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她叮嘱了一番过后,她身旁那个男人才开了口。
这一局,极大可能是在围着她走。
“夫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即使是查了你说的那些东西,也不一定能证明大家的清白,除非找到了更加明显的证据……”
金巡检十分郑重的提醒,“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依旧要和我回衙门!”
听着他不容拒绝的语气,司空引秀眉微皱。
驸马说这凶手其实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她且信上一信,只希望能在客栈就将此事了了。
金巡检一挥手下令,他身后的捕快们立马动作起来,有上去房间的,自然,也有带他们去搜身的。
不过让司空引欣慰的是,这小小巡检想事情还挺周全,随身带了个女捕快。
如此,也不会让客栈里的女眷太为难了。
众人跟着动了一阵,乱作一团,不过经那金巡检之前一威吓,客人里面也没有不配合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搜身的结果出来了。
令人意外的是,衣物里找出紫薇花花瓣的人,竟然统共有足足八人。
除开三人是他们不认识的路人,其中四人是陈家带来的家仆,还有一人,竟然是芷月!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芷花为她的这个妹妹辩解,“客栈门前,不就有一颗紫薇树吗?且我看那棵树的花期快要结束了,正是花瓣容易落下的时候。”
芷花最爱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她得了司空引的眼神示意,方才开口。
“这么一来,这所谓的找紫薇花的法子,不就根本没用了吗?”身上同样有花瓣的书生道。
这时,上去搜房间的一小队捕快也下来了。
“大人,楼上的房间都没什么异样,也没有沾了泥土的痕迹。”其中一人报道。
“这么说,凶手确实没有从客栈出去过。他身上也许有落花,也许没有。不过在我看来,你们八个人依然嫌疑最大。”金巡检托着脑袋边走边道。
他的目光从那八个人脸上一一划过。
“罢了,都带回衙门里去,慢慢的审吧!”他一拍大腿,从条凳上站了起来。
“等等,大人,还有一人的口袋里,搜出了这片白花。”此时又有个小兵叫道。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男人被推至众人身前。
“白花?这和这案子能有什么关系?”书生不解。
“是啊……”金巡检亦跟着点头,“恐怕嫌疑最小的,就是他了。你们该去的都得去,别挣扎了。”
他说罢一挥手,身后的捕快瞬间都做出拔刀之态。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这是打算软的不成,来硬的了!
司空引和陈剑琢双双对视了一眼,只不过一人眼中是促狭,一人眼中是不解。
陈剑琢心中想,他的盈盈一向是有了把握才出手,怎么如今闹到这番地步,凶手还没个影呢?
难道……就是那口袋里有白花的络腮胡子?
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沉思之际,他忽而听得一道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嚷嚷着。
“就是他!大人,就是他!”
众人循声望去,开口的是个先前一直缩在角落,默不作声的中年妇人。
她此刻离捧着花瓣的小捕快还有些距离。
感受到众人目光,妇人咽咽口水,接着道:“大人有所不知,紫薇花虽名字里带了个紫字,其实……其实也有白色。”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紫薇花?白色?
他们倒是没想到。
寻常人一听到紫薇花这个名字,自然只会往紫色上联想。
而客栈门前的那颗紫薇树,也确实是开的紫色的花。
这么说来,这个络腮胡子身上的花,确实是与他们的很不一样了。
在场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把目标投在了那身高八尺、留着胡子的大汉身上。
这模样,这身段……
啧啧,确实不像好人。
第151章 逝者已矣
“喂喂,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俺杀那县令夫人做什么?”
大汉一看众人都盯着他瞧,显然有些心慌了。
“这花瓣,俺也不知道是啥时候蹭上去的。这客栈周围花啊树啊的那么多,我怎么知道……”
他说着说着就磕巴起来。
而越磕巴,落在众人眼里就越像心里有鬼。
妇人见他如此说,立马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而她一不出声,那大汉越是嚷嚷,两相比对,场中的情形似乎再分明不过。
“依我看,要抓也是先抓他!”书生挥了挥袖子,一脸愤慨,“我们旁的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为了你这个杀人犯进衙门!”
“就是啊!”有人附和道。
“要抓就先抓他!”
“你……”大汉满脸郁闷的指着那书生,“咱们萍水相逢,明明早上还坐在一处相谈甚欢,如今俺被人诬陷,你不信俺就算了,还要来踩上一脚,你……你实在是……白读了那么多年贤圣书了你!”
“谁与你相谈甚欢了?”书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金巡检,“我没有,别瞎说啊!”
大汉闻言已是怒极,扬手就要打了过去。
他的拳头就擦着引、放二人的面前飞过。
这一下太过突然,谁都没反应过来,那些配着刀的捕快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站在一旁久不出声的陈剑琢忽然出了手。
他从一旁使出一掌,一阵巧劲卸去了大汉这一拳的力道。
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人已被一股力道逼得节节后退,最后跌靠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所有人都看花了眼,包括离的他们最近的司空引。
只有功夫底子尚可的金巡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眉心动了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这一对夫妻的嫌疑排除在外了。
太强了,若是这个男人想要潜入县令府邸,刺杀县令夫人,最后根本不会被他们追得如此狼狈。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金巡检的心中拿不定主意。
众人怔愣之间,又听得一道清丽声音响起。
“这位大娘,你要说此人是凶手,也是建立在这真的是紫薇花的基础上啊。”
趁着大家都在发呆的功夫,芷花悄悄挤进了人群,将小捕快手里那枚白色的花瓣看了个仔细。
“疏生圆形,虽是长的歪了些,但这分明是一枚女贞花的花瓣,又怎会是紫薇花?”
她一开口,又将众人目光吸了过去。
芷花从那小捕快手中拿过花瓣,细细嗅了嗅,最后笃定道:“不错,确实是女贞花。”
先前那中年夫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芷花一语话毕,趁着大家不注意,又偷偷看了司空引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主子,我不好太抢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司空引几乎要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
她微微平复了一番心态,这才微微歪着脑袋看向中年妇人的方向:“倒是你,你怎么知道县令夫人院子里开的紫薇花,是白色的?”
这下不止这中年妇人,连书生的脸也白了。
是了,这样一个疏漏,他……他方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书生僵硬着脖子,朝大汉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正朝着他,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他后颈一凉。
见金巡检的目光也落到自己身上,妇人看向司空引,眼中闪过怨毒。
“你……你这么说,似乎你也知道县令夫人院子里的花是白色的!既然你我都知道,那又有什么稀奇的!”她咬着牙道。
花?司空引心中缓缓念过这个词。
看来驸马的预感果然是准确的。若不是她提起县令夫人喜欢紫薇,恐怕这妇人时至今日还不知晓那院子里的花到底是什么品种。
看来这个所谓的杀人犯,十之八九就是眼前这人了!
司空引轻轻一笑:“许多年前,我曾在京城中听过杜夫人唱曲。你,也许你们都不知道,杜夫人当年在京城中用的名号,是叫……”
“白薇夫人。”金巡检接替她说了这话。
司空引眼皮子跳了跳,看向他。
这个金巡检……
他朝他们夫妻二人拜了拜,道:“我要多谢夫人出言提点,更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才致使在下当差期间,没有发生眼皮子底下有人打架这种乱子。”
说完,他又看向惨白着一张脸尽力往人群后头缩的妇人:“至于你,先同我回衙门一趟,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
“不……不是我!”妇人还想尽力为自己辩白。
可这种时候,她越是辩白,就越似自己坐视罪证。
两个捕快上前,不由分说将她拉走了。
客栈内寂静了不少。
过了许久,掌柜的才上前一步壮着胆子开口。
“巡检大人,不知在下这小店……今日的生意,可还做得?”
金巡检如梦初醒般点点头:“做得,自然是做得。”
他又是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其他捕快道:“你们先撤!”
于是,一堆气势汹汹进来的捕快,此刻又井然有序的乖乖退场了。
被人群遮挡住的大门显露出来。
司空引看了眼天色。
现在上路,大概还是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赶往下一城。
金巡检没跟着走,反倒留了下来。
众目睽睽中,他郑重对二人作了一揖:“原来二位是京城人士,今日之事,实在感激不尽。”
他言罢,又把目光放到了司空引身上。
“在下有个冒昧的问题,不知夫人……与杜……县令夫人,是如何相识?”
司空引并不急着答话。
这仿佛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难道要她告诉他,她与已逝县令夫人的相识,是在她父皇举办过的种种宴会上?
此时此刻,她看见这位金巡检眼下的乌青。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逝者已矣,生前的一切又有什么紧要?”司空引挑挑眉头,留下这么一句,“若巡检大人当真感谢我们,就请让一让路,不要误了我们夫妻二人游玩的时间吧!”
她道。
第152章 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司空引原先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这金巡检一定不会再多为难他们夫妻二人。
谁料他依旧一副咬死了不松口的样子。
“二位请稍后,关于这案子详细始末已有底下人去向县令大人汇报,二位三言两语道出这其中玄机,使得真相大白,县令大人必有重谢,你们要上路也不急于这一时。”
司空引眉头一皱:“先前事情尚不明朗,你们衙门那样做事倒也罢了。怎么如今案子已经了了,你倒要拦着我们?”
陈剑琢亦跟着帮腔:“我们二人实在不想在此地过多耽搁,至于县令有谢,我们夫妻心领就是。举手之劳,实在无需挂齿。”
见他们执意如此,金巡检脸上的神色迟疑了一下。
“不如这样吧,我亲自快马前去见一面县令,请两位恩人给我个面子——县令与县令夫人多年以来情深意笃。
若知道我私下里放跑了二位恩人,回头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就请二位恩人,怜悯怜悯在下吧!”
他说罢,十分诚恳的拱了拱手。
司空引依旧是皱着眉,还有些不大情愿。
陈剑琢此时却替她开了口:“既然如此,你去吧。”
他神情淡淡,想来是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金巡检松了口气,小跑出了去,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消失在了客栈众人的视线当中。
司空引看向陈剑琢,眉间不解:“阿放,你倒是好脾气,也不怕耽误了我们行程。”
如今她已能毫无芥蒂的叫出这声「阿放」了。
陈剑琢察觉此事,面上带了一丝丝的笑容。
他道:“那金巡检不是说了,这沛城县令与夫人情深意笃么?我们就这样去了,他定然遍寻不得,此事不就成了他一个心结?”
言罢,他微微收敛神色,又道:“再者说,盈盈你与那杜夫人生前还有些交情,既是你的故人,等一等又无妨——总好过是去衙门里等着。”
司空引想了想,他说的也有道理。
二人静坐片刻,她想起这金巡检查案期间种种的不寻常,忽然感慨道:“我瞧着这金巡检对杜夫人仿佛不太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
“不是你多想,就是那样。”陈剑琢忽然笃定的道。
司空引有些意外——驸马于这种事上不是一窍不通?如今怎么敢说的这么肯定?
她不由的问:“你是如何看出?”
陈剑琢摇摇头,不说话。
一个男人爱而不得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他最清楚不过——他之前就浸在这种感情里,反反复复好几年。
好在如今,他得偿所愿了。
他一想到一会儿他们上路,盈盈还能贴着他的胸口,他心中就前所未有的熨帖。
司空引见他不答话,也不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结,接着道:“只是这份心意,恐怕杜夫人临死的时候也是不知晓的了。”
陈剑琢也不说话了,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
司空引跟他对视,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自顾自的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