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陈剑琢有些错愕。
难道他又在盈盈面前出丑了?
“没……没什么……”司空引遮掩住唇,“只是觉得你看着我的那模样,好似一条乖乖顺顺的大狗狗。”
其实他们洞房这一日,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只是那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她一直不敢说罢了。
重活一世,她最大的目标就是阻止她这驸马加入司空珩那一茬去。
如今看来,进行的还算顺利……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也放松了片刻。
只要驸马听她的话,这样……就很好……
她的这副模样落在陈剑琢眼里,亦是让他的眉心松动一下。
他道:“盈盈说是,那便是吧。”
他们之间的这番对话用的只是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大不小。
然而陈家跟来的这些随从个个都身负武功,耳聪目明,自然也将这番话差不太多的收入耳中。
他们面面相觑,皆是震惊。
世子爷在长公主面前,已经堕落至此了吗?!
不敢相信……
察觉到周围窥探的目光,司空引似乎也知道这玩笑开得太过,于是敛了敛神思。
她忽然道:“对了,我们能提前走是因为协助了破案,不过……”
她声音小了些:“不过底下的人,恐怕还是要被衙门扣一小段时间的。眼下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不能暴露,这……怎么办?”
陈剑琢不以为意:“我带你先走就是,反正我们两人共骑一乘,脚程慢些,他们都是独单一骑,紧赶慢赶,总能赶得上。”
天地良心,他说这话绝无它意,但偏偏落在司空引耳朵里,就多了些别的意思。
她从小争强好胜惯了,纵然知道驸马是绝没有对她不敬的意思,此刻也忍不住挑挑眉,呛声道:“阿放,其实我骑术尚可,单骑也行。不如一会儿我再去街上买匹马,下面的路程里,我们比比。”
陈剑琢一听就知道坏了事:“盈盈,我没那个意思。”
司空引微微笑着:“我自然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呀。不过经你一提,我也是心痒得紧了。怎么样,你敢不敢同我比?”
周围陈家的几个下仆都屏气凝神。
驸马爷,这种时候我们可帮不了您!
陈剑琢见她说的如此认真,便也真的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通。
双腿修长矫健,筋骨有劲。
他一眼就看出,她是会骑马的体格。
且骑术很好。
他忽然笑了:“既然如此,比就比。”
司空引看着他笑。
他又道:“不过,我已经输了。”
“你这可没意思……”司空引睨他一眼,“我是认真同你比呢,你就提前认输?”
“我在盈盈这里,什么时候赢过?”
周围人听了这话,一地倒绝。
不过陈剑琢又接着补充:“盈盈先别生气。我们此行匆匆南下,许多事情准备的不充分,要比,也该挑个好日子好场地,怎的能让你从集市随意牵一匹马来比我的雪上飞?所以——你还是乖乖同我共乘一骑吧。”
司空引经他这么一点播,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于是点了头。
陈剑琢得逞了,心中自然雀跃不已。
旁的话都是虚的,其实……
他只是想和盈盈一路上再多亲近亲近。
第153章 其实心思很重
两人说话间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金巡检回来了。
他一进客栈,见二人还规规矩矩等在大厅,于是遥遥作了一揖,上前一步,道:“有劳二位久等。县令大人其实欲留二位在沛城小住两日,但在下知道不成,已经给拒了。县令大人知道二位急着赶路,于是送来快马十二匹,一路上会用到的口粮、粮草若干,请二位务必收下。”
十二匹……司空引、陈剑琢二人听到这数量,神色都略微变了变。
不多不少,恰恰是他们从陈家带来的下人的数量。
司空引有些错愕:“从进门到现在,我们对底下人的事情可是只字未提,不知你是如何得知?”
陈剑琢此刻收了神,细思一番,替他答道:“恐怕是从在座诸位脸上的种种反应推测而出。”
若真是如此,这个金巡检果真是有些本事的人。呆在这小小的沛城衙门,倒是可惜了。
金巡检轻笑了一下,坦然道:“只不过是些小小智慧,根本不值一提。”
司空引也从起初那阵小小的惊骇中回过神来,道:“不过这马送的倒是及时——阿放,你说是不是?”
她看着他,言笑晏晏。
陈剑琢的脸却沉了沉。
县令特地送来的马,想必是极快的好马。
若不是有这一茬,恐怕盈盈早就卸了与他比试跑马的心思了。
他心里叹气,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金巡检。
此时此刻,他还能如何?总归别人是一片好心,又是他自己起的那些旖旎心思在作祟。
真是时也命也!他和盈盈终究是要分离一路了。
话已说完,到了分别的时候,金巡检看了这对夫妻二人一眼,虽对他们最后的神情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拱手告辞了。
司空引此时忙不迭吩咐:“金巡检,你这十二匹马里挑来一匹最好的给我,剩下不如就拴去后院处。”
金巡检知道这是他们不想闹出动静引人瞩目的意思,于是立马下去办了。
他心中虽然满腔疑惑,此刻也只能耐着不问。
他十分好奇,这对夫妻到底是何身份?
可是县令大人告诉他,京中这一时候有大人物南下,叫他不要多加打探,他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片刻之后的客栈外,陈剑琢与司空引各自将行李绑好在了马上。
陈剑琢最后忍不住问她:“盈盈,你当真不与我共骑了?”
司空引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两下。
此刻她大抵是明白了。她之前提出比赛跑马的事,驸马却推三阻四百般不允,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这个驸马,假正经的很,常常借着正事这样占她的便宜。
不过这种事儿……他们夫妻之间,看破不说破也就是了。
她道:“阿放,难道你不敢与我比?”
陈剑琢心里苦笑。
他是不敢。若他赢了,盈盈又该不高兴了。
可若他输了,盈盈只会觉得是他故意放水。
想了想,他道:“盈盈,不如你骑我的雪上飞,我骑你的那匹,如何?”
“不如何,我就要骑这匹呢!”司空引说罢直接翻身上马,朝出城的方向去了。
她怎么看不出来,驸马是故意找个借口好放水呢?
城里的街上是不让奔马的,二人规规矩矩出了城,一至官道,司空引就骑着马撒开蹄子疾驰起来。
陈剑琢摇了摇头,一甩马鞭无奈跟上。
她身上是利落的火红骑装,又束了一身漆皮黑色软甲,满头青丝扎成马尾垂在脑后,随着马儿一上一下的颠簸散开在树林荫翳间。
身姿明媚,顾盼生辉。
见她正在兴头上,陈剑琢始终离她二十尺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句不曾多言。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虽然也是开怀的,但亦有些忧虑。
到了南边,恐怕就没有这样快活的时候了。
到那时候,盈盈不知会不会后悔与他一道儿南下吃了那些苦呢?
两人行了一段距离,司空引见身后那人没有一丝打马上前的意思,不禁有些气恼。
她回了头,看见他脸上的神情,立马明白了大半。
她的这个驸马,其实心思很重。
但此时此刻,仅有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有必要这样吗?
她看向他,忽然莞尔一笑。
“阿放,你行不行?”
这句话着实是暧昧了些。陈剑琢一个失神,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
他闷闷的道:“你好好看路。”
“路又不是我看……”司空引扬了扬手上的马鞭,“你只说,要不要与我比了?”
“不想比,就是不行么?”陈剑琢眉眼间更郁闷了。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可是让他比,他好像又没什么心思。
“是啊……”司空引遥遥的回应他,“你若跑赢了我,下面的路里我骑不动了,还让你带着我!”
她也不说若跑不赢会怎样。话音一落,人已策马一路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进发了。
可她这一句话下去,陈剑琢忽然也来了精神。
若跑赢了,盈盈还让他带!
他一抽马鞭,双腿一夹马腹就跟了上去。
他没想到,自己娶的这个小媳妇,骑术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看似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其实休迅飞凫,飘忽若神,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他视野之外了!
好在他一身内力,敏锐得很,能隐隐感知到她方向,总不至于让她给跑丢了。
太阳挂得老高,逐渐到了正午时候。
陈剑琢感知到她的气息在前头不远处停住不动了,于是也跟着慢悠悠打马过去。
前头官道一旁的小茶馆内,司空引刚要下马,竟是两腿一软,差点支不住了。
陈剑琢看见了,纵马过去,长臂一捞,又给她捞上了雪上飞的马背。
酷暑炎热,他看见她额头上全是细汗,于是浅笑着低声问:
“你自己说说,谁不行了?”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司空引心里恼得很,奔了一上午的路,她此刻觉得自己四肢都快散架了。
可是这么久的时间,驸马竟也不追上她?
她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第154章 为难
“故意什么?我不懂。”
二人同骑马上,陈剑琢看着她笑。
他们此刻贴的极近,又是静止不动,两人的气息都落在彼此身前。
可是不自在的,却只有司空引一人。
她觉着这夏天愈发热了。
想了想,她道:“咱们说是赛马,你这样一直让着我,也忒没意思。”
陈剑琢仍是笑:“我赢了你要带你同骑,输了你,你跑不动马,最后也是我带你,是输是赢,也没有什么分别,不如就输给你好了!”
司空引皱眉:“你强词夺理!”
“什么我强词夺理?明明是盈盈自己想出的这比赛规定……”
见她正在气头上,没的心思管其他,陈剑琢臂弯暗暗多使了几分力道,将她搂进了些,“盈盈其实就是想跟我共乘一骑罢了,如今,满足你!”
说罢,他一扬马鞭,雪上飞带着他们二人在林间疾驰起来。
司空引经他这么一说,面上的神色更羞恼了,倒真也未察觉腰间那只越收越紧的男人臂膀。
他们如今虽还是如来时一般共乘一骑,心境却已有很大不同。
她……似乎都有些习惯这男人的触碰了。
二人打马跑了片刻,司空引的心也静了下来。
林间夏风轻拂,她回身拍拍拦在自己身前的那条手臂。
“别闹了,你可回去吧,我们还有一匹马在那里!”她道。
“放在那里又有什么要紧?底下那些人看见了,自然认得出,我们在下一站相会时你就又能骑了。”
陈剑琢其实有些不大高兴,不过面上却不显露什么。
盈盈想骑马,那就让她骑马。
谁让她的意愿总是顶顶紧要的呢?
司空引看着他,眨眨眼:“我们真得回去,趁着现在还没走远。”
“为什么?”见她如此说,陈剑琢也当真起来。
难道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司空引道:“我口干舌燥的紧呢,那附近一个茶馆,刚好让我坐下来歇歇。正巧,我也有些话要问你的。”
原来是这个原因。
陈剑琢倒没有觉得她小题大做,真的一掉马头,往他们来时的那个小茶馆去了。
他其实也是有些想喝茶。
不知为什么,自打龙首山上他们互相坦白了一些事,他近日见了盈盈,总觉得有许多话想说一样。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离官道旁的那个小茶馆近了,他们二人远远就看见茶馆老板娘正一脸愁容的盯着司空引原先骑的那匹高头大马——找不着主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见陈剑琢他们二人赶来,老板娘显然松了口气。
“多有打扰了。”
二人下了马,陈剑琢朝着老板娘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又要了壶最贵的茶,一碗凉白开。
司空引很是受用的坐下来,对自己这个驸马又多了几分满意。
既因为他不居高自傲的态度,还因为他能记得自己这点小小喜好。
她对茶叶的要求,素来是要比平常人高一些的。这点她从不单独拿出来说,因为他们平日里在陈府饮的茶都算是上好佳品,唯唯有一次,她提了一嘴。
那就是之前他们一同走访苏家的时候。
没想到因这一次,陈剑琢却牢牢记在心上了。
没有好茶喝,她宁可喝白水——自然,这路边茶馆,条件简陋,周边又是尘土飞扬,就是再好的茶叶也比不得陈家平日里喝的了。
她反而是没有什么怨言的。
出门在外,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甚至若是能和驸马坐在一起聊聊天,她居然觉得,这白水也是有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