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冰心之脂”,本就有些邪气。极寒之品,强势收引,血流如注、毒火攻心之时,可以遏毒止血,救人性命,同时也有弊端,封藏灵气,禁锢真身。但反过来看,若有心隐匿真身,倒可以转弊为利。暐暐无意揣测锦老的用心,只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救命,一粒“冰心之脂”足以;若不是,一粒不够,反要持续服用。
这样一件有争议的宝贝,暗中交易也就罢了,若是摆上明面相送,恐怕会招人话柄……
当然,这些俱是揣测,事态未必真就如此发展。这一次的杜卿言与暐暐,非比往常,既是同门,又是竞争对手,他有心掌门之位,暐暐也是志在必得。此时的疑虑,不便直言,说了反而显得别有居心。至于同门之谊,杜卿言给出的是关心与提携,而暐暐能给的,就只有公平。
何为公平?锦老与凛月派,并无渊源,但他与于穆昇,却有几分交情。虽然算不上深交,但烦请他照拂自己的女儿,还是无可厚非的。而暐暐并不想借光,这一场,她要赢得正大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杜卿言笑而不语,继续前行。他心里清楚,刚才的举动,是逾矩了,暐暐尚小,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大师兄,但在他眼中,暐暐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可爱的小师妹……
第34章 隐患
暐暐自有主意,在市集上兜兜转转,最后走进一家隐匿在深处的店铺“雅集苑”。店内的格局,看上去很普通,货架上的东西也只寥寥数种,价钱倒是贵得惊人,还立着牌子写:谢绝还价。
暐暐蹙了蹙眉,这店内之物,横竖都看不出哪一点与“雅”有关了,难道是别有玄机?
店内老板一人,约摸三十岁上下,暐暐刚进来时,他正在算账,现在停下笔,斜着身子,眼睛一直跟着瞧。他眼中几分的疑惑,这一身清爽的小姑娘带钱来了吗?
待暐暐转了一圈,回看向老板时,他立刻端正身态,一脸标准的商人样貌,额宽鼻厚,眼光精亮,但不算过分,至少不市侩,反有几分憨气。
“老板,就只有这些了?”暐暐看不上眼。
“有是有,但是……”老板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一分价钱一分货,小姑娘你带银子了吗?”
“没有。”暐暐答得坦荡,随即从手上摘下一只镯子放在柜面上,“七麟玛瑙,够了吧?”
自然是够了,七麟玛瑙,绝顶货色,天字价,七彩交融,明明只是件首饰,却似活物般,流光溢彩。麒麟色艳,奔腾凶猛,这镯子的七彩,也异曲同工,在这细细环间,夺彩争先,瞬息万变……这镯子,暐暐平常时不戴,习武之人,双手间,一只“听风”足矣;但外出行事,反要带在身边,需要用钱之时,就正好救急,待回家,再叫人赎回。
老板很是高兴,转而将暐暐领至一扇偏门前,推门进去,果然别有洞天。算得上琳琅满目,既贵气,又不俗气。暐暐在家见惯了好东西,再看此处的货色,竟也有几分心怡。
嗯,不错,这样的礼物,送去锦老那,应该也拿得出手了,暐暐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轻松起来。她在一处地毯边站住,伸手摸了摸,问道:“听说锦老新建了宅子,我想送一匹过去,你可知道尺寸?”
老板点头,这些都是寻常消息,生意人精于打探,岂会不知?
“替我选一个合适的颜色,就包起来。”暐暐并不费心挑选,礼物对于此次的锦老之约,只是一个名头,再好也不足以艳羡。
老板正比量着尺寸,一抬头,就看到暐暐正在一幅米芾的字前驻留,他立刻凑上前来,悄声说道:“这锦老是附庸风雅之人,家中字画繁多,但不全是真迹,这幅字,我几番奔波所得,绝对真货,一并送他也是不错?”
“哦?”暐暐眯起眼细瞧,也是真假难辨:“下次吧。”说不上理由,只是隐隐觉得还会再次接触,或许与他需要“冰心之脂”有关吧。
老板并不甘心,他对暐暐的镯子是一见倾心,见她对这幅字也有几分兴趣,立刻打起了商量:“锦老的新宅,说是三千丈,实打实却只有二千二百丈,我有个本家亲戚,曾到去那里做过厨娘应征,她本就是木匠之女,目测距离,不会偏差。我就给你量这个实数,之后再将那幅字算上,刚好抵平那只镯子,如何?”
“不该知道的,就不必知道。”暐暐轻声慢语,言语间却几分冷冽,叫人惶恐,“按说道的虚数来算,余下的钱,再配我一枚铁戒。”
铁戒?老板满腹狐疑,却不敢再妄言。这眼前的小姑娘,初见之下,不过是青春少艾,不经事的模样,见她轻易就放下七麟玛瑙,便知是位千金小姐,身份显贵,待听完她说话,淡漠少言,成竹在胸,已是大家风范,纵然自己再长上二十年,也是不敢当面放肆。
这也难怪,暐暐出身世家,当时又已晋升暗部,各大名流新秀,都是穿堂之客,奇闻异趣,俗事人心,耳濡目染,才有了这进退合宜。所谓近朱者赤,成长环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它不刻意地教给你什么,却最能打下烙印,虽看似羽翼未丰,但举手投足间,已尽显锋芒。
老板包好地毯,默默地跟随暐暐,来到锦老家门前,放下后,随即离开。
暐暐站立佛像前,双手轻握佛手,像是真诚祈愿,松开后,但见这枚铁戒,竟稳稳置于“佛手”之上——
竟然托住了?锦老家的管家满脸惊讶,暐暐则一脸平静:“在下狐山苍凛派弟子,拜见锦老,烦请通传。”
锦老正在房中作画,本该平心静气,但见眉头紧锁。如今年岁渐高,有些事力不从心,曾经的指天为誓,虽历历在目,但此刻的安逸生活,更叫人眷恋。外有高朋满座,名声清远,内有美人如玉,曲苑深深,夫复何求。是该坚守承诺,等待时机,翻盘重来,还是保全眼前的欢愉,从此不再入风雨?
正烦心,管家来报:“老爷,又有位苍凛派弟子,门外求见,是一位年轻小姐,她那伴手礼,竟被佛像托住了!”
又是苍凛派?锦老停下手中的动作,踱步窗前。之前,杜卿言带着“冰心之脂”,径直来见,他是惊喜各半。喜的是,苦心寻找之物,终有下落。这“冰心之脂”,出自九天寒冰,严寒易挡,但蜂灵之围难破,既然他能全身而退,就必有妙招。
大喜之后,却是一阵后怕。如此机密之事,竟被人窥测。待看清锦盒中只有一枚“冰心之脂”,更是心惊肉跳,这是有心相助,还是意在试探?锦老吃不准,也不想冒险,与其收下后遭人议论,不如先断了可能的怀疑,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