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吴云云被压在门板下面,气若游丝的开口。
吴敦一愣:“云云?你如何会被压在这下面?可是府里头这处修葺不善,压到你了?”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被自家老婆的胳膊肘捅了一下,示意他住嘴。
吴敦一脸委屈的看过去,见自家老婆黑着张脸立在他旁边,眼神怒得像是要杀人。
“这……怎么……”他支支吾吾的开口。
“爹……娘……女儿,女儿好疼呀。”吴云云的声音似乎是收了极大的委屈。
听她这样开口,在场的另外两个女人无一不是齐齐冷笑一声,陈剑琢抱着刀立在旁边专心致志弄他的头发,只有吴敦依旧还是一脸懵逼的神情。
“这……云云,来,爹搀你起来。”
吴敦到底还是爱女心切,支着胖乎乎的身子笨重的移开她身上的木板,想要把被压在底下的女儿就这样拉起来。
吴云云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她就知道爹不会放着她在这儿不管的。
她身上刚一轻快些,眼瞅着要被吴敦拉起来了,又听得裴之玉此时冷冷的开口。
“你个逆女,还不跪下?!”
吴云云一愣,眼眶里立马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娘,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你还要我说第二遍?”裴之玉的声音充满威严。
“你……你这是做什么?没看到女儿被门板压在下头,身上好像不太好过吗?”吴敦不太赞同的道。
“你个蠢东西,还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裴之玉脸上一脸不耐的看向吴敦。
第179章 劝劝
吴敦是惧内不错,可他好歹是小小一城的县令,此刻在外人面前被自家夫人这么一训斥,脸上登时有些不大好过了。
吴云云见自己的亲娘居然拦着不让自己起来,话音里委屈更甚:“娘,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娘什么也不问就要怪罪女儿?”
“眼下这情形还用我问?你以为谁都像你爹似的那么好忽悠是不是?”裴之玉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说罢,你在外男正在使用的净室门口,是想做些什么?!”
经裴之玉这样一提点,吴敦也托着下巴缓缓思考起来。
吴敦夫妇二人摆出了这样的态度,司空引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于是松了口道:“先让二小姐起来再说。”
陈剑琢此时淡淡的道:“吴县令,我提前先说好,我于吴家二小姐并无冒犯之处——若有,大抵也只是这门板。若二小姐不认同我的话,那还是不要起来了。”
见京城里来的节度使大人都这样开了口,吴氏夫妇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吴敦还有些心痛,颤颤巍巍的手指指向吴云云,一脸悲伤道:“云云,你……你糊涂啊……”
这个女儿在他眼前从来都是一副懂事乖巧的模样,吴敦只知道她是有些过于求荣达贵,却不想,能糊涂成这副模样!
好在她……是没有酿成什么大错的,否则真让她得逞了,为求名节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在那位年轻的巡南节度使身边,一旁的还要伺候他的夫人,她以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门板已经被挪开了,司空引见吴云云依旧趴在地上不动,冷笑道:“二小姐,让你起身,你偏不起身,你是还想说,我夫君冒犯了你?”
吴云云一咬牙,缓缓转过身来,露出自己胸襟前面解开的两颗扣子。
她心里想,爹娘就在眼前,若是他们也不帮她,那她这一生算是毁了。
于是一脸楚楚可怜的道:“爹,娘,你们女儿被人占了便宜,你们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吴敦见状,胖乎乎的脸上那两条粗粗的眉毛深深拧起,他不由得朝陈剑琢的方向看去。
若真是让他看到了……那确实也对女儿的清白有损。
可他见后者早就转过头去,目光根本不往不该看的地方偏移一下,他心里又觉得,这节度使大人不会是这样的人。
看向吴云云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娘……”见父亲那条路走不通了,吴云云又将希冀的眼神投向了裴之玉。
此刻的吴云云跪坐在地上,好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她心里想的是,女人往往都是最了解女人的。
娘虽然一开始看出来她是存了勾引的心思,可她早已提前扯开了的衣襟就摆在她眼前,这样既定的事实一显露,也许娘还会帮她。
吴云云实在低估了自己娘亲的脾气。
「啪」一声脆响传遍净室门前的走道。
裴之玉毫不留情的甩了吴云云一个耳光,不过片刻时候,她脸上就浮现出浅浅的红色。
“娘?”
吴云云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许久许久,她眼中方才后知后觉的流下两行清泪来。
她是吴家的女儿,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纵使知道娘亲是不太喜欢自己的,可也从来没被人打过!
此刻的吴敦也是一脸懵逼。
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他试探着开口:“之玉啊,你看你也……”
“闭嘴!”裴之玉的眼神森冷起来,她转头看向吴云云,“还不给节度使夫妇道歉!”
“我……”吴云云一噎。
娘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不仅不帮着自家人,还要她给外人道歉?
“我就不必了……”陈剑琢此时淡淡的道,“我不想和贵家二女儿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她冒犯之处,向我夫人道歉便是。”
“爹,娘,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一听节度使大人也不帮她,甚至迅速撇清了关系,吴云云的双唇颤抖起来。
要她给那个女人道歉?
如果这次节度使大人南巡,这个女人没有自作多情的跟着来的话,她的事儿,不就可以成了吗?
想到这里,吴云云看向司空引的眼神,不免带了几分怨毒。
司空引看她这模样泰然一笑:“吴二小姐还是不必勉强自己了。”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干什么呢?”
一听这话,吴敦夫妇的脸色齐齐变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抓他们的女儿去见官不成?
可又能给她安个什么样的罪名?
司空引见这两人的神情似是有些重视起来了,于是接着道:“吴夫人,我也并非那种斤斤计较、咄咄逼人之人,既然事到如今你们的女儿还不思己过,你不妨考虑考虑我之前给你的那个提议,如何?”
之前给她的提议?
这是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儿,一听这茬,他们都齐刷刷的看着站在净室门前的这两位夫人。
裴之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深深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她问:“云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向节度使夫人道歉!”
她话里七分胁迫,三分恳求。
可吴云云被那一耳光打得心里有气,哪里能肯?
她咬着牙不说话,低下头去默默的流眼泪,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见她这副样子,裴之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忍下满腔的心酸与失望,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岗白城郊外的庄子上好好休养一阵吧。你放心,你的吃穿用度还和家里一样,这一点上,我和你爹不会亏待了你。”
“娘?”吴云云满脸惊愕的看着她,见她眼中满是决然,心一下子就空洞起来,“娘……不,你不能……”
最后她像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扑在了吴敦的裤脚下。
“爹,爹,你劝劝娘,你快劝劝娘啊!”
第180章 拖出去
吴敦咬着牙关不说话。
他的这个女儿心比天高的性子,他大概是知道一些的。
以前的他,觉得吴云云是他一城县令的女儿,高傲些怎么了?是以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吴云云居然能大着胆子,勾引这些京城里来的当官儿的。
还是在对方正室夫人就在场的情况下!
所以当他听到自家夫人做出的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对吴云云还有些微的心疼,但也绝不会去反驳。
他知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南边出了那样大的事,往后一段时间里从他们岗白城路过的大大小小的官员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若是每来一个大官儿吴云云都要这样闹一闹,她迟早会得逞。
而他们吴家,也迟早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眼前这位节度使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吴敦就算再怎么迟钝,此刻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眼前这二位京城来客的气度,已与他们初接见时很不一样了。
那么这位所谓的节度使夫人,看着只是位有些姿色的姝丽女子,但其背后的身份,绝不会简单。
他的女儿,从小寄养在沛城的亲戚家一段时间,接回来后又在这样简单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她如何能和那位节度使夫人斗?
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更何况,对方也不是他们一个小小的吴家能得罪的起的。
想通了这些,吴敦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道:“云云,你自己去门外候着吧,一会儿爹亲自送你出城。”
“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吴云云脸上的神情变得疯狂起来,“连你……连你也,帮着外人一起对付女儿?”
“是你自己心思不正,不是别人要对付你。”裴之玉此时冷着声音提醒。
“唉……云云,你就去吧,出去自己待一段时间,好好反省反省也是好的。再说了,吃穿用度上,我和你娘又不会亏待了你。”吴敦说罢,一脸的不忍。
虽说总体是为了女儿好,可吴敦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在。
方才节度使夫人那番话背后的用意,他也并非完全听不懂。
所谓的报官,不过是一个托词。而这托词背后的,更能体现出她本意的词,不如说是——报复。
她这是在告诉他们夫妇,他们的女儿做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如果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她一定有法子搅得吴家不得安宁。
这样的女人,可比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要难对付多了!
他们吴家,怎么敢惹。
见吴云云仍然僵在原地不动,司空引轻轻睨她一眼,淡淡的出声提醒道:“吴二小姐,你还不走吗?”
吴云云转头看向她,眼中的妒恨之意毫不遮掩。
此时的吴云云大概知道自己的心思想要达成是再无可能了。
可她临走之间,还是决定拼尽全力离间一番这对夫妻的感情。
她赤红的双眸扫过这对看似登对的男女,恶狠狠的道:“节度使夫人,你以为自己掩耳盗铃,就能盖去你男人花心的事实吗?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夜里和你同床共枕,看似如胶似漆的这个人,其实和天底下许许多多的普通男人一样,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好色之徒罢了!”
这话一出,吴敦夫妇的脸色齐齐变了。
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静立一旁的节度使夫妇二人。
其实他们来之前,根本没有人将事情的经过讲与他们听,连他们也觉得,是自己的女儿痴心妄想,想要爬了从京城里来的大人物的床。
可如今听吴云云一脸煞有介事的说起来……
裴之玉皱着眉头低喝一声:“云云,还不赶紧闭嘴?!难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痴心妄想?”
吴云云凄凉一笑。
她当然没有痴心妄想了,但她就是要恶心这两人,让他们心生怀疑,偏偏这位节度使夫人又难以求证。
她不信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这对夫妻这件的感情还会像如今这般完璧无暇!
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节度使夫人那不屑一顾的眼神。
“吴云云,你还是快些走吧,我懒得在这里同你废话了……”
司空引微微一歪脑袋,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具会喘气的尸体,“你确实是很聪明,不然也想不出换一套丫鬟的衣裳,自己露着肚兜过来勾引我男人。可你的聪明劲儿实在是用错了地方,若这不是在吴家,而你不是吴家的二女儿,只是个下人,你以为你现在当真能活着喘气?”
她说罢,一把抽出了陈剑琢手中的刀。
刀出鞘,锋利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阵阵寒意,让吴家的亲子三人心中都是一凛。
“我已经同你讲过,你若真觉得我夫君让你名节受辱,大可拿出些气魄来,一伸脖子撞死在这刀上!”
她说罢,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
吴云云看着她眼中的杀气,不由得阵阵心虚,亦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吴敦夫妇二人的脸色也是一白。
“节度使夫人……是,是我们云云的错,你冷静……”吴敦以袖子擦拭着额间的热汗,连忙摆手。
司空引不管不顾。
“怎么,你不敢?”她冷笑一声,“你既不敢以死明志,又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妇?”
“更何况,从我进来看到你们二人的情形为止,我夫君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你。”
“若这是在我们自己家里,你这样大胆的丫鬟,早就身首异处了,你可知道?!”
她最后一句话刚一落下,吴云云就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地板上。
“不……不……别杀我……”
让她心生畏惧的并不是身前那个女人只字片语的威胁,而是她的身后,那个一开始她想要勾引的男人,此刻正满面煞气,如视死灰般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