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蓁蓁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话说得仿佛要把叶泛舟套在真空瓶里搬到舞台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任人观赏。
纪从文接着说之后会有什么规格的商务资源、音乐资源、影视资源。别的不多，叶泛舟对音乐真的有一番热枕，不然为什么千里迢迢过来还带了把吉他。所以听到可能有华纳、索尼这些大公司的音乐资源，傻孩子乐得找不着北。见他高兴，汪蓁蓁也不由得笑了。
初次见面还算愉快。汪蓁蓁笑说：“从现在开始，我把Jo正式交给天耀了。”
“放心，放心。天耀和远华集团有深度合作，一定不会让汪小姐失望的。”纪从文大笑着和她握了握手。
他果然知道了。汪蓁蓁无意让人知道自己大哥大嫂都是全国top2私企远华集团的核心高层。但知道了也好，有这一层关系，天耀以后给叶泛舟做的规划也不敢太过分。
专业的人就是专业，纪从文跟叶泛舟讲的录制注意事项完全出乎汪蓁蓁的意料，但细想起来对于叶泛舟的个人宣传都非常必要且有用。汪蓁蓁突然有一种要把孩子交给专业老师进行教学的老母亲感觉，有点激动，有点放松，又有点惆怅。
第16章
主题曲考核结果决定一公主题曲舞台的站位，因此每位选手都拼了老命地练习，尤其是有希望争C的那几个。
李令珩对自己有自知之明，虽然也是起早贪黑地练习，但他没指望自己能跳上A班。他甚至没想过自己可以留在B班。他已经做好自己会去C班的心理准备，所以反而能安慰那些觉得自己跳得很烂而伤心大哭的选手。
唯一让他烦恼的就是唱跳真的太累了。主题曲的舞蹈动作都不难，但要做得流畅好看卡点，还是需要一番功夫的。对于那些有十几年舞蹈经验的选手来说，主题曲舞蹈不过是减肥操。对李令珩和叶泛舟这种四肢不协调的来说，简直噩梦。
每晚腰酸背痛回到宿舍，李令珩都不想洗澡了，只想立刻上床睡觉。勉强打起精神洗漱完，回到房间看到叶泛舟拿着单词本双眼望天花板背单词，李令珩往往在叹了口气之后，爬上自己的床，喊他把单词本扔过来，考他单词背得怎么样了。李令珩觉得，自己再苦，也苦不过每天除了练唱跳还要熬夜学中文的叶泛舟。孩子本来有点圆润的下巴早就变成尖尖角了。
汪蓁蓁心疼叶泛舟，隔三岔五给他送零食送舒缓肌肉疼痛的中药贴。而这些，往往有李令珩的一份。
叶泛舟这个人间大漏勺，什么都不会瞒着汪蓁蓁，把李令珩每天熬夜帮他补习中文的事情都和汪蓁蓁说了。汪蓁蓁对李令珩好感噌噌噌上涨，只想着尽自己能力帮叶泛舟补偿他。
每回收到汪蓁蓁的爱心大礼包，李令珩都会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好朋友的妈妈给儿子买东西也是一买买两份，另一份给他。
不过比起爱心大礼包，李令珩想要别的东西。
在这里待得越久，他越难接受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倒不是他非得玩手机，他也没时间玩。他单纯受不了自己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不care外界怎么评论他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对于粉圈的恩恩怨怨更是没兴趣。他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每一天有什么令人惊奇的、悲伤的、快乐的、吃瓜的、感慨的事情。国家博物馆有什么新展，家乡的竹笋可以吃了没，英国首相府的猫有没有抓到老鼠，艾美莉卡总统又有什么新的骚操作。他想感知，生活在流动，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反复上演。
不能看手机的话，那能不能用回一百多年前人们或许信息的方式？
李令珩找到自己选管心姐，问她节目组能不能每天提供纸质报纸。
心姐说要去问问，半天后回复他说节目组觉得有点难办。
今年的《Young！Go！》选手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海外，美、日、韩、泰、德，总共有六七种语言。如果提供报纸的话，公平起见，怎么也得各个语种来一份，不然粉丝知道后会闹。中文和英文报纸都不难，能保证天天送过来。那其他小语种呢？从他们各自的国家寄过来？这样操作的话，新闻的时效性和成本价值不就没意义了吗？
心姐拍拍李令珩的后背，安慰他道：“你看你平时练习都这么累了，还得抽空教Jo中文，有时间看报纸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是这个道理，李令珩也很喜欢睡觉，但看报纸的时间总是可以挤出来的。比如练习间隙休息的时候，他可以找个角落坐着看报纸。
纠结了三四天，他还是放不下想看报纸的执念。这天晚上从剧院练习完回到学校门口，他和叶泛舟同时看到了在操场等待的汪蓁蓁。
叶泛舟嚎了一声，立马奔过去哭诉自己今天有多累。
李令珩听了一耳朵，感觉叶泛舟的中文进步非常明显。他现在已经能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憋屈和难过，还能熟练运用贺非凡教他的“累得比狗还喘”。
李令珩本没打算去打扰他们，正想越过他们回宿舍，晚风的风向突然变了，一股木兰花香迎面袭来。
是汪蓁蓁平常用的香水。
味道酸酸甜甜，短暂刺激，长久萦绕。
是帕尔马之水的高贵木兰，李令珩爸妈房间里就有一大瓶。他们都非常喜欢这一款，使用频率非常高。以至于李令珩每次靠近汪蓁蓁，都特别想家。他后悔自己没带一瓶过来，想家的时候偶尔闻一闻，就没那么难过了。
有那么多小伙子在，学校什么时候都躁动喧嚣。不高的宿舍楼灯火通明，白色灯光非常苍白，衬得别的地方尤其黑乎乎。身边人来来往往，男孩子的汗臭味和树叶清香、残留的阳光气息，稀奇古怪地混在一起。摄影机一刻不停地拍摄每一个人的每一瞬间，人累了，机器并不会。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两边脸颊落在锁骨处，小腿又酸又软，手指不想移动分毫。
李令珩觉得眼前一切尤为不真实，连自己的感觉都仿佛抽离了自己，幻化成实体和所见所听融合一处，明明白白地告诉他痛苦、烦闷、抑郁的存在。
风向的改变，突如其来的木兰花香，在粘稠的气氛里，霎时给李令珩一丝清明。
李令珩控制不住向汪蓁蓁的方向走去。汪蓁蓁今晚穿了一条粉色的亮片裙子，非常扎眼。她手上拿了一份复印件，上面写着《少先队青年报》，看起来像是叶泛舟这几天的阅读教材。
李令珩心念一动。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他摸了摸鼻子，“Angelika,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汪蓁蓁歪了歪脑袋，把叶泛舟推走要他赶紧回去洗澡，然后笑道：“说吧。”
“能不能拜托你每天从外面拿一份报纸给我？”
“有特定的报纸吗？”
“没，传统的新闻报纸就好。”李令珩被木兰花香围绕着，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我现在不能用手机，但我又想紧跟时事，所以就想到了纸媒。我给节目组提过建议，他们觉得如果提供报纸的话，不能只有中文报纸，要兼顾不同语言的选手的需求，那样比较难操作。所以，我在想，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既然喜欢，我订一份送到酒店就是了，每天顺便拿过来。”汪蓁蓁弯起眼睛，“但是我得抽走娱乐版。”
“那没关系，我也不常看娱乐新闻。”李令珩点点头。
汪蓁蓁抬眼看了看夜幕，微笑道：“我也好久没看报纸了。外公外婆年纪大，不会用电子设备，所以一直都看的报纸。我小时候家里管的严，没什么娱乐活动，做完作业最喜欢的消遣就是看报纸，从头看到尾，连生活版的食谱都不放过。”
“我比较喜欢有实感的东西。遇上什么特殊的日子或者事件，可以把当天的报纸剪下来保存。现在在手机看新闻，只能截图，存到手机的活页夹，和手机共存。可是手机显然没有实打实的纸张耐放。”李令珩得偿所愿，心情瞬间好起来，连话也多了。
“你这个人好old school。”汪蓁蓁打趣道，“不过挺好的，老派的人往往信念特别坚定。”
“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信念是什么。”李令珩笑着摇摇头。
“可能我表述不准确。应该用‘自我’更好。老派的人往往会更坚定自我。”汪蓁蓁侧头笑道。
“我就在做我自己。”李令珩迅速回答。
汪蓁蓁点点头，“那就好。你是有这个资本做自己的，不要埋没这份幸运。”她看了看手表，复抬起头来，“好啦，时间挺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去订报纸，估计得几天才能送来。”
“谢谢。”李令珩见她转身准备离开，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便又叫住了她，“等等，Angelika，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是什么？”
“你能不能，帮我买一瓶帕尔马之水的高贵木兰，就是你现在用的香水。”李令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家里经常用这一款，我有点想家了。”
汪蓁蓁恍然大悟，“当然可以。我也很喜欢这一款。我觉得木兰是高贵系列最好闻的。”
“确实，”李令珩赞同，“牡丹闻起来有点老气，玫瑰太过浓烈。不过这系列的茉莉和鸢尾也挺不错。”
“茉莉和鸢尾早停产了，我都没机会买。”汪蓁蓁撇撇嘴。
“节目结束之后，我送你吧。”李令珩笑起来，眼睛更加往下，看起来更纯良无辜。
“那怎么好意思。”汪蓁蓁愣住了。
“我家有不止一瓶茉莉和鸢尾。”李清毓是这系列香水十几年的代言人，即使停产，他也能拿到。
汪蓁蓁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她的亮片裙子不逞多让，“那就提前说一声谢谢了。”她对高贵系列的玫瑰和牡丹没有特别好感，但她都买下来了。她和追年轻爱豆的小妹妹没什么不同，一样喜欢收集偶像代言的产品。或许最大的差别是，她的偶像更牛逼。
第17章
主题曲考核的那天，几乎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抓紧时间练习。七点左右，学校饭堂已经乌泱泱地挤了一堆人，靠墙放的一大桶皮蛋瘦肉粥早下去三分之二。
也不知道饭堂是不是收到消息说今天是个重要日子，早餐居然比之前丰盛许多。除了填肚子的粥粉面包子，还多了不少精致的小点心，比如干蒸、黑糯米球、玉米饺、榴莲酥。说起来，李令珩好久好久没喝过早茶了，真想马上飞回去吃个饱。
叶泛舟在他经纪人的催促下，每天练习的时间更长，导致他食量大增。早餐他起码要吃六个叉烧包、两块葱油饼、一碟炒粉和一碗粥，走过的人见了都免不了惊奇一番。
“孩子年纪小，还在长身体。”李令珩这样对路过的张凡逸说。
“如果不对劲的话，要不要找驱虫药给他吃啊。”张凡逸还是不敢相信。
“我怕他吃了之后食量更大。”李令珩笑得差点被玉米饺噎住。
张凡逸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自从衍生节目被换角色，他一直有意地对李令珩好，时不时就约上一起吃饭，李令珩有什么头疼脑热他都第一时间关心。说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左右没见识过什么人情险恶的孩子，良心还未完全屈从于野心。
叶泛舟爱上叉烧包，他甚至找饭堂阿姨要了个塑料袋，装了两个去剧院练习。有叉烧包吃，他好像就没了主题曲考核的压力。
与之相反的就是坐在李令珩对面的张凡逸。他眼下一片青黑，想来也没睡多久。他还没化妆，脸色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像一根发黄的竹竿。李令珩知道他练得特别狠，他哪怕坐着休息也会练习手部动作。他不说，李令珩也知道他公司给了他多大的压力。他虽然是橙子力捧的人，但他也必须拿出对应的实力来吸粉，不然到时做票做得太过分连路人都一眼看出水就难堪了。有人不要脸，但也有人要脸。
“你想进A班吗？”张凡逸边喝粥边问。
“随缘吧。尽力就好。”李令珩微微摇摇头。
“我总觉得你不属于这里，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张凡逸微笑道。
“没关系，就当体验一番。我不强求什么。”李令珩拍拍他肩膀，“反倒是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说罢，他把一杯豆浆推到叶泛舟面前，怕他吃葱油饼噎着。
叶泛舟嘴巴忙着吃东西，点点头表示感谢。
张凡逸乐了，看了一眼叶泛舟嘴巴鼓鼓囊囊的样子，回过头对李令珩说：“你好像他妈妈。”
“没吧，我把他当我妹妹的代餐。”李令珩笑得肩膀直抖。
捧着盘子四处张望找位子坐的隋逐阳听了一耳朵，感觉在他们旁边坐下，笑嘻嘻地说：“你居然把Jo当妹妹！”
“有什么关系吗？”李令珩说。
隋逐阳挑挑眉，搞笑的表情放大了他的剑眉星目。“Jo，我再给你起一个中文名吧。”
突然被cue的叶泛舟从包子堆里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三位朋友。
“叶泛舟，Jojo，不如就叫叶娇娇。哈哈哈哈。”隋逐阳手上拿了一个包子拿了半天，都还没抽出时间停止大笑把包子放进嘴巴里。
“好听。”不明所以的叶泛舟拼命点头。
“那好，以后就叫你叶娇娇。”隋逐阳一拍大腿。
一传十十传百，一顿早餐下来，百分之八十的选手都知道叶泛舟有了个新名字，“叶娇娇”。
吃完早餐是一阵兵荒马乱做妆发，各人换上制服，登上去录制场地的大巴。叶泛舟上车上得早，坐前几排，后面每个上车的人经过他身边都会喊一声“娇娇”，乐此不疲。
叶泛舟以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表示喜爱的名字，也乐呵呵地应了。
坐他们后排的傅寻往前探过来，点了点李令珩的肩膀。“Jo还不知道这名字的意思吧？”
“让孩子迟点知道事实。”
这股刚刚兴起的热潮延续到主题曲考核录制现场。轮到叶泛舟的时候，隋逐阳在选手席双手拢住嘴巴，呼喊道：“叶娇娇！叶娇娇！叶娇娇！”
汪蓁蓁愣住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再听两回，才确认那三个字确实是“叶娇娇”。
“真有意思。”旁边的Fredric抿嘴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