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几年前,跟来凯出席聚会,意外被酒泼湿了衣服,之后每次出席这种场合,路菲都会在包里准备一条丝巾。哪次也没用上,没想到这次用上了。
可是酒泼得实在太狠了,几乎自上而下贯通到底,丝巾的遮挡范围显然不够。服务员吓坏了,连声陪着不是,顺便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女士,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这里有备用礼服,您先暂时替换一下,我们简单处理后迅速烘干。如果不能完全处理干净,您再考虑用丝巾遮挡,效果肯定比现在好一些。实在是非常抱歉啊,整件衣服我们会照价赔偿……”
同时他们答应,将詹湛这件礼服的干洗费用全部承担下来。詹湛表示同意方案,路菲也不好再拒绝。
一脱一换折腾了两趟,她是感觉有点伤风,却完全没有注意,戴在裙子上的胸针,什么时间不翼而飞。
“放心,胸针是完好无损的,不过我找人查验内部结构,发现了这个小东西。”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纽扣状的物件,“这个东西应该不陌生吧,市面上买不到的专业微型录音机。”
“不知道说什么……”路菲茫然。
“究竟是你放进去的,还是别人替你放进去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必须做好暴露的准备。”
“那个男人是谁?”路菲破釜沉舟。
“很好,像我认识的路菲。我喜欢和有胆色的人玩儿。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纺机协会的刘会长。”
“刘昌雄?”
“对,就是他。意外吗?”
“我以为孩子是我姐夫的。哦不,徐社长。”
“确切地说,你必须认为,孩子是我和徐静波的。”
“听说刘会长是有口皆碑的好男人典范。就因为他是有妇之夫,而且不会为了你离婚?”路菲豁出去了,此时再想退缩已经来不及。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介绍你进来的人,应该希望你在这里待下去,同时希望你有更好的前途吧。那就管好你的嘴……”
虽然她有毒
所谓求生欲,一种是被动压制好奇心,另一种是主动解开谜团。仔细辨别,两者并不冲突。
路菲静默了一会儿,确实是被詹湛的气势吓到了,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想要搞清楚一些细节。
“可不可以问一下,这个胸针是您捡到的?还是无意中发现的?或者什么人交给您的?”
“问得极好。包一直拎在我的手里,无意中发现这不太可能。随便什么人给我的,我也不会要。”
“那么,就是说,您自己捡到的?”
路菲暗暗松了一口气,最起码除了她和詹湛,这件事表面上没有涉及更多的人。唯一摘不出来的是自己,谁让里面藏有微型录音设备呢。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隐形设备已经被排查出来,胸针要么不还她,要么还她的时候,已经将证据拿掉,最多此一举的就是让她听录音。
似乎猜透她的心思,詹湛苦笑了一下说:“是不是以为我疯了?不打自招地跑来质问你?如果不是今早邮箱收到音频,可能真的就完璧归赵了。”
昨晚贵宾室,只接待了她和詹湛两位客人。一个在服务员协助下烘干酒渍,一个在里间更换备用礼服。
协助更换备用礼服的服务员挺有意思。她热情地招呼詹湛也进来挑一件。路菲提前换好,不想干扰别人的审美,便提前告辞出去工作了。
詹湛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进来转了一圈,勉强试了几件,觉得没有比自己身上这件更适合的,最后还是放弃了。临走之前,她在整理台上,看见这枚熠熠生光的胸针。
进直播间之前,她收到刘昌雄的短信,约她到楼梯间转角说话。于是贵宾室出来直接去了那里。
刘昌雄质问她:“为什么把那个新来的带到这种地方。万一被她发现了什么破绽怎么办?”
詹湛不以为意:“你不说我不说,这种事谁能看出来?这么多年风平浪静,一个新来乍到的能怎样?”
“小心为好,毕竟离你太近了。”
谈完话回来,满场找不见路菲。问了辛迪说她头疼先回去了。如果不是被刘昌雄提醒,收到音频,却不怀疑胸针,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没必要问音频是谁发过来的。如果詹湛知道对方是谁,就不会转头拖路菲下水。而除了自己能碰这枚胸针的人,路菲同样不会主动告诉詹湛。
谈判陷入短暂僵局,而后詹湛打破了它。
“我知道你看不惯徐静波,连带着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说呢,你也是女人,也是孩子的妈妈,也是靠自己打拼的职场女性,有些感受我们都是一样的……你也许比我幸运,暂时遇到了与你并肩的男人,当然,也不排除有一天,和我陷入同样的境地,介入不想介入的棋局,加入不想加入的游戏。这些都是别人肉眼看不见的,只要你能承受得住,所有的事实永远都是秘密……”
“你是被要挟了吗?”
“别问了。需要你知道的时候会告诉你。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相信怎么样?不相信又怎样?”
“相信我,就要忍受我的坏脾气。工作中在别人面前,我还是会一样对你不客气,甚至比对别人都要严厉……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种羡慕嫉妒恨,他们因此同情你,你可能会有更好的人缘……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你在半年内从这里滚出去!”
“你应该希望,我选择相信你吧,不然用不了半年,现在就可以让我走人。”
詹湛眼睛盯着手机,说了前面那一大通,此刻抬起头来,舒缓地笑了下:“看来今天的决定是正确的。”
“所以我可以出去工作了吗?”
“可以。但是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着急离婚。集团从内部选拔执行总编,一个重要的标准是家庭和谐。如果你刚好有这个野心,步子不要迈得太快。”
路菲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詹湛喊住了她。一直捏在手里的麋鹿胸针,再一次递到她面前,“这个还给你,虽然她有毒,但确实很迷人!”
这是一个示好的信号。
信任是相互的,如果詹湛对她继续充满戒心,刚刚的谈话也只能止于威胁。至少她晓得了詹湛,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介意眼前这位竞争者的突然闯入。
今天是时装周第二天,大家基本上都出外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猛喝了一大杯水,觉得浑身开始滚烫,应该是真的发烧了。
再忍忍不行吗?
这一场病绵延半个多月。路菲以往感冒发烧吃两顿药就好,这次伙同情绪因素病程不正常的长,跟彭小秋续了三次才消假。病好之后,她又申请了一个长差,再回杂志社上班,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生病期间,朱莉打了无数电话,路菲都没有接。
她觉得让自己铤而走险,完成什么任务都可以商量,唯独没必要背着自己,做这么见不得光的事。
朱莉也知道她生气了,把这件事情的后续,立刻报备给集团老总。毕竟还涉及和杂志的关系,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商讨接下来的合作。
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硬广,就这么轻而易举拿到手了。60万体量的全年投入,仅次于TracyWong成为第二大客户,在时装周总营收中排名前三。
这下子,路菲想不成为明星员工都难。刚回来上班,第一个找她的不是詹湛,却是人力资源部姜主任。
姜主任告诉她:“五一前夕社区都在评选五好家庭,借这个时机咱们杂志也要推亲情主题,所以延续春节前的计划,对你们这些入选的已婚员工进行入户拍摄。这几天你回去准备准备……”
就这样又放了三天假。让她把家里彻底收拾一下,拍个简短的视频回来,再由社里邀请家居设计师进行微改造。费用全免也算是一次员工福利。
得罪路菲对朱莉不是大事儿。侧面得罪了另一个人,则是她预料之中,却也控制不了的。
她喜欢的男人,花心思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一人占两个名额,将她认识的两位优秀男士悉数收服,自视甚高的朱莉内心没法平衡。
听说路菲生病了,把李重老板急得够呛,日日询问李重,都说没好利索,搞得他想要亲自登门。
李重当然欢迎的不得了,最后拦住他的是朱莉。
“程序还差几步走完了,到时候再见面,效果肯定比现在好,你再忍一忍不行吗?”虽是站在对方角度思考问题,朱莉多少还是有点心虚。
“背着我做这些不合适吧?亏我那么信任你。”实际上不等朱莉回答,他也差不多有了答案。
这些时日,老板几乎把李重逼疯了。非要他想办法弄明白,那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路菲病到现在?
李重哪敢直接问啊,也就白天在路菲病房里时间久一点,偶尔她高烧说胡话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些零零星星的词。老板不确定自己理解的是否准确,拿着只言片语的信息过来质问朱莉。
作为20年的老同学,朱莉深知他的脾气,只能实话实说。约在三里屯泰餐厅,为路菲庆生的前一晚,朱莉受他之托,提前拿到了胸针,执行创意的小提琴手是她从公司临时调派的,胸针的内部结构也是她找人连夜改装的。
朱莉的性格,不允许她在暗恋多年的男人面前花容失色,不代表内心不因竞争对手的强劲波澜不兴。
路菲早晚借着集团项目,坐上杂志第二把交椅,而她在中间只是一个牵线搭桥,甚至推波助澜的配角,于她锋芒的心智是一次无形地鞭打。
“我是很愿意帮你。可不想帮你泡妞!我承认这次跑的有点猛,我也知道你非常生气。可你至少要看到,整件事情正在快速接近目标吧……”
老板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半晌,然后对朱莉一字一句地说:“首先要搞清楚,是我们在帮你们的忙。虽然这件事办成了,能得到我们想要的。”
“好啦好啦,知道了。不然你提个补救方案……”
“给薇安杂志投60万硬广!”
“疯了吧,老板一分钱都不想投。”
“那是你的能力范畴,事情办不成我们退出!”
这60万的功劳,主要记在了詹湛的部门业绩里。时装周总结会路菲没来社里接受集体表彰,詹湛人前人后也没有替她邀功的意思,如之前所料,果然给路菲赚了一票好人缘。
路菲在郑州期间,是朱莉表达歉意的最好时机。为了接下去不得不捆绑的合作,她自掏腰包给小早买了几身大牌童装,以及价值上万元的进口玩具。
“咱们郑州公司的童装,质量和样式就挺好。本来这次过来,我就想买几身呢,你何必这样破费。”路菲说的是实话。
“唉,实在不好意思,这次事情都怪我,本来应该和你商量的。但是又想一切自然而然发生。你懂得……”
“那个音频,也是你发的?”不等朱莉说完,堵在路菲心口的问题,终于冲口而出。
“不是。我说了,你别介意哈,音频是左伊发的。她们的直播设备,可以接远程录音……”
瞄见路菲惊惑的眼神,朱莉马上补充了一句:“别担心,她不会乱说。我们有协议的。”
随时引爆
左伊和詹湛原是无冤无仇,仅在一件小事上产生交集,对她的野心有些见识倒是真的。
两年前,詹湛从安德鲁那里拿到一大笔订单,靠流量转手出去一些,终究未能完全消化。后来变成了“买一赠一”:一个订单跟一个商业信息。
她和堂妹秦丽丽,将这种暗箱模式延续了一年,直至被江沪集团引爆暗线。起因是发现了,她和两位少东家当中的一位,有非正常的关系。
那段时间,她和徐静波的绯闻刚刚平息,赚钱在她心里排第一位。詹湛为了卖红酒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还是这位左家二少爷买了她的账。
左慈负责集团物资供应,借此机会不仅为自家进行大宗采购,同时也在圈子里给她介绍了不少下家。
左家两位姐妹,一直因为两个哥哥顶梁,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却自视清贵从不示弱。尤其左伊,脑子灵路子野,俩人没交往多久就被她发现了。
确切地讲,被一个酒吧工作的小姐妹发现,第一时间通报给她,交换条件是她刚入的gucci限量手包。
“二哥,我要回集团!”左伊直截了当谈判。
“谁也没拦你呀,回来呗。我们随时欢迎你。”
左伊发现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说得明确了些:“不是字面意思的回来,我要当集团副总,同时负责北方销售,然后要一部分海外业务。”
“等等,你是不是失恋了?”
在左慈的眼里,这个妹妹恋爱脑附体,但凡有一点搞事业的心,也是治疗失恋的权宜之计。
左伊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装傻。索性更挑明了些:“哥,有些事儿不方便让嫂子知道吧……”
左慈顿时明白了九分,纵使他再贪玩花心,也晓得家族联姻这个雷,轻易踩不得。
詹湛因此拿了分手费,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持久关系,产生源源不断的输入。
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接近她两位哥哥的女人多了去了。左伊对此见怪不怪,只是对这种女人多少有点不齿。她更愿意成为那种,自己有能力赚钱,凭实力赢得想要的男人。
自从跟李重鸳梦重温,她总觉得还有希望,后来私下约李重吃饭,听他聊起路菲到了新单位之后的处境,就想帮点什么忙反过来讨好李重。
直播的想法被路菲拒绝后,她一度心灰意冷,直到朱莉再次点燃了这个希望。
郑州集团和江沪集团是合作伙伴。左伊离开郑州集团之后,更是没忘记这里的培育,一直和朱莉保持联系。三下两下她们便擦出了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