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引点点头,明白了。
原来是夫妻不睦,小子也跟着老子有样学样纳小妾,养什么通房丫头。这样的家底不出事才有古怪。
纵然京中大户人家里许多都是这样,不过陈家是她夫家,她自然要求会想高些。
陈剑琢似是看出她想法,掰过她的肩,认真道:“盈盈,其实这点小事实在不值得你忧心。你若听了心烦,只当今日看了一场闹剧,回房睡个午觉自然全都忘了。”
司空引斜斜看着他:“午觉自然要睡,不过有件事情你得紧着先办起来。”
“什么事?”陈剑琢心神一动。
“这件事的起因,也就是那个通房丫头,差几个可信的送到别桩先好生看管着。一来不知你二弟和虞家那人争吵她是否在里头作梗。
二来这件事若拖着不决,全府上下都知道了,难保她不会心生骄傲,觉得自己是朵炙手可热的美人花儿,别到处传扬了去。”
陈剑琢一听,觉得有理,立马叫了人去办。夫妻坐在湖上凉亭相对无话,他就送了司空引回毓云阁内休息。
第101章 出丑
司空引确实也困了。
她简单洗漱一番,回房躺着去了,陈剑琢就坐在她床前。
她睁着惺忪睡眼叮嘱他:“驸马,你先不要着急做决定。你那二弟毕竟是真打了人,让他在兵马司关上一阵吃点苦头也好。”
“嗯,睡吧,等你醒了再做商议。”陈剑琢一口答应下来。
床上的小人儿没声了,不多时,传来一阵均匀呼吸声。
·
司空引做了个噩梦。
她大汗淋漓的醒来,忽见床边坐着个人,吓了一跳。
待确认过那人面貌,她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盈盈,可是魇着了?”陈剑琢目露担忧的看着她。
司空引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竟然已是日落时分。
她反问:“你怎么一直坐在我床前不走?”
“其实也没有一直坐着,中途走开了会儿听事去了……”他道,“今日难得闲下来,只是看着盈盈就觉得心安。”
他这话说的已够情意绵绵,只盼盈盈听了心头能好过些,不再想那梦魇的事。
不料司空引面上仍然是惊疑不定的神情。
她忽然抓起他的手问:“你之前不是学凫水吗?可学会了?”
“八九不离十了……盈盈为何有此一问?”
提到凫水那事,陈剑琢面上有些羞。
他对那方面本是一窍不通,后来在他们大婚后一日的午宴上听到盈盈提了一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没用,这才偷偷捡起来学,不料还是被她知道了。
也不知盈盈明不明白这背后缘故,若她相通,说不定还要在心头笑话自己。
司空引看着他模样,定了定心神:“我梦到驸马领兵去南海打仗的样子,火烧连船,你败了,胸口插了一把剑,身上是千百根箭矢,最后跌进茫茫大海,恐怕最后尸骨无存。”
陈剑琢听了并不当回事,他们陈家历来镇守北境,他怎会跑去南海打仗?
他笑着宽慰她:“盈盈,梦都是反的。”
司空引低着头不说话了。那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她到现在背后都是冷汗直流。
还有她说不出口的一点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似乎不是今生的驸马,而是上一世的。
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不过两世他们的样貌上有些细微差别。这一世的驸马似乎模样更精神些,不似前世的他,眉间透着阴鸷。
这个梦是想说明什么?是老天爷托梦告诉她,上一世的驸马也是早早死了,不得善终,所以她可以放心……了?
司空引目光游离的盯着床顶,她实在想不明白。
陈剑琢把身子探过来看她:“盈盈既然醒了,要不要起来吃东西?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今天小厨房焗了蟹斗,也不知盈盈爱不爱吃。”
司空引来了精神,立马从床上坐起来:“走!”
她看着陈剑琢对自己笑,心中忽然安定下来。
她道:“不是我要置喙,陈国公怎得给驸马取了这么个名字?剑琢剑琢,这寓意多不好,所以你身上才那么多的伤。你想想你那二弟,名字都叫振东,多有志气。”
陈剑琢低着头浅浅的笑,也不谈认不认可她这话,只是说:“若盈盈不喜欢,叫我小字多好。”
司空引看着他:“陈放……”
“嗯……”
“你……你这段时日闲着,好好学学凫水去,总归技多不压身……”她叮嘱,“懂了吗?”
陈剑琢乖乖巧巧的点头,这事才算了了。
天色还早,但司空引肚子里饿得很,就提前摆了饭。饭毕,二人又去陈老太君屋子里请了个安,也是表个态,让老人家对三房的事放放心。
他们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身后的丫鬟就捧上了一对白玉观音。
司空引走在前面,眼睛都快翻到天上了。
这什么时候啊!老太君竟也有心情催着这些事!
陈剑琢亦步亦趋跟着她。
“盈盈,下午你吩咐的关于那个通房丫鬟的事,都按你的意思办了。”
“哦……”
“去兵马司的人也回来了,你要听吗?”
“不听,我又困了。”司空引如今觉得陈家人都是见缝插针十分狡诈的。
“那就拖到明日,盈盈早些休息也好……”陈剑琢道,“今夜我也守着盈盈。”
司空引的脸色变了变,她想到那对沉甸甸的送子观音。
可不能让陈家人得逞了。
“那还是说正事吧,把林进叫过来。”她道。
他们回到院内,此刻已算有些晚了,林进还是风尘仆仆的赶来。
他一进来就直入主题。
“主子,二少爷中午发生的事我们已打听清楚了。”
“你说就是。”陈剑琢道。
“是。今日午时,虞公子在城西洋湖租了条画舫,宴请他京中好友一同游玩赏景,自然二少爷也在此列。想必二少爷府中那个通房丫鬟的事情两位主子已经听说,中午的事坏就坏在此处。”
他押了口茶继续道:“那虞公子,花重金请了一个与那通房丫鬟七八分像的歌妓,唱的尽是些淫词艳曲,且独独撩拨的是二少爷。
当时情形,船上那些公子哥们起哄的已有不少。后来歌妓上前来敬酒,一杯洒在二少爷身上,又慌张去擦,就……就……”
“就什么?一口气说完。”陈剑琢拧眉。
林进怯怯看了一眼司空引:“就引得二少爷当众出丑。二少爷当时羞愧难当,他一见歌妓的模样就知这是虞公子蓄意与他为难,于是当即大怒,这才打了人。”
司空引听罢倒不觉得羞,只是扯着嘴角笑笑——出丑?这个所谓的陈家二少爷事发了自然觉得丑,若他自己把持得住,不让美人近前,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依她看,这二少爷的品行只是稍稍有些不正,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若能略微加以扶正,日后不拖了陈家的后腿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拧眉思索一阵:“林进,你可查清楚这虞修能府上还有什么人?”
林进愣了愣,不明白司空引为何会有此问。
第102章 小家
林进问:“长公主,不知您问的虞府的人,指的是哪方面?”
“他可娶亲没有?”
原来是这个意思。
林进答道:“虞公子也是早早娶妻了,嫡妻姓霍,其父在宫中任少监之职,从四品,掌百工技巧之政。说起来虞修能夫妇和二少爷也算是相识已久,早年前还在私塾读书时就有些来往。”
司空引眉心跳了跳——好熟悉的剧情。
“盈盈为何如此问?”陈剑琢道。
“我只是在想,是谁给虞修能出了这么个主意?总之定不会是他自己。这法子太过阴损,又是挑在封闭的船上,虞修能也不怕你二弟和他撕破脸,来个……玉石俱焚?”
虽然司空引觉得,这二人完全是半斤八两,实在不宜用这个词形容。
她转头又问林进:“你说的那霍氏本名叫什么?”
她得好好打探一番。
“应该是叫霍莹华。”
好熟悉的名字。
司空引蹙眉想了半天,神色忽然冷了。
“盈盈,可是有什么不妥?”陈剑琢问她。
“你可还记得常氏那事吗?”
“难道这两件事还有什么关联?”陈剑琢想想觉得不大对,这事未免也过去得太久了些。
司空引并没有避讳林进:“我本以为常氏是段家那个庶小姐唆使过来的,这事只是驸马的一桩烂桃花。”
她微微笑着,看得陈剑琢心头毛毛的。
“不过我后来又仔细命人探查一番,这段小姐后面,还有个姓霍的姐妹在推波助澜。”
“此人就是霍莹华。”
屋内另外两个大男人一同咂了咂嘴。
林进丢给陈剑琢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主子,若无什么事在下就先告退了。”
林进走后,司空引一声不出,一下下敲着桌子,弄得陈剑琢更加坐立难安。
听她一连翘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剑琢终于忍不住问:“盈盈在想什么?”
司空引此时一笑:“驸马不觉得这事来得这样巧吗?”
“怎么说?”陈剑琢不大明白。
“你想想,如今你刚破了苏家那桩旧案,正是风光时候,缘何家里就出了这样一件事?”
“想要在陈家名节不受损的情形下帮了三房,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趁着你还未在大理寺卸差,拿你手上的职权和身份私下运作一番,自然可以把你二弟捞出来。”
“第二,那就是虞家主动松口,这件事自然迎刃而解。”
陈剑琢有些怔愣:“难不成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
“是也不是……”司空引道,“你是国公世子,如今这形势,盯着你的人多,想拉拢你的人也一样多。奈何你们二房家中人口简单,自上次施粥那事之后家里也被夫人管得如铁桶一块,寻常人等轻易运作不进来,自然想打一打其他房的主意。”
“这件事虽是一件小事,但若这个时候你拿手上职权去办了,一来这是交了一个把柄到虞家手上。
二来也等于隐秘的告诉了城中各家,你陈家也是可以钻营此道的。驸马觉得这样好吗?”
这自然是不好,毋庸置疑。
不待陈剑琢开口,她又道:“其实我觉得陈家大房那位久居崇生寺中避事的婆母,也是不想让人钻这空子。奈何他们三房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陈剑琢听罢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淡淡失望:“避不避事又有什么紧要?若不是他自己品行不端,哪会让人这样拿在手里?”
“你如今倒是愿意说你这二弟的不是了?”司空引目露促狭,“我以为世子爷是那种一身正气,绝不说自家人坏话的愚孝之人呢。”
“盈盈别取笑我了……”陈剑琢苦笑着看她,“只因我从前觉得,二弟比我小不了多少,前面几年我又常常不在京中,我们兄弟情分浅,他有什么不是自有我三叔三叔母教导,万万轮不到我。”
司空引点点头,驸马这么想倒也没错,懂得分寸,会避嫌。
“不过从今开始你都不能这么想了。你们全家人都是一体,出嫁的姐妹倒也罢了,在京中活动的两个兄弟,你以后可万万要盯紧了,不可由着他们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她道。
左思右想,上一世她这便宜驸马会从了司空珩,纰漏很可能就在陈家内部。
“这件事情之后我定会好好约束他……”陈剑琢道,“其实我觉得,总归他真是打了人,那不如就让他按兵马司的规矩来,应关多久就关多久。”
见到驸马有如此觉悟,司空引挺高兴,不过……
“驸马如今不考虑陈家的声誉了?”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况且流言这东西说过就过了,今天说的这事,明天就变成了别的事,人们总会忘。”
“驸马……”司空引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流言易过,但那是在无关的人那里过了。此事若你不管,三房那些人日后见了你,恐怕各个如鲠在喉,一家人平白离了心。”
“且你想想,如今你立了大功,你二弟却被关在兵马司,这样的对比,就算外人也不得不多议论你几句,何况你自己家里人?”
陈剑琢听了之后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看她。
“看够了没?”司空引轻轻拍他一下,红了脸。
“盈盈之前不是不想让我管吗?”陈剑琢盯着她。
“为了……为了我们小家考虑,我才不想让你管这些破事。但是要考虑到整个陈府,就不得不了。”这声音越来越低。
司空引没说,自然,也有担心这事影响到她首饰铺子的成分在。
小家……
陈剑琢想了一下这词,笑了。
他道:“那请盈盈教教我,如今要怎么办才算管得圆满?”
司空引翻了个白眼:“睡觉,我们不要急,虞家才会急。”
“你又要睡觉了?也不怕祖母送的那对送子观音入你的梦?”陈剑琢跟她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