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留下来的四个人，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像往常一样说笑。
Alexis离门口的电灯开关最近，他说了一声“关灯了”，见没人有异议，便利落地关了灯。宿舍一下子黑了下来。
这时沉默了一晚上的叶泛舟终于开口了，说的是中文：“丁甚值得留下，我不值得。我跳舞，唱歌，不好。”
“娇娇，你应该慢慢明白，在这个节目，谁能出道，不是以实力为依据，而是看有没有粉丝喜欢。”沈秋幽幽地说。
“为什么粉丝不喜欢丁甚？他非常优秀。”叶泛舟的声音闷闷的。
“Jo，你也知道黄瓜很有营养，对身体有好处，可你就是不喜欢。”李令珩说。
“汉堡不健康，但有很多人喜欢吃。”Alexis补充说。他的心情也很糟，养狗营和他最合得来的恩和淘汰了，他今晚也没怎么说话。
Alexis的语气同样很低沉。他是聪明人，到了今天，该明白的都明白了。其实李令珩知道，叶泛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抗拒接受现实。
“没关系，反正距离决赛也就还剩两个月不到，我们很快可以和他们见面。”沈秋试图用活泼的口吻说话。
李令珩看着黑暗中叶泛舟的背影，心说哪怕见面了，也回不到养狗营这两个多月人与人之间最没隔阂的时光了。
第41章
二公选曲就在一顺的第二天，现在剩下55个选手，能组十个组合。人少了，对每位学员来说选到自己擅长的曲的可能性便大了。
Rap一组，Dance四组，Vocal四组，Dance和Vocal混合一组。李令珩排名十四，估摸着能选到自己喜欢的曲子，问题在于他要选什么。
Rap是肯定不可能的，第一他不喜欢，第二他不会，第三养狗营的rapper不少，但就那么一首Rap可以选，他不想夺人所爱。
Dance的话，他肯定拼不过牛逼哄哄的那几个。舞蹈太看重基础，跳得出色的舞者，肯定是从小开始学的。再怎么临时抱佛脚也抱不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最适合他的肯定是vocal。他乐感很好，音色不差，稳扎稳打不拉跨。
但他又有点不想待在舒适圈。dance虽然难，可肯定能让他学到新的东西。他先pass掉舞蹈动作最难的那两首曲子，然后琢磨到底要不要选dance。
坐在他前面的叶泛舟回过头来问他想选哪一首。
“你呢？”李令珩反问他。
“我选Dance吧，我跳舞很烂，我想提升一下。”叶泛舟大大咧咧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过也跳不了很难的，我就选动作最简单的那首《Alida》好了。毓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李令珩没有立刻回答。他昨晚琢磨了一下昨天打火锅时那些记者问他的问题，十题有八题是关于叶泛舟的，说明他和叶泛舟已经捆绑了，也就是俗称的“CP\"。他并不抗拒橙子拿他们两炒话题，但他不希望叶泛舟养成依赖他的习惯。汪蓁蓁不在的话，叶泛舟就会依靠李令珩，生怕自己离了他连菜单都不会看吃不上饭。对叶泛舟来说，这既不利于他提高中文，也不利于他适应成团后的生活。
但如果二公还是和叶泛舟一组，李令珩有更多机会见到汪蓁蓁，这才是他犹豫的原因。
另一方面，他又不想给汪蓁蓁留下“黏人精”的印象，不想让汪蓁蓁觉得他“恋爱脑”。他直觉汪蓁蓁不喜欢这样的人。为了多见她几面而损害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是短视的做法，与竭泽而渔无异。
李令珩太苦恼了，眼眸垂下，下巴托腮，老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他安静下来，是他最吸引人的时候。
后排的罗欢水戳了戳隔壁的沈大河。“你看，我们的大哲学家毓珩又在思考人生问题了。”
“你还别说，毓珩这样子特别有气质，”沈大河一拍大腿，喉头动了动，似乎憋住了找不到合适的词，“怎么说来着，那个什么……”
在他们斜前方的施予赫回过头来，悠悠补充说：“鹤鸣九皋。”
“啥啥啥？”沈大河和罗欢水同时头顶问号脸。
施予赫叹了口气，无奈转身回去。
这两分钟的功夫，李令珩做好了决定。重点是他要留到决赛，所以一定要给自己发挥长处的余地。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只要他和叶泛舟都留下来，他一天到头总有机会见到汪蓁蓁。
他决定选dance和vocal结合的《空·天》，既能学跳舞，又能唱歌。
叶泛舟得知他的选择后，小脸瞬间跨了下来。李令珩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表示安慰。
选秀舞台，最重要的是要够炸，只要炸，五分的Dance能力压七分的vocal，在观众心中留下印象。实力当然重要，可是能让普通观众记住的舞台才是效果最好的舞台。选秀，是大众娱乐产品，不是曲高和寡的艺术形式。
所以出道位的11个人除了两个rapper选了rap，张凡逸选了《空·天》，其余都选了纯Dance的曲子。
李令珩是第二个选《空·天》的人，他走向张凡逸，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旁边就是叶泛舟的《Alida》。留意到叶泛舟酸酸的表情，张凡逸嬉皮笑脸地搂紧了李令珩的脖子，说道：“娇娇，毓珩不要你了。”
“狠心的人。”叶泛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李令珩被他这番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和张凡逸笑作一团。
排名越高，选择越自由。轮到排名低的人选曲时，数次出现专业歌手被迫选Dance的情况。李令珩心有戚戚焉。
时间不等人，选曲结束，大家便被赶去排练室开始排练。《空·天》组的首要工作，就是确定C位和分词。
眼睁睁看着汪蓁蓁跟着叶泛舟去了隔壁的排练室，李令珩心情很复杂。他本来就不是喜欢争抢的人，加上张凡逸排名比他高，他自然以为C位毫无疑问是张凡逸，所以没怎么想这件事。
可张凡逸竟然举荐了他。
“我？”李令珩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对，你。这首曲子的C位负责开头第一句歌词，在我们所有人当中，你的音色最好听，音域也符合，如果由你来唱第一句，会很惊艳。”张凡逸不大的眼睛，炯炯的目光，一脸认真。
从第一期衍生节目开始，张凡逸便有意对李令珩好，不知道从哪儿偷运回来的零食会分一半给他，时不时拉着他到镜头底下说话，背采时数次cue他。李令珩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弥补“抢角色”一事，但李令珩这个“受害者”，从头到尾都没介意过。
李令珩好几次暗示他没关系，可他似乎都没理解清楚。这一回把C位让出来，想来还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你也不差。”李令珩摇摇头。
“开头第一句对我来说音低了。”张凡逸固执地说。
李令珩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于是扫视一眼《空·天》组的其他人。“你们有谁想做C位吗？”
这一组还有汤若年、何烁、金田宇、戴维斯，排名在张凡逸和李令珩后面。
“我有自己喜欢的part。”汤若年点了点歌词表上的一段。
“我也是。我想要那段念白。”何烁附和道。
李令珩看向金田宇和戴维斯这两个外国人，用英语重复了一遍。
“我都可以。但我觉得凡逸说得没错，你是我们当中最适合的。”金田宇说。
戴维斯点头表示同意。
“民心所向，你就应了吧。”张凡逸锤了一下李令珩胳膊。
事已至此，他再推脱便是浪费时间了。
分好part后，声乐老师进来，开始二公的练习。练完声乐练舞蹈，大半天下来，每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师给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汤若年和戴维斯瞬间瘫倒在墙边的懒人沙发上，老半天都不动弹。
“幸好我没进傅寻那一组，不然我的胳膊和腿就废了。”何烁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我想去打水喝，有人一起吗？”李令珩用小拇指钩住水壶带子，用中文和英文问他们。
“想喝可乐。”汤若年脸埋在懒人沙发上，声音闷闷的。
“饮料只有喝喝哒。”张凡逸翘着二郎腿，笑他。
“那我宁愿不喝。熬到回饭堂，就有绿豆沙了。”汤若年软绵绵地甩了甩手臂。
金田宇扬了扬自己的大水杯，说自己还有水喝，便不去了。说是水杯，但那个size更像是水桶，能装更多的水。
李令珩朝张凡逸抬了抬下巴。“去吗？”
张凡逸一拍大腿，状似无奈地说：“舍命陪君子，走吧。”
他们的排练室在最末尾，要走一段路到走廊和电梯的连接处才有饮水机。此时似乎只有他们这一组到了休息时间，走廊上除了几个经过的工作人员外，没见到其他选手。但从没关紧实的门缝里，能听到其他组排练的动静。
李令珩扭开水壶盖子，对准热水出水口装了三分之二瓶，然后再去装冰水。茶包虽然已经泡了几个小时，但现在还能出点颜色。
“你这是什么茶？”张凡逸倚着墙，懒洋洋地问。
“祛湿茶。”
“这么养生。”张凡逸笑着给自己的杯子加了冰水。
他们没着急回去，而是去了另一边的落地窗，看外面的天空。现在是傍晚时分，天空亮澄澄的。
张凡逸右手放在栏杆上，注视着落日余晖。“天空天空，空天空天，好像反过来也是对的。天，就是空的，语文老师说，形容词要放在名词前面，所以为什么不叫空天呢？”
“不知道，不过在法语语法，大部分形容词都在名词后面。”李令珩感觉茶包焖得差不多了，扭开盖子喝了一口。
“你真的懂好多。”张凡逸感慨说。
“术业有专攻。”李令珩扭好盖子，回过头来道：“你唱跳就很厉害，非常适合C位。”
张凡逸笑出声来，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摆摆手：“说好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
“今天练的都是基础部分，来得及换的。”李令珩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把话说明白。“你的实力值得C位，而且你也需要C位。”
“不了，一公我就是C位，过犹不及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张凡逸淡然地耸了耸肩，但眼神意味深长，“反正最终的C位绝对不会是我。”
“好像有点道理。”李令珩低头说。
“毓珩，你是不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张凡逸哭笑不得，“你比很多人都优秀，应该大大方方展示自己。”
晚霞洒了进来，把两个年轻人照得橙橙黄黄，特别明亮。
“我没有不自信。只是唱跳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不是擅长的领域也可以自信。你看石菜菜，一开始英语只会hello,hi，但他还是敢说敢聊，英语表达不清就加手势，现在他都可以说完整的句子了。”张凡逸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你唱得很好，没有拖后腿。”
李令珩转过身来，正想说话，突然间看到了在接水的汪蓁蓁。
“呀，是天使姐姐。”还没等李令珩开口，张凡逸已经喊出声来了。
第42章
汪蓁蓁的手上拎着手袋，看样子正准备离开。听到张凡逸喊她，便朝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
“天使姐姐下班啦？”张凡逸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嗯，回去吃晚饭了。你们也要注意定时吃饭，别把胃搞坏。”汪蓁蓁一如既往地温柔微笑。
“我们知道的，姐姐，练舞真的太容易饿了。”
看着张凡逸和汪蓁蓁一来一往，李令珩微微有些不爽。他正要找时机插话，突然手里被汪蓁蓁塞了一包低卡的红薯薯片。
汪蓁蓁拉上手袋拉链，朝左右两边看了一眼，笑眯了眼睛道：“我先走啦！”
手上拿着烧烤味虾片的张凡逸要感动哭了。“天使姐姐你真是天使。”
汪蓁蓁笑着摆摆手，小跑着去按电梯。李令珩冲到电梯间，恰好赶上电梯门关上前几秒和她说了声“Have a good day”。
李令珩在电梯间呆呆地愣了好几秒，直到张凡逸走过来一把搂过他的肩。
“啊，我永远喜欢天使姐姐。”张凡逸拉着他往练习室的方向走。
“我也喜欢。”李令珩微不可闻地说。
张凡逸拿到零食，连步伐都轻快了，人也精神了。“选曲的时候我看到天使姐姐拎着那么大个手袋，我就知道里面肯定装了给娇娇的好东西。没想到我今天也能蹭到一点。”
自从大家知道心理教室有零食之后，一个个一有时间去就寻找“心灵和身体的慰藉”，经常搞得小小一间心理教室挤得水泄不通，狠心的节目组干脆把零食给断了，只留喝喝哒和平平无奇的饼干。
从此以后，便没什么人去心理教室了，毕竟去了看见满墙的喝喝哒，心情肯定更糟了。
叶泛舟也引出了一条讨好工作人员偷运零食进来的路子，但橙子给工作人员下了命令，不准帮忙外带零食，所以只能靠那些几乎天天都见得到的、相对独立于节目组的翻译。翻译们一般只跟着主要负责的外国选手，对于中国选手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拉近关系。在那么多翻译当中，汪蓁蓁是最平易近人的，给叶泛舟带零食时总会记着他的朋友，带多一包巧克力或者辣条。现在每天的运动量那么大，倒不用担心发胖的问题，所以只要有零食吃，没人会拒绝。每当她拿着大容量的手袋上班时，大家都心照不宣暗自期盼。
“你说，为什么天使姐姐下班了袋子里还有零食？她不是全给娇娇吗？”张凡逸乐呵呵地说。
“可能娇娇惹她生气了吧。”这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一回叶泛舟半夜偷吃从饭堂打包的南瓜包被节目组的镜头拍到，还放到微博被汪蓁蓁看到了，汪蓁蓁气得当场把准备给叶泛舟的澳门牛肉干杏仁饼重新装回袋子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泛舟遭受重创，颓了好几天，并且对饭堂的南瓜包产生了ptsd，自此再没吃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