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笑着补了句:“若是世伯染了风寒,药石罔效,自然也就去不得京城了。”
李长愣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温桓话中之意,齿间都有些颤抖。
他不顾什么文人体面,破口便骂:“杜氏一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混账!”
温桓理了理袖摆,认真道:“这问题,我外祖也挺困惑的。等百年之后,您可以同他老人家好生交流一下。”
最终,李长还是把命看得重些,温桓早已安排下人手,当下便护送他往京城方向去了。
李长离开后,他没有立刻离开,捡了方石凳,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日色西移,和暖日光洒在庭院,院中那颗光秃秃的老榕树都生出几分生机。
温桓歪头瞧着枝头一片伶仃枯叶。
半晌,他笑了笑,笑意中带着几分讥诮。
人人都觉得他不容于世,当初又是他求着来到这世间的吗?
温桓回过神时,一只温软的手正按在他的手腕上。他抬起头,眸中噙着几分冷意。
沈姝的目中浮着担忧:“温桓,你怎么了?”
是不是有些难过?
温桓按了按额角,摇了下头,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这才发觉,方才出神之际,已经饮了小半壶酒。
卫让的桃花眼闪了闪,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得这桃花朝既然故弄玄虚,说只有有情人才能参加,必然是有所图谋。”
温桓长腿交叠,撑着额角,略一点头。
卫让给他的书信中讲过桃花朝一事,确实有几分蹊跷。
卫让想了想,继续道:“所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选出两人扮作新婚夫妇去参加桃花朝,余下两人暗中跟随,如此一明一暗,也好将那些魑魅魍魉揪出来。”
沈姝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四人中只有她是女子,新妇必然由她来扮,所以剩下的只是谁来扮作她夫婿的问题。
卫让的目光在温桓身上停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啧”了一声。这厮看起来同人家沈姑娘挺过不去的,过来就冷着张脸也便罢了,连点菜都挺针对人家的。
八成还记着刺杀的仇。
卫让想了想,以温桓的行事作风,若是当真遇到危险,不仅不会护着沈姝,说不定还得把人家姑娘往前推一把。
他唏嘘了一会儿,把目光转向楚行之:“既然小楚公子是来寻你阿姊的,不知可愿与我们配合一下?”
楚行之想了想,也点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卫让瞧着他的小细胳膊小细腿,暗暗摇了摇头。这位小楚公子的身手只怕根本比不过沈姝,不过他不会帮倒忙,这倒是很让人安心。
沈姝笑了笑:“小楚公子尽管安心,我们会尽力为之。”
温桓的眸光一顿,片刻后,沉默着斟了杯酒。
席间,他没再看过楚行之,若是看了,他只怕会生出些杀意。
他想起李长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句有些恶毒的诅咒。
李长说:“既以恶鬼自居,就该一辈子活在地底下,温桓,你也配被爱吗?”
那是李长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温桓在茶水中添了哑药,亲眼注视着李长喝了下去。
他饮尽了杯中的酒,有些嘲弄地想着,不错,他就是睚眦必报的恶鬼。
或许李长说得对,恶鬼本就不该见什么天光,见得多了,便不想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徒增痛苦罢了。
他自斟自饮,用过晚膳,已经有了三四分醉意。
往外走时,沈姝抬手拉了拉他的袖摆。
温桓顿住脚步,转过身去,眸光幽深,浮着层朦胧雾气。
他忽然握住了沈姝的手腕。
温桓的手没什么温度,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沈姝楞了楞,下意识一挣,温桓只是虚虚握着,她一动,他的手就松开了。
沈姝迟疑了一会儿,反手握了握温桓的手腕:“等一等,有个东西给你。”
说着,她小跑着去了酒楼的柜台。