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脚风扫来,伴着脚风的是一声惨叫,一记横踢漂亮收场。
恍惚间,邵风瞪着眼,觉得自己走过了一个夏天。
方才张牙舞爪的中年妇女这回捂着脸跌坐在地上痛得直哼哼。
这场表演前后四五分钟,商场的保安终于赶了过来,同时一些人手机传出推送消息的声音,纷纷拿出手机翻看消息,看了一两眼不约而同指着地上的中年女人说三道四。
邵风瞥了一眼,视频上是一个中年男子对一个女孩骚扰威胁的全过程,另外一个视频是刚刚发生的闹剧,两段视频中没有完全出现女孩的脸,众人能猜得到是谁。
不过,是在一周前的天桥上录制的?视频里,天桥对面的广告还没有换。
这事存了一周等解决?挺有耐心,邵风摇了摇头。
转头看女孩,她被保安要求留下,正和同行的女生谈话。
刚才接过手机的女生利落短发,说话也干脆:“教你这么久,也就会踢个腿。”
旁边另一个面容姣好的女生:“算他们惹错人了,存了一周,麻烦死了。”
汪一看了俩人好一会,等她们说完,慢悠悠开口:“我,饿了。”
可怜兮兮的样子,邵风忍俊不禁,转身离开。不一会后,提着糕点盒回来,走到她面前。
“拿破仑,合口味吗?”将盒子递到她面前笑着问,一缕刘海不安分掉下来盖住眼梢。汪一看看他又看看面包再看看同行两位女生,眼眸笑出月牙湾。
“谢谢你,我叫汪一。”
“我是邵风,你吃这么开心我很高兴,所以不用谢。”
这时又过来一个年轻人,熟络的跟邵风打招呼,打完招呼回头看三个女生,问:“请问?哪位是汪小姐?”
汪一又啃了口面包,跟小学生似的举手含糊不清地说:“额。”
戚瑶严小文摸摸额头偏过头,表示并不是很熟。
来人看她的样子也是愣住了,这女生家里是刚闹过饥荒吗?
男子彬彬有礼:“汪小姐,我是商场的工作人员,关于因为我们商场的安保措施漏洞给您带来的麻烦。我很抱歉。”
这就是杨恒那衣冠禽兽了。
汪一微微摆手,继续含糊不清地说:“没四儿。”手上沾的碎屑洋洋洒洒地落在杨恒考究的西服上,汪一不为所动,她有点看不惯这个吊儿郎当的人。
杨恒眉毛狠狠跳了下,拧巴着转过头,抽着嘴角问好兄弟:“你打哪淘来这么个祖宗?”
邵风不理会他,怕汪一吃的急给噎着,把冰饮递过去,没想到人家已经吃完了,还砸吧砸吧嘴:“不用了,谢谢你。”
杨恒看着邵风吃瘪很是开心,插话:“汪小姐,这边的事您不用在意,我们会处理妥善,请您随意。”
“好啊,谢谢你。”汪一弯着眼睛向杨恒道谢,又转头跟邵风道谢:“谢谢你,邵风。”
邵风心里简直是春风拂遍绿野大地的舒爽,刚想继续勾搭,结果人家道完谢转头就走。只留给他一个呆俏的背影。
杨恒总算不用憋着了:“哈哈哈,邵风,邵大公子,你也有今天!”
邵风不紧不慢从保安手里拿过汪一填写的资料,回了句:“我等的就是今天。”
9,可不就挺好的
酒九是个藏得挺深的店,建在闹市区里 。
记忆不好的人被带去个三五次还是迷糊的,比如汪一。
杨恒这个老板吊儿郎当的,压根没心思做个指路牌什么的,还美其名曰:“放那玩意儿得多影响市容,不做。”
找路很难,但到地方后绝对不会有人怀疑“是不是这个地儿”,酒九门头一派金碧辉煌的样子,有老北京的气派厚重,有江南的清柔婉约。
“酒九”两个字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想不确定都难。
“九九!”汪一进去后看见一个正浇花的白色背影,大声喊。
“来啦,”那人回过头,面孔清秀,身段款款向他们走去,是个典型的南方姑娘,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常人难以模仿。
这就是酒九的那个“九”了。
姑娘名叫项九,浙江人,在北京念的大学,上大学期间就被杨恒盯上了。
杨恒缠了这么好些年,总算是把姑娘缠成了女朋友,还缠成了合伙人,一颗飘荡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
“邵风一早就说你们要来,阿姨煲了你喜欢喝的汤,”项九一边说一边带他们走进去,“正好这个月份院子里桃花开得正好,给你做了桃花酥。”
“反正你做的都好吃,”三人走过游廊穿过前宅,后面又是一片新天地,汪一一边迷糊走着一边发自内心真诚地说:“每次来我都忍不住想夸杨恒。”
“夸他什么?”项九和邵风略微吃惊。
汪一和杨恒属于八字不合的主,汪一送杨恒最多的就是充满不屑的白眼,杨恒给汪一最好的待遇,就是在有项九的场合控制对汪一的嘲讽。
“丫真有钱,”言辞间满是惋惜之情,好像这钱落杨恒手里全给糟蹋了,复又道:“虽然人品有待考证,但在财大气粗这种事上,可以充当我的榜样。”
穿过一片园子,上了一幢独立的木楼,里面没有空调暖气,用来取暖的是正熊熊燃烧的火炉,汪一拉着项九站在火炉边烤烤手又腹诽“抠。”
上菜之后,项九替他们添了火温了酒就去忙,中午正是人多的时候。
汪一咬了口桃花酥问邵风:“杨恒是怎么在闹区搞到这么大片地方的?”
“要交换问题答案吗?”邵风帮她盛满汤问。
“好啊”汪一又咬一块桃花酥,想也不想就回答。
“良暮跟你什么关系?”不着痕迹地把糕点放到一边,把糖醋小排放到她面前,汪一吃完手里的糕点,就抓起一块小排吃,邵风牵起嘴角笑笑。
“他是我前男友,”说着抬起头停了一下,又眨着眼睛问“这是你见过的我第几个前男友?”
“两个,还有几个没见过?”
“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四?”思索了一会,无果,眯眼笑着跟邵风说:“以后遇见再数吧,我数不太来。”
邵风磨磨后槽牙,这么个迷糊样子,怎么勾搭上那么多人的,定是被拐骗。
多骗了一个问题,邵风开始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杨恒当时还没能耐自己弄来这么大片地方,”邵风剥去虾皮蘸了酱料喂给汪一说:“杨老爷子当时帮了忙。”
前些年市区改造,这片区给划了出来,做了项目向下承包,经手这项目的是杨家老爷子。底下一片承包商不断走动关系眼巴巴等着项目下放。结果他们垂涎的一片区域,早早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几经打探才知道是杨老爷子放给自己孙子了。
老爷子当年做事雷厉风行,滴水不漏。所有的环节都是走正规程序的,那些人也不敢造次,就任由杨恒去了。
“杨恒经商脑子挺够用的,这么个地方,看着设计的很随性,全是看着上头几位的喜好来的。他在圈子里混的逍遥又会打交道,这些人自然买他的账,下面的人也跟风,”帮汪一擦擦嘴,看汪一对他笑,不禁也轻笑一声,接着说:“这样做的好处,足够他赚的盆满钵满了,运行管理有项九替他操着心。久而久之酒九也是做的风生水起,算算也有六年了。”
汪一啃着肘子慢慢算,六年前,自己大二,九九大三。
“不会吧,杨恒这个禽兽惦记了九九这么多年?”
邵风早已经放弃了同她讲道理。
“完蛋,九九难逃魔爪了。”
“你也是,你以为呢。”邵风说着,又给汪一添了一盅酒,这酒是年前跟汪一一起酿的,清冽甘醇,度数不大,她喝刚刚好。
“嘿,味道不错……挺好的。”
邵风腹诽:可不就挺好的。
10,时移势易,请勿当真
“九九,我们找个时间再酿几坛酒吧,刚刚去酒窖瞧见年前酿的没剩多少了,肯定给杨恒偷喝了!”汪一有些憨傻,杵在门前任项九给自己整理头发,围上围巾,笑得跟失心疯似的。
“是杨恒拿的,倒不是他喝的。”
“嗯?”汪一眯着眼睛猛瞧项:“哪个鬼?”
邵风默默捂住汪一的嘴巴:“杨老爷子?”能使得动杨恒的人不多。
项九依旧轻轻笑着说:“可不是,老爷子上个月过来,去酒窖挑酒,被一的酒香给勾了去,当时就使唤杨恒给搬回家。”
酒九的酒,大多是项九跟杨恒亲手自酿。
杨恒本意,酿酒时候两人如胶似漆腻在一起,权当为二人世界多找个乐子,而项九本意,杨恒酿酒,多的是人来买。
九姑娘是个志趣高洁的姑娘,是个喜爱银子的姑娘。
杨恒那些年天南地北寻酒,酿出的酒,滋味各异跟他的人一样不着调,倒是意外受汪一的好评。项九的酒绵柔温醇,一盅便到温柔水乡。
可酒九没有一样酒,跟汪一酿出来的一样,粗粝得卷着毛边刮过舌嗓,吃到肚里是柔和安稳,而后整个身心都找到安放的地方,像厮杀过后的平和。
这酒挺勾人的。
年初,酒九恢复营业,宾客盈门。
客人点的“碣石”告罄,新收的孩子手忙脚乱,不懂规矩,从旁边汪一的酒坛里取了三两壶替了“碣石”。
那晚项九纳闷,好几厢的客人消磨了个把时辰还不见结束,只见酒水不断茬地送进。
正好负责雅厢的孩子欢欢喜喜跑来说客人们想封几坛酒走。
问是什么酒。
孩子欢欢喜喜地说酒坛上没附名。
项九更是纳闷,酒单上还有没附名的酒?杨恒新酿了酒?
孩子继续欢欢喜喜地解释:客人原想要“碣石”,没了,拿旁边酒坛里的替了。
“噗嗤!”来找媳妇的杨恒乐了,项九也是明白了。
整个酒九,没附名的酒只有汪一的酒和被酿废的酒。而废酒自然有专门的酒库。
孩子继续欢喜地说:老板酿的酒太受欢迎,一早没了,旁边坛子里的酒剩了老多,也不知道是谁酿的,不过大家喝的挺欢快的!
小孩挺高兴,觉得这么说既拍了老板的马屁,又谦虚低调地邀了功。
杨恒更乐了,这小孩还不知道开罪了哪尊大神的女人,依旧欢喜,也是挺有喜感。
后,生酒罄,汪一怒。
扬言以后他杨恒酿多少酒,自己就毁多少酒。
起初杨恒自然是不以为然的,但他提前打了招呼:汪一或者邵风不管谁想进去酒窖,一律不给进,甚至把旧酒一律封存只给客人上新开的酒。
即便如此,那段时间送去给客人的酒总会被退回来说味道不对,杨恒不信邪亲自尝了后,整张脸都绿了。却始终不知道这自己亲手酿的酒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且此后不管开多少坛新酒都是一样的德行。
一番较量后,杨恒容她在自己地盘白吃了三两日。
终于在和解那天,汪一松了口得意洋洋地说出了原由:早在杨恒酿那批新酒的时候,她就已经暗戳戳地动了手脚,酒曲、发酵、密封这些环节,被她搞得没一样是对的。
杨恒咬牙切齿问她:“您费这么大劲是干嘛呢?你莫不是可以未卜先知,老早就为这次给我下绊子做准备?”
“你上次酿酒的时候骂我死胖子。”汪一捧着花茶缩在椅子里,看汪二在一旁窝在项九身上不肯下来,后慢悠悠白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这次就当前后两账都算清楚了,杨老板,您还是趁早把窖里那些废品丢掉挪挪空吧。”
杨恒翘着二郎腿恨不能趁着邵风不在当场埋了她,又碍于项九在场,摸着额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坏些酒也没什么关系,可这几天来坏掉的招牌怎么赔,杨恒此人,钱财于他乃身外之物,深信千金散尽还复来,最见不得就是说自己酒差,偏偏这次砸自己手里了。
而汪一甩开腮帮子白吃了顿午饭后就领着汪二大摇大摆走了。
杨恒一通电话call给邵风,质问为什么骗自己说汪一是个痴呆傻,邵风倒是不以为然地说早就提醒过他。
杨恒如梦初醒,想起那句:“你可别找她麻烦。”现在想来却是另外一番意思。
那次杨恒是认栽了的,可生意总得做,酒九缺了酒怎么能行,遂张罗着要重新酿些酒。
可就那天汪一前脚走,后脚便有很多好酒被陆续送进酒九,最多是“生酒”,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客人仿佛也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只说杨老板酿酒的手艺是越来越好,只是最好另设个酒窖,实验失败的酒就不要再送上来了,且再有好酒可别私藏。
如此,杨恒哭笑不得,输得心服口服。
而杨恒的老毛病依旧不改,老爷子的吩咐自然要做,又懒得跟汪一讨酒,便自作主张封了一坛给老爷子拿了过去。
三人谈笑着往外走,汪一嘟囔杨恒这孙子办事不地道,招呼都不带打的,被园子里的冷风一路吹,倒安分了不少。然而跟对面走来的人目光相遇之后,又堪堪晕了过去,哎呦哎哟这酒真醉人。
“良总。”邵风客气地打招呼。
“邵总,”良暮眼眸里像蓄着流转不消的寒气。“真是巧的很,汪小姐。”
汪一不再想下次酿酒发酵多久,抬起头笑呵呵说:“真巧真巧。”
“我以为汪小姐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可现在看来合作的诚意好似欠缺了些。”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汪一眯着二百五的近视,抻着脖子随着手机的晃动摇头摆脑使劲看,十几个未拨通。
礼貌性的措辞还未出口,脸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了过去,邵风提了提下落的围巾,温和地开口:“怎么记得穿外套又忘了拿手机?”
良暮目光沉了沉,未及开口,邵风又道:“真是抱歉良总,一一没我看着总是比较糊涂。”言语间的宠溺,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