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此行,必然不能像在府里那样规规矩矩的分床而眠,真要到了不得不挤在一起的那一步,也许想瞒着盈盈,也是不行了……
只希望那个时候的盈盈,不要嫌弃他才好。
陈剑琢心中叹气。
“盈盈,你……”他开始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你困吗?若是困了,挨在我身上,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司空引将他脸上的逃避与慌张看在眼底,纤长的睫毛煽动两下。
“驸马,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被发现了!
陈剑琢心头一紧。
可被她那双眼睛盯着瞧,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盈盈,若我真有事瞒着你,你……会不会生我气?”
这倒是少见的诚恳了。
司空引歪了歪脑袋:“你要听实话?”
“嗯。”
“老实说,我是会很好奇,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司空引道,“不过谁没有一二个秘密呢?哪怕是夫妻之间……所以我想,只要你瞒着我的那些事,不会对我们之间共同要办的事情产生影响,亦不是什么说出来会让我厌弃的事,那——你瞒着就瞒着好了。”
司空引说着说着就有些心虚。
她可是两辈子都嫁给他了!
可这种话,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陈剑琢听罢,胸口那股气稍稍松了松。
可以瞒着——但又不能是让她厌弃的事。
那盈盈,究竟会不会厌弃他腹下那道疤。
他心里一时纠结极了。
若他开口问了,盈盈定会直说让她瞧瞧,若真让她看了,她也当真厌弃了,那一切,似乎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那一道,不比他身上其他许许多多的旧伤,实在是狰狞非常,连他自己也常常觉得没眼看。
陈剑琢越想越觉得人生无望。
若盈盈厌弃他脱了衣服后的这道疤,那接下来的事,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个指望。
·
马车如期顺利的出了城,夜色渐渐降临。
官道上,一直在外头被迫听这对夫妻调情的林进终于忍不住了。
他隔着帘子问:“主子,路走的差不多了,为赶行程,接下来是否换快马?”
他得快逃……
车里这夫妻俩一路你侬我侬还毫不自知,他听得都快冒酸泡泡了。
陈剑琢掀开车窗的帘子打量一眼,确认后头没有尾巴,出声应允下来。
马车停了,车厢内的行李被各自安排到两人要骑的马上,林进先行一步,打马走了。
司空引看着他的背影,急匆匆像是逃命去似的。
夜色沉凉如水,路上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借着月光,司空引打量起眼前这匹毛色乌亮的骏马。
是雪上飞……
许久不曾见它了。
陈剑琢先上了马,他长臂一伸,就将底下娇小的人儿揽进怀里,一同与他坐在马上。
马蹄子缓缓的动了起来。
雪上飞跑的并不快,行了一段路,陈剑琢忽然问:“盈盈,你记不记得我们上一次这样骑马是什么时候?”
司空引咂咂嘴:“你带我去宝光记吃生煎包的时候。”
肚子仿佛有点饿了。
陈剑琢无语了一阵:“我说的是,我们上次同骑雪上飞。”
那倒是有些久远了。
司空引眯眼想了想。
“你说的是我们大婚后一日?”
“是啊。”陈剑琢唇角漾出微笑。
“那次不是你强行掳我上马?你还好意思说。”司空引说着说着脸红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仿佛是头一次离一个男子这样近,鼻尖脑子里全是他的气息,让她觉得羞臊得很。
可是这么一小段时间下来,她竟已习惯他的气息了。
虽然……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跟夫妻搭不上一丝半毫的关系。
司空引以为,夜色应该将她满脸的热意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这些颜色,都被那个搂着她的男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倚着的那个宽厚胸膛忽然震动起来。
陈剑琢在笑,他很快活。
“盈盈,你不要忘了我们和皇上之间的约定。”他忽然这样说。
“什么约定?”
他们和皇上之间的约定似乎有点多,司空引不大明白他指的是哪一出。
“要低调行事,尽量不被人看出身份。”陈剑琢一脸正经的看着她,“所以,在外头,你可不能再叫我驸马了。”
“哦,阿放。”司空引从善如流,“阿放阿放阿放。”
陈剑琢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怎么一下子连着叫这么多声呢?
不成想,这一局,不好意思的人变成了他。
“你是不是就喜欢我叫你阿放呀?”
洁白的柔荑覆在紧握缰绳的大手上。
“驸马……你自己难道不曾发觉,我一叫你阿放,你身上的气息就不对了。”
司空引回身,微微歪着脑袋,浅笑着看着他。
陈剑琢的气息确实乱了乱。
月光下,他看着她晶晶亮亮的唇,心里想。
如果不是骑着马上下颠簸,怕磕着她的牙。
他现在真应该狠狠亲她。
第145章 天气太热
若说之前司空引还不大明白驸马说的南下会「吃苦」,吃的是哪一出。
那么她现在大抵有些明白了。
婵娟高挂,他们骑着雪上飞急速夜行,司空引即使对骑术也不是那么一窍不通,此刻仍觉得上下颠簸的厉害。
像是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她身后的男人发觉了她的这点不自在,凑在她耳边:“这就吃不住了?”
司空引皱皱眉,觉得这话有点怪。
不过她还是很诚实的道:“颠的我晕。”
陈剑琢在她耳边笑:“雪上飞这样的高头大马,你骑确实不太合适……不如盈盈倚着我,大抵会好受些。”
他们之间始终还空了一些距离,很是规矩。
“不要……”司空引大概还有些扭捏,“两个人靠在一起,这样很热呢。”
“马上就到了。”陈剑琢接着引诱她。
其实他们离沛城还有一段距离,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想离他的盈盈更近一些。
司空引犹豫了一下,终是贴在了他身前。
有了身后那具躯体的缓冲,她果真是舒缓了许多。
夏风贴着脸颊飞过,只一瞬,她就被他身上的气息笼罩住。
月色正浓……
她的脸红了。
不过他们贴得这样近,倒是方便了她讲话。
她问:“驸马,我们此番南下,又要秘密行事,又要去查……查那些事,那我们……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她记挂了有一会儿了。他们总不能以平头百姓的身份下去吧?若是如此,恐怕连知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要被赶出来了。
陈剑琢嘴角挂上笑意:“什么驸马?这里可没有什么驸马。”
司空引脸上染上羞恼:“阿放!”
都什么时候了,还和她在这里调情!
陈剑琢听得满意,这才开口道:“盈盈,一会儿入了沛城,你可别再说漏嘴了。”
“你快说吧!”司空引道,“我四皇……四哥,难道就没予你个方便办事的身份?”
“那自然是予了的……”陈剑琢正了正神色,“临行前,皇上下了诏书一封,秘密点了我作巡南节度使——还拟了个假名字,有调遣南方受灾各地军需之权。
这官儿在京城不算太大,并不惹眼,不过到了南边那几个城,倒是够让知县老爷们客客气气的了。”
“巡南节度使?”司空引皱起眉,“这样岂非人人都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了。”
说起这个,陈剑琢面上又有了笑意:“皇上的计策,妙就妙在这里。”
“自打他接到六王爷密信之时,就已派了两位心腹南下,同样是手持巡南节度使的密诏,其实行的都是尸位素餐之事,以此希望南边各县放松警惕,再加上后来唐源江决堤,那边大抵已是忙的焦头烂额了。”
司空引听罢眨眨眼,不说话。
她的四皇兄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她怎么觉得,这主意很像是出自音书嫂嫂之手呢?
陈剑琢见她不说话,又接着道:“介时我们还是像苏家那案子一样,到了各地知府,只说走个过场,留宿下来,到时候自有办法瞧出些猫腻。”
司空引歪了歪头:“那我呢,我以什么身份过去?难道我……还是自称什么女神捕?”
陈剑琢笑……
她这身娇体软的模样,哪里像什么女神捕。
他道:“京城地界之外那些地方的官儿,哪里还知道什么女神捕?我们既是过去装装尸位素餐的样子,盈盈就光明正大的做我夫人,又有什么不妥的?”
若说连着去了三波巡南节度使,会让南边那些人有所猜忌,那他带这么一位美人一路同行,岂不是将这戏做成了十二分的真。
司空引很是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驸马爷如今这么喜欢扮纨绔了?还是说……这是你本性流露呢?”
陈剑琢笑得一脸坦然:“这里只有你男人,哪来的什么驸马爷?”
他身前的人面上羞红一片。
司空引心里想,这人如今成了这番做派,往后……要是把他几个弟弟都教坏了,那该如何是好?
·
他们到达沛城时,已是深夜。
这上路的头一天,在客栈里,这就发生了一件小小的疏漏。
出发时,司空引手边要交代的事情太多,竟也忘了跟底下的人吩咐——若有可能,她与驸马最好是睡在两间房里。
而底下的人也就自然而然的以为——长公主和驸马爷情深意笃,如胶似漆,不可能分房而眠。
此刻沛城北边一处客栈内,司空引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一脸忐忑的听着眼前的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
前一段日子在陈府他们同床共枕她都不觉得尴尬。可如今,驸马居然和她在同一间屋子里洗澡,她实在是……
水声停了,那头传来布料摩梭的声音,司空引忍不住往后头缩了缩。
怎么办?夜里究竟要怎么办?
如今正是盛夏,她要是在客栈里再要一床被子过来,一定会被人笑话死。
不一会儿,陈剑琢只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就出来了。
他身上的水珠似乎还没擦干净,半湿不湿的轻薄衣裳根本遮不住底下蕴藏着力量的肌肉身体。
连头发都还是湿的。
他拿了块毛巾,胡乱的擦。
眼睛看见坐在床上一脸不安的人儿,陈剑琢笑了笑,倒也了解她心里的忐忑。
“盈盈不去洗洗么?水给你换好了。”他道。
司空引一脸茫然的看向他。
自然是不能不洗的,她今日跑马,许是天气太热,又或是她身后的人太热,她一身都是汗。
她连衣服都找好了,就放在手边呢。
可是她一想到和驸马这样同处一片屋檐下,她就如坐针毡。
陈剑琢看她这样子,最后还是面色淡淡的开了口。
“快去吧,一会儿水该凉了。”他道。
司空引有些警惕的看向他。
陈剑琢咂咂嘴:“盈盈,到岗白城之前的日子,恐怕都得这样了,你……你总得适应。”
他这样哄她,就像哄一个不肯喝下苦药的孩子。
见床上的人儿还是不动,他狠狠心,郑重起了誓。
“你放心,若是你不愿,我绝不……不与你,逾矩一丝一毫。”
第146章 掌灯
他都这样说了,司空引显然有些心动。
“真的?”
陈剑琢扯出一个苦笑:“盈盈,你不愿意的事,我绝不勉强于你。”
此时的他大概还不知道,日后真到了情至浓时,这一天他随意许下的这个誓言,会让他生生忍去了多少火气。
“什么不愿意的事……”司空引红着脸呢喃一句,假装不懂,抱起衣物踢踏着鞋子去了。
她这个驸马,其实是个真君子——至少目前是。
这一点上,司空引一直都很放心。
只是她自己心底迈不过那道坎罢了。
屋内氤氲着热气,温度渐渐升腾。
陈剑琢听着外头的阵阵水声,只觉得心情不大平静。
他心里头盘算着,这一路上类似的情况还会遇上多少,他得提前准备着,总不能一直让盈盈这样委屈的。
不多时,司空引洗完出来了。
她总觉得这样和驸马同处一屋很不自在——离了陈府,他们之间仿佛离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远了许多,让她心里头很没有安全感。
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中衣。司空引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她隔着屏风喊道:“驸马,你……你先把灯熄了,我再回床上。”
这是羞着呢。
陈剑琢坐起身,不紧不慢的提醒她:“你叫我什么?”
“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