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手指扣住了长剑,火星簌簌落下。
叶允一字未言,凌厉目色扫了一眼对面之人,东方浅和齐晚寐。
齐晚寐嗤笑一声:“叶兄,好身手!”
“怎么又打起来了!”东方怀初试图阻眼前三人干架的热情,“不是要找东方朝嘛,打老叶是怎么回事?!”
“法宝录中,没有乾坤葫。”东方浅笃定地告诉所有人一个事实。
“······东方朝破葫逃出来了?”东方怀初惊愕道。
“他不仅逃出来了。”齐晚寐目光凝在叶允身上,“而且就在你眼前!”
“你是说······”东方怀初的目光徐徐挪到叶允身上。
“你当局者迷,我们却是旁观者清。”齐晚寐将一切指了出来,“你被锁了三年的记忆,这个人突然出现,就开始连贯浮现,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吗?”
齐晚寐非常清楚,锁忆链的解咒之法就是靠近当初的当事人,事发点,看到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情景,而这个叶允半路出现,一切就开始变得诡异。
“还有,刚刚提及东方朝的过往,这位叶兄火气可是不小啊。”
适才的试探,齐晚寐故意言及东方朝是如何比不上东方怀初时,这位“叶允”总是会显露出温怒的神色,甚至愤怒到连火苗都能激起,这只有一种解释!
“他在愤怒,在怨恨,你所说的一切!还有——”
“惧火。”东方浅补充道。
“没错,历经乾坤葫中冰火两重天的人,一般会惧火畏火。他也一样!最重要的一点。你看这是什么?”齐晚寐举起刚刚为叶允擦拭过衣角的双手,指尖上全是晶莹粉末,“蝶妖的蝶翼有个特性,遇火落粉。”
“东方朝,也是蝶妖······”东方怀初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允,若说一切只是巧合,那么所有的巧合汇聚在一起,便不是巧合。
“这位半路横空出现的叶允很有可能就是假的!极有可能是东方朝幻化出来的!”齐晚寐这果断的结论一下,东方浅指尖应声而动,正要出招。
电光火石之间,啪的一声,一把折扇抵住了横在三人中间的长剑!
“等等!先别动手!”东方怀初有些半信半疑,看向叶允,“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允肃然道:“说。”
“我,我送过阿沁最令她嫌弃的礼物是什么?这可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除了我们三,谁都不知道的!”
“恶心,不说!”
“快说!”
“是······”
“等等!那个······你用传音术加密对我一个人说就行了。”
一丝尴尬飘过东方怀初的眼,他开启传音术,听到答案后,立即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你们都误会了。这个是真的叶允!我可是被他嫌弃了三年多的,我一开始吹牛,他就火大,这我还是了解他的。他一出现,我头痛,可能只是因为要接近无常村了,他惧火,是以前被炼丹炉的火烫过,至于说,这蝶粉······”
东方怀初上前嗅了嗅,干笑道:“我的。”
“什么?!你的?”齐晚寐脸抽了抽,东方怀初万花丛中过,胭脂花粉怕是也略知皮毛,只是不仅自己抹,还到处送人这癖好,难怪追齐沁追了这么久依旧毫无进展······
“谁叫这家伙老捣鼓药,浑身上下都是药味,难闻死了,我逼着他带一瓶蝶粉祛祛味。我厉害我知道!你们不用这么震惊!”
“·······”
“·······”
“·······”
呼呼呼~咿呀,咿呀,一阵冷风袭开破庙年久失修的烂门,纷纷扬扬的血色琼花瓣飘了进来!
这是四邪之一的蝶骨血花最标准的排场,江湖有传,血色琼花飘落之所,死亡必将降临!
众人面面相觑,很明确一个事实,东方朝回来了!
东方怀初以扇接花,看着花上的字眼,双目睁大,心如擂鼓。
“永、不、得、安。”
一字一顿地说着,隔着往昔岁月,那个血色琼花夜,那句恨得咬牙切齿的话语一一砸进东方怀初的脑门。
门外,一个黑影闪过!
“大师兄?”看着那清瘦高挑的背影,一幅画霎时钻进东方怀初的脑门,那是昔年东方游喝醉时描摹东方朝的画像。
那背影与画像一般无二!
颅内的锁忆链开始颤动起来,东方怀初几乎是下意识地急喊出声:“东方朝!”
“稳住!别——”齐晚寐急着追三个字还未落下,一阵疾风刮脸而过,东方怀初人已穿过门口纷纷扬扬的血色琼花,跑了出去!
“呆子!”叶允急声追出,一把长剑横在人的面前。
“等等!”东方浅眸光一凝,半空中所有的血色琼花快速聚集,自三人面前拔地而起,形成一道半冰半火的花墙,封堵住整个破庙的门口,在原本破烂的庙宇上加了一圈血色禁制!
“他不能出事!”笃定的冷音一出,叶允拂袖一挥!
咻的一声,三枚银针打在花墙上,结果毫无作用,哗啦坠下。
看着毫发无损的花墙,东方浅道:“这花墙,刀剑砍不破,术法破不开。”
应该是东方朝在暗无天日的乾坤葫里练就出来的绝技,现在这么做,就是想把他们圈禁在这,独自跟东方怀初先玩一玩。
“想困我?”齐晚寐抱着臂,轻哼一声,“下辈子吧!”
“你有办法?”叶允眉头一蹙,疑惑道。
齐晚寐的嘴角狡黠一勾:“只是不太方便让你······”
嘭!
齐晚寐还未出手,一脸不知情的叶允已晕倒在她的面前。
东方浅收回一指,叶允就这么被她敲晕了?
齐晚寐惊讶地看着东方浅,只见她果断地撕下袖口一条布条,蒙上眼睛,淡然道:“开始吧。”
!
齐晚寐的确是想悄悄招来几只魅鸟来破局,但奈何她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在场的人就必须闭目塞听,最好不省人事一段时间。
可东方浅怎么就连她一抬手,便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甚至还能如此果决地敲晕人蒙上眼?
这姑娘,真的是一绝,懂人心,知进退,不多事,够果决!
“我可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阿浅,我要是男子,定非卿不娶不可。”
齐晚寐调笑着,怎知这人刷的一下,整个人绷紧着,又脸红了。
东方浅结巴道:“做、做事。”
“好咧,马上!”齐晚寐眯着眼睛,笑了笑,指尖有条不紊地跳动着。
紫光萦绕间,几只魅鸟隔空飞落在花墙之上,它们用着小嘴衔着一片片花瓣,虽然魅鸟不是被血琼花被冻坏了就是被烧坏了,可依旧倔强地扑腾着小翅膀,持之以恒地用嘴叼开花瓣,终于在花墙上啄出了一个指甲大的洞口。
魅鸟衔花这一招,的确管用,只是所需时间长久,毕竟齐晚寐现在的功力比之当年,简直是个棒槌。
所以,以免等她破墙而出的时候,黄花菜已凉,东方怀初已不成人样,有一件事,必须得做!
同心!
可是,没有载体介质,东方怀初不在身侧,就算上次进过他的记忆库,启动魅骨,动用同心,也根本无法连接到他!
眼下该如何是好?
对,只要有媒介!
“阿浅,你可知,你与怀初同出于东方氏,你们身上可有相似之物?”齐晚寐歪着头,看着身侧蒙着眼安静如画的东方浅,“同心术,我必须再施一次。如此才能找到他。”
“你身边便有。”东方浅手指一挥,齐晚寐发簪上的白梅玉簪立即蜿蜒出一条银线,穿过花墙指甲般大的花洞,竟与另一端的一个事物绑紧,随即隐去了!
“东方一门,白梅玉簪可相系共振。你可随此物找到怀初。”东方浅说得谨慎认真,虽是蒙着眼,却能轻车熟路地将簪子上另一端的银线系在齐晚寐的手腕上。
“你表哥可真疼你,连他玉簪启动的口诀都说与你听。”
这三分疑惑的话语一出口,竟有夹着七分酸味,连齐晚寐自己都未曾察觉,倒是引得东方浅轻咳了一声,“亲人如厮,莫要胡想,你万事不可逞强。一旦出事,立即斩断链接。”
齐晚寐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东西这么厉害,这么值钱,上路的这段日子里,她有好几次都快控制不住自己拿着破簪子去典当,所幸,控制了。
“阿浅,这么担心我呀,可比你那表哥好太多!”齐晚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抵着东方浅的下颌道,“要是你走了,嫁人了,不在我这了,我可舍不得——”
“我不走!”
急切又坚定的三个字掐断齐晚寐的话,一时之间,齐晚寐看着侧过脸去的东方浅,竟有些愣怔。
她怎么越来越像东方衡了······
咳咳两声,错觉像是被粉碎了一般,齐晚寐收回恍惚的目光:“那你等我回来。”
话落,她席地而坐,闭紧双目。
滚滚灵流涌动间,耳边似乎响起微不可闻的一句轻叹,因为太轻,竟像是幻听一般。
好像是这么一句话。
“好,我等你。”
第25章 真假
无边夜色中,齐晚寐眼前拉出了一片雾霭重重的妖异森林。
两抹身影如疾风翻飞,一追一逃,跳跃于树丛之中。
正是东方怀初和之前那个一闪即逝的黑衣人!
半空中,那白梅玉簪蜿蜒而出的细线感应到了东方怀初的所在,呲呲两声,缠绕住了他的手腕。
“怀初,是我!”齐晚寐道。
折扇一开。
“你怎么来了?”看着手腕上那本该属于东方衡的玉簪细线,东方怀初了然于心,“你又用同心术附我身,我小师兄那三千醋海我可抵挡不住!”
“别贫了,你这三脚猫,追人都追到什么鬼地方了?”
“无常村后山的无常林。”看着前方的黑色人影,东方怀初胸有成竹,“我很快就能抓住东方朝了!到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因同心术一旦连接上,便犹如附身于人,想其所想,能观其所观。
齐晚寐瞧见了前方那个黑色的人影:“你确定他就是东方朝?”
“如假包换!”声音刚落,跳跃于茂密树丛中的黑影纵身一跃,落于地面。
尽管黑衣人如此迅速,身为东方双剑之一的东方怀初也不遑多让,当即腾落于地,不过眨眼的瞬间,一个眼疾手快,便扣住了那人肩膀!
只是那人动也不动,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切太不寻常了。
“小心有诈。”齐晚寐提醒的声音一落。
“放心~”东方怀初潇洒一笑,“天下何其广大,能整倒爷的没几个。”
他将人翻过身来,笑容忽然僵住了。
“师父?”
那张脸,在月色下清清楚楚,剑眉星目中夹着三分恣意风流,正是东方游的模样。
借着东方怀初的触觉,齐晚寐一怔!
这人有问题!一丝活人气息都没有!
“不对!怀初,小心!”
还没喊完已然来不及,眼前的“东方游”已化作一个巨大的戏曲小生面具,生生印在还沉在讶然中的东方怀初的脸上!
东方怀初退后三步,挣扎道:“什么鬼东西!”
他费尽全身力气竟是无法把面具摘下!
此时,几簇灯盏亮起,无常林的尽头黑暗被瞬间吞噬。隔着斑驳交错的树影,光亮处,咿呀呀传来戏班伶人的声音。
“逍遥仙,逍遥仙啊~御剑乘风逍遥客,伏魔降妖百家/乐,豪情侠义千家刻,千家刻啊~”
这与之前在街头听到过伶人女唱的曲调一般无二!
“难道是之前街上的唱曲人?!”齐晚寐大感不妙,道,“你——”
一阵刺痛在颅内炸开,铛铛!
正是东方怀初脑中的锁忆链!
它开始哗啦哗啦颤动起来!
先前东方怀初晕着,听感弱化,所以影响不大,可如今一声声,一句句,却像是往死里砸一般,砸得东方怀初脑门生疼,连带着与他同心的齐晚寐的额角青筋都爆凸了几根。
“唔!”
那些关于三年前的记忆开始闪现,但还未一一清晰!
难道说,这里就是东方怀初记忆里三年前的事发源头!
现下东方怀初的行为举止皆受这面具所控,焦急喊醒皆是无用,这幕后指之人不管是东方朝,还是另有其人,想让东方怀初记起三年前的记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齐晚寐极力忍住疼痛道:“怀初,你先不要拿下面具,顺水推舟,看看这背后之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好······可是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