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主无禁——七勺锦鲤
时间:2022-02-15 09:03:58

  狐族黑白相双之一的白相,师相如的长子。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处他人地界老巢,齐晚寐根本无法挣脱师元鳍的操控,只能在他用回忆建造的幻境之中,宿在他稚童时期的躯壳,想其所想,感其所感,复盘师元鳍的回忆。
  阴月洞府魇花园一角,无数拳头袭来,落在师元鳍脸上,齐晚寐也是痛到想骂娘。
  可这家伙竟是不反抗,仅仅只是护着怀中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木讷胆怯求饶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圣人有云······”
  “云你大爷!”
  领头的大秃头是这一群狐族贵族子弟里最嚣张跋扈的,他瞧着师元鳍怀中的男孩,痞里痞气的面色端着三分愤恨不屑,紧紧抓着一朵魇花。
  他冷哼一声,一把夺过:“敢来这魇花园偷花,找死!”
  “你他妈——”师元鳍怀中的男孩咬牙切齿,正想说什么,便把师元鳍一把捂住嘴巴:“我弟弟不敢了!不敢了!”
  这男孩正是师元鳍的双胞胎兄弟,师元景。
  两人虽模样相似,却是两种风格。
  哥哥清瘦文弱,弟弟凶悍痞气。
  管你是谁,大秃头啐了一口唾沫,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知道就好,魇花是我阴月狐族圣花,一年只开一次,何等金贵,一个瘸了的书呆子,一个短命鬼混混,也配!”
  另一个胖子附和道:“说的是呀,什么白相之子,呵,你两的娘是修真道门的奸细,你两就是一野种,死怪胎,长大了是要杀父害母的,连你们爹都嫌弃哈哈哈!”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呸!”
  大秃头大摇大摆地领着众人嬉笑远去。
  师元景推开师元鳍,恶狠狠道:“走开!”
  师元鳍苦口婆心劝着:“弟弟,你去哪?莫要惹事了,你的心疾要是突发了——”
  “妈的!窝囊废,给老子闭嘴!”师元景骂道。
  “我是没用······”
  本是同根生,无力可相护,师元鳍无力地垂下头:“可是我——”
  “回去好好抱着你的圣贤书吧!”师元景掐断话语,看似愧疚的眸光移开,他沉声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想保护谁?我不用你管······”
  师元景愤愤离开,仅留师元鳍一人在原地独自惆怅。
  “可是我也是想保护你的。”
  可他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弟弟,连今夜弟弟想给母亲过生辰摘的一朵魇花也护不住。
  失败极了。
  许是身在同一个躯壳之中,齐晚寐竟感知到师元鳍的不易。
  两兄弟出生时,连体共生,四肢相黏,虽在阴月鬼医药谷子的帮助下,得以分离双生,但却各有不幸。
  弟弟师元景身带胎毒罹患心疾,此病虽不易爆发,但需得日日喝药缓解,因为一旦爆发,肉萎缩骨,生不如死。
  哥哥师元鳍则是右脚残疾,还被狐族长老“狐先知”判下死亡预言——此子将祸害及至亲,弑父害母。
  如此人神共愤的惨,是以,两兄弟的父亲白相,师相如,从小到大对他们严厉疏远,狐族之人更是嫌弃得紧。
  在这种环境之下,师元鳍长成个清瘦文弱,呆板木讷的书生,空有一肚子文墨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是无力维护他那成日把脏话奉为家常便饭的混账弟弟师元景,也更加无法维护他的母亲。
  夜晚,师府,师夫人为两兄弟上药,知晓一切前因后果后,一字未言。
  师夫人是喜欢的花的。
  未及人妇之前,她便有冰肌美人的称号,在故乡就常常灌养花草,可自从来到阴月洞府,双指再不沾花。
  因狐族圣花,从来都是贵族的象征,她这个白相夫人只是徒有虚名。
  自从她为了爱情背弃道门,背弃道门暗探的身份,嫁给了师相如那一刻开始,就该明白,这些是必须承受的。
  尽管,两人婚后言语不多。
  尽管,受尽狐族贵胄的排挤。
  尽管,生辰之日,连想要一朵魇花都是奢侈。
  可是,一切甘之如饴。
  只是,半生流离苦,最忆是故乡。
  师元鳍虽小,却是能从母亲这些年的神情中猜得出一二的。
  “阿娘,别难过,我给你画花一朵魇花。一定比真的还好看!”
  “你啰啰嗦嗦做什么,还不赶紧的,等我伤好后,看我不废了这帮人!”
  师元景话语未落,“嘭”的一声,门被推开!
  “逆子!”师相如一身白袍,怒目威严,暴怒一声,“私毁魇花园所有魇花,还恣意闹事,殴打同族,你们该当何罪!”
  惧是一惊!
  毁了?
 
 
第9章 秋千高荡
  听到一切的齐晚寐讶然。
  是了,现在这个时段,修真道门与阴月冥宗还未开战,表面上还尚算和睦,可阴月狐族之内,早已形成两方分庭抗礼的局面。
  黑白双相各占党派,对首席相首之位的争夺由来已久。
  狐君赤姬早有立首相之心,而白相师相如深得君心,本就有太多人眼红,那些归于黑相之下的纨绔欺辱师元鳍后,心生一计,就是想让师相如之子担上一个私毁狐族圣花之罪,让师相如无缘首相之位。
  如此明显栽赃,师元鳍当即辩驳:“父亲,此事非君子之道,我们没有!”
  师元景也不屑地回应道:“哼,老子才不稀罕!”
  师相如是非不分,一手拽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正要出门去,被师夫人拦个正着!
  “不要!”
  大门一关一锁,师相如斥道:“慈母多败儿!”
  随后,双师兄弟便被押到了永夜台。
  当着阴月狐族所有贵族长者之面,跪在那些蛮横骄纵的子弟前。
  而执行五十戒鞭,以平众怒的人,正是他们的父亲,师相如!
  怒?
  究竟是谁该怒?
  师元鳍这样想,明文规定,狐族圣花,族人皆可用之。
  有人拿它招猫逗狗,涂脂抹粉。她的母亲竟无灌养之权,就因为身份悬殊?
  众人以多欺少倒成了他恣意滋事,有违法度,就因为他天生残疾,异于常人?
  魇花全毁,不寻证据,凶手非他莫属,只因他流着一半道门之血,其心必异?
  “一!”
  “二!”
  “三!”
  鞭子狠狠挥下,师元鳍抱住师元景,挡下一道又一道鞭子。
  小小的孩子伤口未痊愈,伴着不容置喙的数鞭声,长鞭划过众人讥讽的笑容,落在本就纤瘦的孩童背上,道道血痕鲜明刺目。
  “起开!”被护得极好的师元景咬牙道,“不用——”
  不用你管四个字还没说完,便被师元鳍掐断:“我不管你,谁管你!”
  “你有病啊!”
  “哥是没本事,是没用!但哥不会让你受伤的!”
  “······”
  已经这么苦了,如果至亲还冷漠以待,那该如何去面对这糟糕的人生?
  台前,狐族蛮横子弟嘚瑟讥讽,宗亲氏族满意微笑,他们都希望双师兄弟哭。
  最好,哭得越大声越好,如此师相如的脸面就丢得越多。
  可师元鳍护着师元景,直到行刑完毕,两兄弟谁也没有哭。
  “五十鞭已毕!”师相如冷然收鞭,转身离去。
  师元鳍终于倒在冰冷的永夜台上,已是遍体鳞伤。
  身在师元鳍的躯壳之中的齐晚寐也松了一口气:“痛死了······”
  刚腹诽完,却发现此时有一处更痛。
  是心房!
  眼中师相如的背影渐行渐远,师元鳍握紧了双拳,嘴里喃喃念着还是那句圣贤之言。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滋长的恨意。
  从小到大,师夫人总是劝解两兄弟,师相如不善言辞,打□□迫兄弟习武,严厉如是爱。
  可每一次,他那骄傲威严的父亲在乎的只有在赤姬君上面前有功无过。
  他们的存在就是耻辱,他洗不掉,只能时不时拿出来震慑众人,看,他大义灭亲,堪当大任,得君上信任,理所应当。
  此事过后,夜晚,师元景心疾发作,痛不欲生。
  与此同时,阴月冥宗的狐君赤姬在朝圣宫里,练功走岔。
  如师元鳍所料,师相如选择后者,丢下师元景,前往朝圣宫为狐君赤姬疗伤。
  师元鳍对这个父亲再无期待,只能求助老师鬼医药谷子,这才方知救治弟弟的办法——集齐百朵魇花制成药浴,方可暂时压制师元景因受戒鞭诱发出来的心疾之痛。
  可魇花一年一开,当初纨绔子弟为栽赃嫁祸早已毁了所有魇花。
  总会有盈余的,总会有希望的······
  他如是这样想,可一切事与愿违。
  深夜,一向独具傲骨的师夫人舔着老脸,向狐族宗亲寻借魇花。
  有的,冷漠拒绝。
  有的,拿着以往的魇花在师夫人面前,招猫逗狗,却不肯施舍一朵救人。
  有的,更是直接乱棍将师夫人轰出了门外。
  师元鳍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扶着母亲回了府。
  心中想着,何其滑稽,难道真的是命中三尺,难求一丈?
  师夫人虽身在异乡,傲骨未削,如此羞辱,悲愤交加,卧榻不起。
  一夜之间,师元鳍一个孩童就要照顾两人,熬汤煎药全部亲自动手。
  原本经此一事,师元鳍对这个冷血的父亲保有三分怨气七分失望。
  可偏生在这个时候,当他端着汤药,准备推门进入母亲房间时,却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夜,师府房内,师夫人闭目静卧在床上。
  一旁服侍师夫人多年的两位侍女唉声叹息着。
  “真是命苦啊,刚出娘胎,两位公子身体就连在一起,后来得救,大公子成了瘸子,小公子心疾缠身,现在夫人又······师相偏偏是撒手不管。唉,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要是两位公子知道,是师相当年亲自动的手,一刀把他们两兄弟分开,他们得多伤心!你可得管好嘴啊!”
  门外,师元鳍握住药碗的手一颤。
  这些年来,他只知道是当年是老师鬼谷子出于救人,迫于无奈,才将连体婴儿一刀分开。
  竟没料到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师相如所为。
  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他下得去手,我却说不出口,当年还不是怕人说三道四,才亲自动手,他在乎的只是地位面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现在什么形势大家伙都清楚,阴月狐族黑白双相并立。两位一向政见不合,势同水火。现在首相之位悬而未决,谁都看得出狐君在犹豫。既然是这样,当然要考虑两位的子嗣,咱们阴月狐族崇尚世袭制,要成为首相,膝下子嗣血缘必须纯正,且文武不落人后啊。”
  “是!黑相妻子是出身高贵,四岁的女儿血统纯正,那谁让他娶了我家夫人!就该受着!”
  曾经的道门暗探,虽已嫁鸡随鸡,但狐君赤姬始终存有嫌隙。
  “除了这个,师相想要成为首相也是难。大公子有杀父害母的预言在,这可是触了狐君的大忌。如今两位公子又惹下祸事,唉······”
  “所以他怕争不了首相,这才在永夜台大义灭亲啊。五十鞭啊,这不是想要这两孩子的命吗!”
  青筋在师元鳍手背上一点点暴突起来······
  “我实在不敢告诉夫人,其实她日夜寻找救二公子的百朵魇花,其实咱们家师相爷是有的。”
  “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碰上师相的心腹才知道,他匆匆忙忙回来取东西,我一看是魇花急忙拦下。”
  “他怎么说?”
  “我告诉了他二公子的事,他却说,师相说了,此事交给鬼医药谷子,百朵魇花谁也不能动。狐君如今在朝圣宫练功走火入魔,需得借此疗伤。若有恩于狐君,首相便是囊中之物了。”
  身份地位竟比两个儿子还要重要吗?
  父亲不知道弟弟痛苦煎熬,命悬一线吗?
  师元鳍心中否定道,不,他知道,只是这从小到大,他都视我们为累赘耻辱,是挡了他升官进爵的拦路石。
  所以他选择扔掉了,不要了。
  药碗砰的一声,全洒了,门外的人已直直冲向朝圣宫······
  一路之上,无数的念头翻涌,师元鳍揪出一丝希冀。
  父亲虽冷面,恐自己有杀父预言,但虎毒不食子,不可能为了旁人,让亲生儿子自生自灭。
  可就连这一点残存的希冀都是自欺欺人。
  师元鳍等来的是师相如狠狠的一巴掌。
  啪,随着一个干脆的声响落下,一颗染血的白牙掉在了朝圣宫的地上。
  师相如句句铿锵:“君上,君臣家国,君在前家在后。何为重,何为轻,臣心中自明!”
  话落,当着师元鳍的面,师相如将百朵魇花献给狐君赤姬······
  尽管狐君赤姬没了这东西也不可能马上嘎嘣一声咽气,师相如还是选择了君主。
  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世人常常茫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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