木盏的未来充满担忧,但没想到陆明悦年纪虽小却看得通透,宁可不赚这份银钱,也没有破坏叶木盏的意境。
“陆姑娘心胸豁达,淡泊名利,老朽佩服。”葛山长表态完后,他身边的大儒们亦是对陆明悦称赞不已。
陆明悦笑着谢过,心想这群大儒们还真是单纯,她只是觉得描绘桑叶脉络太复杂,这个月下来,眼睛都要瞎了,她怕店铺内的画师集体请辞,所以故作清高承诺绝不再做叶木盏。
王含钰酸溜溜地看向被众心捧月的陆明悦,为何她每次都能在人群中大放异彩。
想到陆明悦故意拿怀树虫恶心吕家姐妹,把柏恒小世子逼去胡地,谋害太傅小妾们的种种恶行,她觉得陆明悦那张明艳的皮囊下藏有一颗毒蝎心肠。她一定要想办法把此人虚伪的外皮揭开,好让太傅家宅平安。
画舫上灯火通明,偶有欢声笑语飘过河面落在寂静的河岸,岸上有一位寂寥的身影紧紧盯向船上那抹火红的身影,他身上散发的怒气似要把黑暗的河面燎得火光烛天。
陆明悦寻了个借口提前从画舫抽身,她去呈祥布庄接出忙碌半宿的阿蛮和南枝,主仆三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院中。
“小姐,奴婢给您热水去。”阿蛮摇摇脑袋,耳边仿若还有那群小姐们尖锐的叫声,催促她拿来一件又一件珠宝让她们试戴。
“奴婢去给小姐热壶茶。”南枝出声,却发现她的嗓子已经沙哑,想来是在劝阻众位小姐们不要争抢时喊得。
花灯节的女人们真是可怕!
“我现在只想躺在床上闭眼睡觉。你们两个都去偏房歇息吧,今晚都别守夜了。”陆明悦把二人推进偏房后走进了屋子。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极了。陆明悦掩上门,房内响起了她细碎的脚步声。
今夜周亲王为她引荐了不少富贵骄人,为了照拂新铺面的声音,她在觥筹交错间饮了不少酒,即便她酒量不错,但此刻也感觉有些微醺。
她在屋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皂香,可惜她的大脑早已歇下,一时间居然没有分辨出这个熟悉香味的可怕主人。
待她终于走进里屋,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床上正坐着一人。
“太傅?”
陆明悦惊讶地看向床上模糊不清地魏宁侯,她顺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的确是太傅本尊,可他现在不应在闽南吗?可是京内出了什么状况?
相比于满心疑惑的陆明悦,魏宁侯此刻确是怒火中烧,他在信内骗陆明悦自己要在闽南停留,不能在花灯节前赶回京内,可实际上他甩开大队伍,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今日晌午赶到了京郊别院,特地在别院内换上一套新衣准备邀美人夜赏花灯。
没想到他又又又他娘的扑了一个空,更过分的是陆明悦这次还把他的管家张忠给带走了,魏宁侯在府里转了半天,好不容易逮到甘棠一问,才知道陆明悦早在数月前就搬出了府。
看到藏娇阁内熟悉的布局,他赏赐给陆明悦的首饰衣裙俱在,却惟独少了那个以往会乖乖等待他回府用膳的美人。
魏宁侯从未感受到如此惶惶不安,仿若丢失了一样最珍贵的东西,他乘马来到了陆明悦常去的皎月堂门口,却发现店铺已然关门,于是又马不停蹄地来到呈祥布庄门口。
看到布庄门口高高挂着的花灯,画上的美人一颦一笑间仿若都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魏宁侯的满腔热情在看见周广丞的画后化为熊熊烈火。
后来他终于在画舫上见到了魂牵梦绕的美人,看见她身穿自己为她设计的石榴裙在人群中穿梭,笑着饮下别的男人敬来的酒。他恨得不冲进船内把她拉回太傅府,把这个让他抓心挠肝的人按在床上随着自己的本心恣意一番。
正当他要忍不住出手抓人时,却看到陆明悦独自站在船尾,看向手中的双鱼玉佩若有所思。
想到张忠在他耳边提及陆明悦这数个月是怎样靠一己之力对抗白家的施压,最终在今夜赢得的了翻盘。他默默地退了下去,来到了陆明悦新购置的院中等她回来。
见到太傅久久不语,正横眉冷目地看向自己,陆明悦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糟糕!太傅这么快便寻到她的新宅中,本来想在今夜后把太傅的私库补足,也好容她有底气与太傅划清界限。
“过来把衣服换上。”魏宁侯声音冰冷,伸出手指了指衣架上的衣裙,这些都是陆明悦曾在花画上穿过的。
太傅大人居然干起翻墙倒柜的勾当!
陆明悦气结,但知道现在的太傅正在雷霆怒火之间游走,她稍有不慎就可能把火雷点着,想想刚刚入眠的两个丫鬟,陆明悦咬了咬下唇,顺从地拿起衣架上的一套衣裙,要去隔壁屋换上。
“就在这换!”魏宁侯又阴森森地命令道。
陆明悦深吸一口气,绕到屏风后,开始窸窸窣窣地退下自己的衣裙,又迅速抓过新的裙衫套上。
魏宁侯眯起凤眼,美人的曼妙的身姿透过烛光印在屏风上,虽然看不清真容,但朦胧之间却更显诱惑。
陆明悦磨磨蹭蹭地走出走出屏风,她刚才换衣的时候发现里面的内衣都被魏宁侯抽走,虽然这款衣裙的款式并不暴露,但是内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劳烦陆姑娘为本候斟茶。”
好家伙,太傅大人还要按图走剧情吗?
“可壶里的水都凉了...屋里也没热水。”陆明悦露出为难的表情。
“无妨,本候现在不易饮热茶。”魏宁侯乌黑的双眸幽深得不见底。
陆明悦只得倒了一杯凉水,走至魏宁侯身侧递给他。
“伺候本候喝水。”魏宁侯不容商量的命令。
陆明悦轻轻咬唇,脑海中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还是屈服地弯下腰身,她一手捂住宽敞的前襟,一手把杯口抵在太傅唇边。
魏宁侯的目光跃过杯沿,落在陆明悦绯红的脸上,眼前的美人仿若刚刚苏醒的桃花仙子,身上的馨香混合着酒香在他鼻尖萦绕,醉眸微醺,饱满的红唇似笑非笑,那是他许久不曾触碰却又想念极了的地方。
盯着让心猿意马的红唇,魏宁侯饮下一肚凉水,陆明悦惊讶地发现原来太傅是真渴了,早知她就去热点开水,不知这一杯凉水下肚,太傅半夜会不会闹肚子。
胡思乱想中,杯内最后一点水喂得急了,顺着太傅的薄唇留下,陆明悦松开捂住前襟的手,急忙伸手去接,调皮的水珠却顺着太傅的薄唇一路滑进他的衣襟内。
陆明悦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却看到魏宁侯盯着她前襟的敞口,喉结轻微滚动。
“去换下一套。”
第58章 .食心盅、未有不适,只是...脑后有些肿,可是此盅的后遗症?
“已过子时, 太傅回府歇息吧。”
陆明悦用水汪汪地大眼哀求的看向魏宁侯,若是放在以前,这种温顺的模样是他最喜爱的, 可今日回到府邸后, 亲眼瞧见到空落落的藏娇阁,他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有多么冰冷。
“你是想自己换上, 还是本候伺候你换上?”魏宁侯森森然道。
陆明悦想都没想, 随手抓过一套衣裙躲进了屏风后。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水屏风后传出来,片刻,她探出脑袋,怯懦开口问道:“太傅,可否把外衫递给小女?”
屏风外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陆明悦还来不及阻止, 魏宁过已然站在她的身前。
“你快出去!”
陆明悦又羞又怒, 抓起刚刚穿过的长衫遮挡在身前。
魏宁侯置若罔闻, 把眼前仅着抹胸长裙的美人拉入怀中,狠狠道:“周广丞作画时, 你可有这般不耐烦?若是不换完这些衣裙, 本候明日就去剐了他的眼珠子。”
光是想想陆明悦打扮成画中的模样, 任周广丞的眼珠子在她身上肆意游走,魏宁侯就觉得后槽牙发酸,只想饮尽怀中女子身上的甘露, 来浇灭嗓子眼里冒出的怒火。
陆明悦看向太傅猩红的双眼,怕他气急了真会一刀要了周广丞的性命, 只好柔声细语同他商量:“那太傅先放手, 让明悦穿上外衫, 好陪太傅一起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